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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夫心思捉摸不透 ...

  •   “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爱你。”

      许楚站在水龙头旁,说完之后动作斯文地甩了甩手上的水。

      这句话让方玉宇一怔,随即他回过神,淡淡吩咐道:“嗯,可以帮我洗一下生菜吗?”

      “这个吗?”许楚向透明菜盆里绿油油、脆嫩美味的生菜伸出手。

      方玉宇面无表情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他是许楚的丈夫。

      到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国外领证,国内定居,没有婚礼,领证的三天后他们搭乘飞机回国,马不停蹄地前往了一场私下的丧礼。那一天,许筱,许楚的妹妹,变作了方正相框中黑白的遗照,住进一樽小小的骨灰盒。

      匪夷所思的是,许筱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杀死她的凶手。

      倒数第二个人,是方玉宇。

      许楚向方玉宇提出“结婚”时,没有表情,冰冷得像一尊玉雕。

      礼堂里没有风,泪水无法风干在许楚的脸庞上,它黏糊糊地,一直停留到遗骨化灰的那一天。

      也对。

      在他开口以前,方玉宇就应该明白他会给自己这样一句话。

      许楚人生规划中猝不及防的意外,衍生出一段畸形的婚姻。“爱”这样说起来意义非凡的东西,他怎么会轻易给他方玉宇呢?

      奇怪的是,他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随随便便的一句“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前几分钟,许楚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方玉宇有意无意与他说道:“真是美好的清晨,等你娶一个爱着的姑娘,该多应景。”

      许楚皱眉:“你这是不满意”

      “哪里的事。”方玉宇摇摇头,接着半开玩笑地问他,“那你爱我吗?”

      许楚义正言辞道:“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爱你。”

      方玉宇:……怪肉麻的。

      他们的公寓在郊外,空气清新,景色秀丽。清晨薄薄的阳光透过天窗,照射在房间每个角落。碍于刺眼,方玉宇走到客厅里,把厚重窗帘拉上,在围裙上随意地拍拍手,才走回开放式的厨房。厨房的桌子上,抬头便是许楚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毫无经验地在盛满水的盆里……乱戳,以及许楚无辜的脸庞。

      方玉宇脑袋隐隐疼痛。

      “爱”有什么用呢

      它可以帮自己做饭吗?

      不能。

      方玉宇气闷又无可奈何。又奇怪又理所当然的。他们就好像两个玩起遗忘游戏的孩童,心照不宣地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方玉宇看了看眼前散落着鳞片的案板,叹口气,只是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一股子腥味迎面而来,熏得他直皱鼻子。左手猛地握住那条还在扑棱的活鱼,右手则是一把锋利的菜刀,刃上片尘未染。

      也许是他的样子滑稽,侧头时,许楚正抬起沾满了水的左手,下意识掩到嘴边,随即感觉到指尖的凉意,干干脆脆放下手,忍不了噗得轻笑一声。许楚一边吹冷风,道。

      “你行不行啊”

      菜刀握柄沾着方玉宇手心摸过鱼鳞的粘腻,却不能阻挡他“手起刀落”的决心。

      “男人不能说不行!”

      方玉宇“呵”一声,眼神坚定。

      随着“啪”地一声巨响,刀刃还没有碰到鱼身,他的手微微顿住。左手下的活鱼腾地一下激烈挣扎,活像一条在手心嘎吱乱窜的蟒蛇,血红蛇信子大开,一口尖细獠牙。

      那一刻一种诡异的疼感猛地刺过方玉宇大脑,紧接着蔓延过他全身。方玉宇勉强稳住,他不能让许楚看出任何端倪,扯了扯嘴角,冷汗从后背细细地渗出。

      方玉宇有模有样地“啊”一声,然后左右脚有序地跳开,鱼挣扎着跌下了案板,在地板上灵活地扑腾。

      他继续没完没了地“啊啊啊啊”吱呀怪叫,然后和满脸无语表情的许楚对视几秒钟。

      许楚叹口气,下意识挡到他前面,极其自然地用他湿漉漉的手接过了方玉宇仍然握在手里的菜刀。他挪到许楚身后,稍稍舒了口气,疼痛舒缓了许多。

      他瞥一眼许楚颈后的白皙皮肤和脑后柔软的头发,心一热,忽然移不开眼睛。

      方玉宇心想:危机平复。

      但下一秒,他又意识到:也可能是刚刚开始。许楚一边把那条扑腾的鱼重新放回了案板上,一边按了些洗手液冲凉水。许楚边洗手边笑:“哈哈哈哈方玉宇你是真的不行。”

