《地尽头》顾明思钰

24、【二十四】

　　婚礼之后，地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无常很快也复职原位，和白无常继续‘出双入对’，每天下了班之后一起到汪宅秦家，找汪曼春下棋。

　　当然，主要对弈的还是白无常和汪曼春。黑无常和秦般弱坐在一边，安静的当两尊雕塑。

　　“……这可愁死我了，怎么又输了？”白无常推开棋盘，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我棋下得不好，也不可能盘盘都输吧！”

　　汪曼春假意矜持的笑了笑，得意的扬起头来，骄傲的说：“你这个棋下的可不就是这么臭嘛！”

　　秦般弱低下头，用手中的茶盏挡住自己偷偷翘起的唇角。

　　黑无常扫了棋局一眼，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我觉得你们在骗我……”

　　“我们有这么闲吗？骗你做什么？”汪曼春挑了挑眉，十分不屑。

　　黑无常把棋盘往前面一推，撑着桌子站起来，“不下了不下了，上班去了。”

　　“又有事？”汪曼春问一句。

　　“哪天没有事呢？”黑无常摇摇头。

　　他同白无常一起走出去。

　　三步之后，果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一齐停下，回过头去，果然是秦般弱。

　　秦般弱明艳的面孔带笑，双手交叠在身前，向两位无常微微俯身，说：“今日也非常感谢您二位。”

　　黑无常正想说什么，白无常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般弱妹子，这没什么。只是你一直瞒下去，终不是办法。曼春并非你想的那么柔弱，两个人一起分担，岂非更好？”

　　“是呀！”黑无常想了半天，话都被自己哥哥抢完了，他只能一跺脚，肯定他哥哥的话。

　　秦般弱笑着摇摇头，“你们不懂她。她如果知道我在替她魂飞魄散的时候弄丢了一魄，肯定要内疚至死。”

　　“那你怎么办？离你失去记忆只剩下两天了，到时候你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不得弄死我们俩啊？！”谢必安经过这么多年，实在太清楚汪曼春发起脾气的样子。哪怕他贵为一个无常，都十分害怕汪曼春。

　　白无常对自己弟弟这种没有胆量的表现十分看不上，在边上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不等微微笑着的秦般弱开口，也不再相劝，只说一句：“你还是想想清楚吧，不要太突兀了，惹她担心。”

　　“般弱！你怎么还不回来？送人送到天边去啦——”汪曼春娇滴滴的骂声从屋里遥遥传来，秦般弱又对两位无常俯了俯身，“今日多谢二位，恕我先告辞。”

　　秦般弱倒退三步，才回过身去。

　　谢必安很快听到屋子里传来秦般弱柔柔的安慰声：“无常哥陪你下了这么久的棋，当然要好好答谢。”

　　以及汪曼春满不在乎的：“大家都是朋友呢，这么客气干嘛？”

　　谢必安笑着去看白无常，白无常并没有笑，沉着脸警告他：“我一点都不想帮她们两个。谢必安，你好歹在地府这么多年，梁山伯与祝英台都看过了，不许为她们再坏规矩！”

　　“可是……”白无常说完甩袖就走，谢必安急急忙忙追上去，跟在他身后，“哥，你不就是不想再替我被禁足了嘛！”

　　白无常脚不停，走得飞快，“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你再多管闲事，我们两个都会被阎王弄死？”

　　“哥，死就死了，你还想当这个什么无常啊？”

　　“胡说八道！”白无常被他气得火冒三丈，“她们死了顶多在地狱里受个几千年的苦，还能轮回转世。我们死了，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说着，白无常忽然停下，和谢必安撞了个脸对脸。

　　谢必安揉着被撞酸了的鼻子，看着白无常范无救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肩，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想要我这个哥哥，可我还想要你这个弟弟。”

　　“哥……”不知道是被撞酸的，还是范无救的话，谢必安觉得自己的鼻子更酸了，酸的要让他掉下泪来。

　　“你为人一向随性惯了，其他的事情哥哥都能随着你。可是这件事——不，这件事其实并不大，只是你再插手，阎王必定因前事而更恼怒。弟弟，算哥哥求你。秦般弱和汪曼春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再插手了。”

　　范无救打定了主意，不要谢必安淌这趟浑水。

　　谢必安被范无救难得一见的严肃认真吓住，木木的点了点头。

　　这边黑白无常正在严肃的谈话，那边汪曼春正手忙脚乱的在为秦般弱煲汤。

　　被禁止进入厨房的秦般弱坐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听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汪曼春疑惑的自言自语也不时传来——“咦？不是这样做的吗？”“不就是先放这个吗？”“这个食谱怎么回事？写错了吧！”“锅子……锅在哪儿呢……”

　　“在你脑袋上方，从左往右数第二个柜子里。”秦般弱在外面喊话。

　　“哦——”

　　秦般弱听到汪曼春小孩子一样乖巧的应答声，垂眸对着面前摊开的书偷偷笑。

　　过了很久，汪曼春终于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她管那东西叫做‘乌鸡汤’。

　　“是大补的！你快尝尝！”她把勺子塞进秦般弱的手里。秦般弱望着那碗黑漆漆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随后，她立刻闭上眼睛，露出一个极其虚假的笑意：“哇！”

　　“怎么样？！”汪曼春殷切地问。

　　秦般弱睁开眼，对上她的笑，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宝贝儿，你一定要尝尝，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她以为汪曼春一定会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在喝下去之后被自己的汤呛的直咳嗽。可汪曼春哈哈大笑起来，明媚的脸上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狡黠。汪曼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急急跑开，逃的离秦般弱舀起来的汤一百步远，“才不要！才不要！我是诓你的！般弱，傻乎乎！”

　　秦般弱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当即放下汤勺提起裙子就要去敲汪曼春的小脑瓜。汪曼春见状自然笑着躲开，跑到柱子后面还不忘对秦般弱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秦般弱又好气又好笑，站在原地失去淑女风范，叉着腰直跺脚：“汪曼春！你今天别让我逮到你！”

　　“你来！你来！略略略！”汪曼春立刻从柱子后面跑开，没成想一扭头就落进秦般弱的怀。

　　“夫人，忘了告诉你，我活着的时候，轻功还不错。”秦般弱轻轻捏住汪曼春的耳朵，教育自家小熊孩子一样，提着她的耳朵把她丢到床上。

　　“哎呀——”汪曼春躺在床上，捂住自己的脸，细细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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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汪曼春再一次在床上躺得安稳的时候，月已高悬。淡淡的月光透进屋里，映出秦般弱雪白的肩。

　　秦般弱累了，把脸窝进汪曼春的肩窝，很久不曾开口。汪曼春用指尖轻轻滑过秦般弱的肩头，替她盖上被子。

　　“般弱。”汪曼春哑着嗓子，“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肩窝里的秦般弱没有动，只有气息洒落。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瞒我？”汪曼春薄怒，“我只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哪怕要分隔的时间久一些也无妨，只要终能见面，我就愿意等。”

　　“……那么，明天就动身吧。”

　　秦般弱低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