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如玉》小朵朵同学

69、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太阳光渐渐昏黄了，先奉殿前殿依旧人来人往，灯火辉煌，而后殿距离前殿隔了一个花圃和好几个连廊，很是宁静。

　　回廊挂着几盏灯笼，朦胧的红光投进屋子里来，屋里一片柔和。陈长老坐在罗汉床上，手上拿着一本黄色云纹的册子，心不在焉的看着，陈景安就坐在右边。屋子里很暖和，两盆火炉都烧得旺旺的，地上铺着深色绒毯。

　　“爹，怎么了”陈景安见父亲一直若有所思，不禁问道。

　　陈长老脸上神色似有些奇怪，摇摇头，不解道“初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出风头了？”

　　什么？掌门？爱出风头？陈景安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师祖，师父”淮序挑开帘子走进屋里，立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手里端了普洱茶和一个四格果盘，果盘里面装着干桂圆、荔枝干、葡萄干和柿饼四种干果。第一杯茶奉给了师祖，第二杯奉给了师父。

　　“师父，弟子去门外等着您”淮序见师父和师祖在说事，去屋外避嫌，一般淮序是留在师父身边的。

　　陈景安见淮序站了一天，还在腊月，外面又冷，“你先回屋去休息，不必等我，”

　　“是”

　　陈长老眼底含着笑“你师父喜欢你，不比张文喜欢沈弘少”

　　淮序神色一紧，低声解释“弟子剑术不敢和沈师弟相比，但绝不敢做让师父为难之事”

　　沈弘早就在陵光出名，他剑术出众，但也做了不少让张文两难之事，虽有秦华一力相护，张文同样免不了会被旁人笑门风不正。

　　“你不要妄自菲薄，无论旁人多么好，在我心中谁也比不上你”陈景安不满的看了爹一眼，意思是：沈弘能和淮序比吗，淮序多明理懂事，沈弘行事任性妄为、不计后果，这种徒弟，即便天赋再好，也不想要。就沈弘那性子，往后还有张文烦的。

　　“你们俩要歪腻，回自己屋里去，别把我酸到了”陈长老旋即哈哈大笑，他见儿子和淮序这般融洽，怎会不高兴！他当然知道沈弘好了，即便今时今日，要他在两个里面选一个，他还是会选淮序，自家儿子性子要强，沈弘未必受的了，二人相处不一定能和睦。陵光总传言张文性子严厉苛刻，在陈长老看来，绝对不可能，张文本就出生不高，加之他师父唐宽在陵光纯属有口饭吃，张文全靠秦华一力扶持，相较而言，吃过许多苦的人包容性会强一些。

　　听到师父这样说，淮序脸微微一红，他知道师父一向喜欢自己，但在旁人面前这样维护自己，还是有些面红忸怩的。

　　陈景安的成长环境是优渥的，当年秦华师父黄楚任掌门时，一些居功自傲的人敢欺负李晓，但绝不敢欺负陈景安。陈景安从小就不服输，小时候和人打架不打赢不罢休，即便错了也不轻易认错，若是遇上不平之事也要闹到底，那时陵光比较跋扈的几帮人，也不敢去招惹陈景安。所以陈长老才收何景明入门，好压一压景安的性子。何景明性格温和，表里如一，处处照顾师弟，以诚相待，是以，陈景安对师兄很敬服、顺从。尊贵和体面可不是来自张口骂、动手打！

　　虽父亲在陵光有名望地位，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反而喜欢在外游历。而且黄熙祖师曾将自己的私人产业全都给了爷爷，再加上陈家本身的一些产业，加起来也有不少，他索性偶尔出门巡视一番，顺便玩一玩。

　　在云疆云山遇到淮序，是偶然，也是命定。

　　翟淮序从小就是个聪明有主意懂事的孩子，八岁就开始跟着家中老仆上山学采茶叶、研制茶叶，有一年他独自上山去，结果扭伤脚，从山坡上滚下来，又不幸碰到一只野狼，千钧一发之际被陈景安救了，陈景安刷刷几剑将野狼刺死，准备将翟淮序送回家，没想到杀了一只狼，引来一群狼，陈景安一人跑掉当然没问题，但他不可能这么干，硬着头皮一场恶斗后，才带着翟淮序得以脱身，而他自己也受了不少外伤，身上被狼爪抓的鲜血淋淋。二人只能先找附近村庄一家农户养伤，再送翟淮序回家。翟淮序对陈景安崇拜的五体投地，回家后便和父母提出要拜陈景安为师，和他去陵光学剑术。

