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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骑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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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一时没有说话。
芮妮的目光迷惑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她还年轻，没有尝过亲情以外的滋味，不知道沉默有时并不代表陌生，因此她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如果您累了的话……”
她有些害怕这安静，因此试图打破这让她的殿下消沉下去的气氛。
安妮垂下的目光终于又回到她身上，这位待人亲切的公主轻轻对她说：“你可以离开了，芮妮。必要的时候，我会传召你，我的朋友。”
芮妮离开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湖水一样的沉默似乎又有重新淹没他们的趋势。
安妮深吸一口气，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不该来的。”
她只有这一句话。
帕特里克深深地看着她。她长大了，像是柳树抽出了新的枝芽，那种少女的青涩从她身上褪去得很快，他没能够见证这改变。他们第一次分别得这样久。
他对着她的背影，慢慢地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像是被一道闪电打在了心口，安妮猛得抽了一口冷气，她像是被什么打碎了，转过身几乎是恶狠狠地对他嚷道：“闭嘴！”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失态，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攥紧了手，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他没见过这样的我，她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现在他见到了。
反复无常，谎言和利用像喝水一样简单的安妮。
帕特里克微微张开双手，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他忍不住要上前，却还是停在两步以外，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和小时候一样的口吻。
安妮看着他的眼睛，一种要破坏一切的欲望从她心头升起，她冷冰冰地说，好像这样就能掩饰她的失态：“别假装不懂，我知道你知道。”
“我已经厌倦了在你面前装模作样的这个过程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让你看到，我其实既贪婪又狡诈，既冷酷又自私，有一肚子的野心和满腔的控制欲。”注1
“我和你喜欢的那个圣人安妮，一点都不一样。”
帕特里克沉默地看着她，安妮感觉到一种伤害自己的快感，像用刀刮开腐肉，揭开陈年的秘密，疼痛里并着快乐，她开始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话，好像这样就也能伤害他。
“你还记不记得害你被抓住的那个告密的小子？”
她甚至在椅子上坐下了，慢条斯理地说，“好像是叫冈特吧，你伤好以后想报复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是不是？”
帕克沉默地看着她。
安妮继续说：“那是我做的。”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很简单，我只是暗示萨万娜他看见我了，这个聪明的小伙子不是她养大的，他擅长背叛，知道秘密又和那些帮派相熟。”
“还有那个负责看守我的男孩，他很早发现了你的痕迹，却什么也没有说，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帕特里克动了动嘴唇，沉郁的光在他的眼睛里闪动。她知道那是什么。
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安妮发现自己居然笑了起来，她摇摇头：“你们都一样，会被表象迷惑，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的，觉得我会是个柔弱又善良的漂亮女孩儿呢。”
“而他现在又在哪里呢？”她带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嘲讽道，“所以听着，帕克，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和我扯上关系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危险。”
“除了利用，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那你利用我吧。”
“……什么？”
帕特里克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沙哑僵硬，他听见他的舌头不由自主地说出和他从小信奉的信条截然不同的话。看不见的小人在他耳边拼命尖叫。
“什么都行。”
你在说什么？
“骨也好，肉也好，我的权力地位，我挣来的这一点点势力……”
你简直是疯了，你已经可以得到小时候梦想过的一切了不是吗？！只不过是安妮而已，除了她，你什么都能得到，你握有了梦寐以求的权势，你成了某个重要人物，只需要一点点时间，你的名字会被很多人记住，你的姓氏会被许多人畏惧，你会从籍籍无名变得举足轻重，你会做出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事业，就这样在这里放弃吗？！
“我的灵魂，我的信仰，你都可以拿去，随便你怎么使用……”
停下！快停下！！你真是个没脑子的疯子，她有那么大的价值吗！她就那么没法儿替代？！
“……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
这一刻，帕特里克甚至是恨着她的，她把他放在这样一个境地里，她把他变成了一个傻瓜，一个疯子，一条拴着绳子的恶犬。
“我说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明明知道，你爱她胜过她爱你。
你也绝无可能得到一个公主。
你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不会有任何回报。
……可是她是安妮。
她比什么都重要。
她胜过我的骨，我的血，胜过垂手可得的权势地位，胜过我对强权金钱的信仰，胜过我唯利是图的教条。
她胜过我的一切。
安妮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深沉如海的蓝眼睛，那双象征自由的蓝眼睛，那双她没法忘记的蓝眼睛，它含着毫无矫饰的热诚，涌动着对她的渴望，它燃烧着，咆哮着，裹着扑面而来的水汽，动摇着她，撕扯着她，把她拖进另一个比权力更可怕的深渊，拖进她无法拒绝也舍不得放弃的境地。
拖进他毫无保留的爱里。
她站在那海里，觉得自己也感染了这疯狂，那冲动冻僵了她口是心非的舌头，打碎了她自我保护的倔强，撕开了她层层包裹的内心，让她冰冷的心脏有了热度，让她放弃了缠绕着她的一切顾虑和纠结。
让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勇敢和坦诚。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这不值得。”
“没关系。”
“你什么也得不到。”
“不要紧。”
“……跟着我会很危险，我甚至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也许下一秒你就会被别人杀死，像和我沾上关系的其他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阴影里。”
“我不害怕。”
“……我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是一个裹着珠宝的战利品，一个被交易的奴隶，我一直是。我什么也没有，包括我自己。”
“我不在乎。”
“……你保证不会离开我，背弃我，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如果你违背了你的承诺，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发誓。”
“……我爱你。”
或许没有你那么多，可也是我能有的全部了。
“我也是。”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付出双倍的感情，就等于你和我爱你一样地爱我。
“那么，我允许你，”坐在高椅上的公主伸出了她的右手，她柔嫩如花瓣的脸上满是发亮的水痕，碧绿如湖水般的眼睛里却涌起着羞怯和期待。这一刻，她像个真正的少女，脸红心跳。
“留在我身边，作为我真正的也是唯一的骑士。”
“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有着深蓝色眼睛的黑发男孩单膝跪地，捧着那只手，捧着让他痛苦又让他深爱的少女，在她手背的肌肤上烙下一个轻如羽毛又重似千钧的吻，既是承诺也是锁链。
“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当芮妮再一次见到安妮殿下的时候，她发现上次那个奇怪的男人站在这位公主的身后。
在汇报新庄园的进程时，她分神想着，他也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他在药草配制上有格外的天赋吧，殿下从不会留下没有价值的人。
在她心中闪闪发光的殿下此刻坐在窗前，薄纱般的阳光落在她淡金色的发尾上，她像个神袛一样端坐在那里，带着浅淡笑意的目光看着芮妮，好像是无欲无求。
而她的上半身却笼罩在身侧男人为她挡住的阴影里，她轻轻地用肩膀侧面贴在他小臂上，很为这一点小心机雀跃，她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充满活力。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芮妮很茫然地想。
注：改写于网易云乐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鼓励，欢迎新收藏的小伙伴和我互动(*^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