      方玉宇沉了脸,双手叉腰打算生气,但想到这双手刚刚握过黏腥的鱼,他又干脆放下,面无表情地拿手在围裙上擦了几遍。

      厨房旁边就是设计别出来的一角饭厅,刚才的阳光没那么强烈,窗帘扯开到两边,晨光逮到了机会,偷偷溜进大厅里来。

      温馨的晨光越过温柔的白色餐桌,越过精心布置的干花装饰,越过香气四溢的咖啡壶,轻轻地落到俯身洗手,顺带着收拾一地狼藉的男人面孔上。那张从出生开始就接受了数不尽赞扬的英俊脸庞,有高挑的鼻梁,深邃的面容轮廓,迷人的眼睛,总是让被他注视的人变得自作多情,黯然伤神。

      曾经潇洒恣意的少年,白驹过隙间便已经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了。

      许楚和方玉宇都很少管厨房的事情只是这几个月的事,之前的一年多,方玉宇总免不了待在厨房里。

      方玉宇沉默地在许楚之后洗完了手。许楚的声音不经意地在耳边吹过,他说,“等阿姨下午过来再处理吧,我们解决完早饭就去林子里溜达,然后开车去城里意面餐厅吃东西,后面有一片花园,我们可以顺便逛逛,附近应该有不少好玩的,比如月湖,伊始山……”

      方玉宇点点头。鱼是昨天他们在林子里偶然钓上来的,当时两个人开心了好一会儿。可惜负责他们屋子家务的阿姨每天下午才来一趟,而处理鱼又实在是繁琐。方才方玉宇一时兴起,这下败兴而归。

      不过也好。

      方玉宇思索了几分钟,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鱼鳞的粘腻还停留在指尖,当更让他惊心动魄的,是刀尖碰到鱼身时,那种如同寸寸切割□□的诡异痛感。

      内心萦绕的惊慌,一会儿后被许楚的话冲淡。

      方玉宇脑子里轻轻地回荡着他的话:“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爱你。”一遍又一遍,如同情人的低喃细语,缠绵悱恻,抵死不休。这句话就像蜗牛黏在植物茎叶上的恶心滑液,缓慢地留下痕迹,任时间风干它。翻开书桌上滚金边的旧书,方玉宇好整以暇地坐下来,那句话却相当不识相地在印刷字体中时隐时现,搞得他一时有些烦躁。

      相处一段时间后,方玉宇对许楚的认真有了新的认识。

      许楚习惯了每天早晨七点起来,晚上十点准时上床。方玉宇睡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看着他拉上被子,闭着眼睛努力睡着,然后在十点四十左右坐起来。

      两张床中间是一个高出床铺不少的木柜子,许楚低着头,台灯温暖而孤独的光轻轻照亮他的嘴唇,鼻子,然后是眼睛,直到下巴颏枕到交叠在柜子上的双臂,光线才在许楚的脸庞上老实下来。

      许楚静静地看向方玉宇。这时候他们会轻声地说几句话,接着方玉宇从柜子上锁的最上层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药盒里还有不少安眠药,捏一颗放在他夜风一样凉的手心。
      许楚摇头:不够。
      于是再放在一颗,白色药片刚刚触碰到许楚白皙的手指,便立即混着另外一颗掺水送进了嘴里,许楚轻轻一昂脑袋,皱着眉,闭眼靠着床头的软枕。
      不需要方玉宇再提醒,许楚也知道药量要克制。有几个晚上许楚控制着不吃药,到了天微亮的时候,方玉宇看着他的背影在被子里不安地翻身,过了一会儿便坐起来,辗转难眠。
      拉上抽屉时,方玉宇稍微数了数摆得整齐的药盒,然后心烦地把抽屉锁上。