　　翟逸兴不愿意，二儿子比大儿子能干多了，可淮序铁了心要去陵光，只能同意，反正只是去学剑，多一门技能也是好的，就勉强同意了。

　　陈景安本以为救的一个普通采茶少年，没想到是一个大家族的公子，内心有点犹豫。其实他对淮序很有好感，二人在农家相处快一个月，这个孩子懂得感恩，责任感强，能吃苦，人也聪明。

　　淮序见陈景安不愿意，急得上火，“求师父收我入门，弟子一定恪守门规，谨尊教诲，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又赌咒发誓一定听话，绝不忤逆师父半句，否则任凭师父处置。

　　陈景安见这孩子急成这个样子，莞尔而笑“你家中已有家业，为何要随我学剑术呢？”淮序恭敬答道“我对茶叶不感兴趣，之前学是因为我没有其他可学的，但我见识了先生的剑术，我就特别喜欢，”淮序的崇拜之情早就一目了然，是个人都感受的到，陈景安早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陵光每年4月份会招收弟子，你明年4月份来陵光，我便收你为徒，还有半年的时间，你再好好想想”陈景安思量一番，怕淮序是一时心血来潮。

　　“好，我一定去，可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先生呢？”淮序眼睛亮亮的

　　陈景安只告诉淮序他姓陈，并未告知全名，他出门在外向来不留名字，他见淮序是个孩子，方便他称呼，才将姓氏告知。

　　“这个不难，陵光茶苑苑主是我师兄，你拿这个印章去找他，他会带你来找我的”陈景安从怀中一个香囊里取出印章，上面刻着一个‘璟’字。

　　“多谢先生”淮序喜上眉梢，双手接过印章。

　　淮序半年后就启程去陵光，本以为很容易，没想到因错信他人导致印章在陵光丢失，很是一番周折才见到陈景安。

　　陈景安回陵光后也有少许期待，更多的是觉得淮序会改变注意，没想到半年后淮序真的来到自己身边，又惊又喜又暖心，那么自己自然是要教些真功夫给他的，让他以后有剑术可以自保，所以对淮序的教导极为细致，负责。

　　淮序的父母七月份就来陵光拜见陈景安和陈长老，一般情况下，孩子拜入陵光三四个月后，父母都会亲自来拜访，以示尊重。淮序来的没有准备，并没有现成的单独院子给他住，就先住在景安的屋阁里面，陈景安怕淮序的父母见了心中不舒服，笑着解释已经在与他收拾房屋，会另作一番安置的。哪知淮序的父亲翟逸兴听后连连摇头，神色恳切道“先生不必麻烦，小儿住在先生身边甚好，不用挪动”

　　“翟兄不用客气，我既收下淮序，自会尽心待他”陈景安以为对方在谦虚

　　“先生多虑，我实乃诚心之言，小儿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苦，人情世故不大懂，我想他住在先生身边，就是希望先生能多教训他，对他严加管教，明规立矩才好。”

　　陈景安万万没想到翟逸兴会这样说。在陵光有身份地位的都有自己的屋子院子，陈景安住的穆宁阁虽不大，但给淮序一个单独的住所没有问题。

　　“这事让淮序决定吧”陈景安侧头望向淮序，“陵光并无要求弟子长期留在师父身边这个规矩，你师兄隔壁的院子我已经请了泥瓦木匠将院里外开始整修，等重新粉刷油漆修葺，秋天就可以过去了”

　　淮序一听到师父准备让他自己单独住，心中急的不得了，可是尊长在说话，不敢插嘴，直到此时师父问他话才殷切道“师父，我想和您住一起，不要单独的房间，就在师父房间里放张床就行了，我不会吵到师父的，”

　　真是孩子话，陈景安听着好笑，看到小弟子急切的眼神，心头软下来“那好吧，你年纪尚小，我先照顾你一段时间，等你大些再单独住也行”陈景安不排斥淮序在他身边，但他也不会限制强留。这不是教徒严不严的问题，是有没有将弟子当人看的问题。

　　在外人看来，陈景安在陵光有积淀、有地位，但也有性格、有脾气，跟他当弟子肯定颇难，其实不然，陈景安对几个弟子都很照顾，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他们，私下并无太多教条规矩，无事时还经常出门游玩，春天游河、秋季爬山，关系十分融洽，几个徒儿都是留在陵光执事的。淮序入门较晚，十多年来专心练武，对俗事兴趣不大，索性就专门侍奉师父起居。

　　反观何景明，他性子随和，但他是茶苑苑主，整个茶苑至少有几百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凡事都是规矩在前，门下弟子虽敬重，但都碍于规矩不敢过于亲近，关系似近却远。

　　其实有时候，外表看起来好的，里面不一定好，外表看起来不好的，里面也不一定不好。里子和面子不一定是正比的，也不一定是反比。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