      “许楚,你以前想过,毕业之后做什么吗?”方玉宇轻轻地问道,声音搅乱了夜的平静。
      “嗯?”许楚的声音有些迷糊。方玉宇知道药效还没有发挥作用,他还是清醒的。清醒和睡眠一样,有时候就是这样地让人煎熬。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除了两个独立的衣柜,两张带储物箱的床,一个藏不了人的实木柜子,以及床头相连的工作桌,电脑已经合上。只余数据线留着幽幽的光线,好像没有生命的电子器械阴森的凝视。
      方玉宇大脑放空一会儿,继续说道:“你最喜欢哪座城市?”
      “哪座城市?”许楚的声音嗡嗡的,这个时候他总是有点可爱的小糊涂,有问有答。“没有什么太喜欢的,很多地方都变了,随便留着吧。”
      好吧。方玉宇也开始慢慢迷糊起来,想不出开始问他问题的目的,于是话开始胡乱地讲,熟练的技能。“笨。”
      “谁笨?”
      “你笨,你都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二呗,方玉宇你才笨。”
      “三啊,一对夫妻生一个小孩呀。”
      许楚不甘心地“哼”一声,方玉宇听得出他声音越来越柔软,不由得一笑,动作懒洋洋地撑撑脑袋。“那再问一遍,一加一等于几?”
      许楚干巴巴说道:“三,或者二。”
      方玉宇又笑了,入睡的时候许楚往往脾气不好。好几次他都注意到了,许楚生气地把所有被子几脚踹到床底,也不知道是不是折腾谁,许楚感冒好了还没有多久,方玉宇担心他着凉,爬下床去给他拿被子,接着被子又给踹下去。火了,方玉宇腾地把被子按在他身上,整个人再趴上去,死死摁住。许楚终于老实了,等方玉宇迷迷糊糊要睡过去,许楚忽然说:“方玉宇你压得我要窒息了,快下来。”
      方玉宇顺从地爬下来,回到自己床上。
      下一秒,一边床上的被子被踹得老高,掉到地上的声音有着钝钝的脆,铮一下方玉宇就又醒了,好脾气地把被子扯回他床上,继续整个人摁在他被子上的工作,不放心地还把自己被子拿了过来,垫在自己背上。
      许楚第二天情绪平复好以后,看方玉宇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同,从此乖乖地不再踢被子,省去方玉宇一则心病。
      想着这件事,方玉宇又乐了。柜子横在中间,一趴回床上方玉宇就看不到他的脸。“错了,夫妻生了二胎。”
      方玉宇哈哈哈自己笑了起来,下一秒,许楚的枕头就蹦到了他的额头上,松软地弹了起来,落到他的脸侧。
      “你傻。”许楚的声音闷闷地从柜子那边传过来,方玉宇听到他磨蹭被子和身体躺下了时床垫轻弹的声音。
      “你傻。”方玉宇心安理得回复道,并收下了枕头,抱在怀里。
      “你傻。”
      “你傻。”
      “你才傻。”
      “我不傻。”
      “你最傻。”
      “我旁边那个人才最傻。”
      口水战又回到了开始的模样,许楚迷迷糊糊着没什么技巧地继续道:“你傻。”
      “你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睡了过去。

      这样想着,方玉宇又回忆起了前前前天的情人节:由于打赌失败,许楚笑着提出一个要求。方玉宇不可思议地瞪着许楚,Are you ccrazy me

      他很温柔地回答道:No , the fact as you can see.

      方玉宇控制住面部表情,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所以这位许大哥,你哪里有裙子呢?”

      “嗯,这个我想想啊。”许楚假装在思考。

      想你个头。

      许楚“哦”一声:“我想到了,方玉宇,你记得前两天家里莫名其妙多了条蓝色的裙子吗?”

      方玉宇心想:记得啊,裙子就是我带回来的。

      许楚说:“过两天就是情人节。”

      他接着说:“这样吧,不能让情人节太冷清,我想要一个穿着黑色晚礼裙的人陪我出去吃饭。”

      方玉宇不经心地拔出高高砌着的积木城池中一条木块,噗一下塌一片。乒乒乓乓的烦躁声响为我纷乱的心事伴奏。

      方玉宇想:果然是个记仇的货色。

      紧接着许楚又开口了:“方玉宇,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方玉宇淡淡道:“我觉得你更美。”

      “方玉宇,你行吗”

      方玉宇抬头:“男人不能说不行。”

      许楚“哈哈哈”一声,而后礼貌地微笑道:“陪我情人节吃顿饭呗。”

      方玉宇沉默一会,“许楚你可想好了。”

      “嗯”

      方玉宇扔掉手里的木条:“破坏游戏规则,下次我就不会手软了,你可想清楚。”

      “那你同意了啰”许楚的笑容帅到犯规。方玉宇干笑一声,乖乖答应。

      方玉宇心想:我错了。

      许楚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去餐厅的全程都在笑,直到落座才一本正经起来。而方玉宇乖乖地合拢双腿,优雅地用手指梳弄美丽的大波浪卷长发,心里暗暗邪恶地计划半夜站到许楚床边不动声色地给他换一身情趣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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