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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拾柒 ...

  •   结果赵长宁又被支使出去了;这次是跟着莫柳鸣到门前溪流处捕捞鱼虾。
      倒也不是考验他什么,只是空山先生想吃鱼。
      “你就是欺负那孩子脾气好吧。”
      庭院石桌前。陆荒将汉白玉的棋子抛起又接住,一颗抛得不过瘾,干脆洒了一把在棋盘上,抛起一颗又抓一颗。
      玉生烟拊掌笑道:“这个有意思,比下棋好玩。”
      向籍只低头专注地摆他的黑子,待到陆荒抛掷越了界限,才伸手去抢白棋子;然手不算快,被玉生烟挡了下来。
      “夫人当真不会下棋?”向籍捻了捻被拍红的手背,不甘心地问道。
      玉生烟刚要装傻,陆荒便抢先回答:“那是逗孩子玩儿的,要真论起来,拙荆棋艺可远胜于我;而我这点儿三脚猫功夫,亦是由他所传授。”
      这一下算是把玉生烟高高架起,不过他也确实是会一些。
      以前尚在隐雾门时,看过阮老头与人对弈,只三招两下,自己便学会了路数;有一次忍耐不住,点拨了老头一两句,教他杀赢了宿敌。
      也许是失忆前就会,所以可能那会儿也教过陆荒。
      向籍自然道:“可否指点鄙人一二啊,夫人?”
      玉生烟先看向陆荒,后者将白子收拢回棋盒起身让座道:“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得已,玉生烟只好和向籍摆开了阵势,“许久没碰过了,手生,还请先生见谅。”
      “夫人不必谦虚。”向籍颔首。
      话是这么说,但神情没有一丝正经在意;玉生烟也只当陪人随便耍耍。
      走个十步吧,拖太久劳心伤神。
      这般想着,玉生烟凝了神,每一步都走得肃杀凌厉,叫向籍无法慢条斯理地织网布局。
      第十步,白子落;玉生烟没看向籍的反应,只偏头瞥了眼身侧的陆荒。
      应是有碎叶落到他发间,陆荒抬手抚了去;再定神回看他,那目光不晃不摇。
      不消多说,这如墨眼眸,当真是好看得紧。
      “是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了。”向籍适时悠悠打断道,“夫人棋艺高明,在下自愧不如。”
      “先生谬赞,输赢也不过是凑巧。”玉生烟笑笑,“还望先生莫要太记挂于心上。”
      “书律自是比我大度。”陆荒接茬。
      玉生烟不晓得怎又招惹了他,只无奈唤了声:“殿下啊......”
      脑海忽地白光一闪,那黑眼睛的少年吃力地抱着嶙峋的黑铁礁石,在洋流里摇摇晃晃,最终看准一个定点将石头抛下,泥沙飞扬。
      少年咬牙笑着,眸光燃火:“这一局,是我赢了。”
      耿耿于怀,步步为营,要让他认输真是比拆他骨头啖他血肉都难。
      “嗯?”这厢陆荒还在等他下句,玉生烟凝了神将人手腕一拽。

      向籍叹出一声:“唉呀。”随即别开脸去,将依命过来送果篮的侍童招呼远。
      又自顾自起身,踱步离开石桌,背手往庭院外侧的拱门花墙走。
      是天朗气清,碧空中就只有一两抹浅淡的云;庭院有梧桐尽染、柿树挂果,也有柏木森森、翠竹亭亭。
      一年的好颜色都汇聚一处,也难免有情人沉溺其中。
      想来自己也该谱一新曲,唤《枯荣》好呢或者是《岁岁》?
      陆荒微哑的声音传来得不合时宜。
      “书律,你可有想好?”
      便就是还想不太好。
      向籍估摸着那二人已然完事儿,悻悻转过身去欲原话回答;不远处竹林传来雀鸟惊飞之声,连带着少年踩踏枯枝落叶的欢快脚步。
      “皇叔!先生!大丰收!”
      吓得他差点栽一个跟头。
      陆荒同玉生烟对视,笑得爽朗。
      向籍只得捋了捋垂到自己嘴角的鬓发,使那仪容不怎么失态。
      小侍童怯怯送上果篮,是从谷中山间采撷来的橙黄偏绿的野生柑橘。
      陆荒拿了只远远地抛向向籍,奈何向籍并非他们习武之人,左右挪步,让那滚圆石头正中前额。
      “想不好你是要砸死鄙人啊。”向籍接下柑橘,信步往陆荒那边走。
      陆荒如同旧宅初见那次,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哪怕是商良羽突然失态引针袭击,亦或者是向籍惊喜交加而忘记躲闪。
      陆荒都只淡然地拦在他二人之间:“有什么陈年烂摊子,事后你二人再自行收拾,别搅了孤此番来的好兴致。”
      所以向籍此刻也知他无法再以别的话题作掩饰转移。
      哪怕条件三者,不满其中之二。
      “你若信我,我会保你安然出天祈城。”这是之前。
      “你若信我,日后大启定是你施展才能不被拘束的天地。”这是现在。
      好吧,好吧。
      估摸着那莽撞少年要提鱼进门来,向籍合眼犹如将自己的宿命尘埃落定。
      应答了一句:“想好了,一个月后,鄙人出谷入朝。”

      “果然还是赶得上赏月会。”陆平野抻了抻腰,就着马车的颠簸倚靠上玉生烟肩膀。
      相比来时,玉生烟更加适应于车马的颠簸,被陆平野挨挨蹭蹭倒也能巍然不动。
      赵长宁幽幽道:“以您这速度,赶回去还能有四五天时间准备赏月呢。”
      “就是要留出这四五日,赏月会亦是秋收节,要准备的仪式可不少。”陆平野合眼笑道,“可不能让息夫人独自为仪式劳心费神。”
      提到母妃,赵长宁赞同地点点头;约莫小半月不见,赵长宁心里还是分外想念,他没跟母妃分开过那么长时间。
      何况又是被这群年长者戏耍考验,若母妃在身边,他也无需自己这般时刻留心提防。
      想一想愈发委屈,虽不至于哭鼻子,但胸中郁闷只多不少。
      深吸气将情绪压制下去,免得教人小瞧。
      再抬眼却见人伉俪情深,互相依偎着休息,显得赵长宁这“小厮”于此间分外的格格不入。
      不过似乎这一遭出行,皇叔皇婶的感情愈发的好就是。
      啧啧。
      赵长宁其实想借机问陆荒关于考验一事的目的,以及空山先生因什么条件而答应出谷。
      但总感觉问了也不会说,陆平野最擅长于睁着眼睛说瞎话。
      左右思索无望,赵长宁便趁着马车休整,又坐回了驾车的副位。
      莫柳鸣照旧不多说什么。
      仔细想来,赵长宁很早便见过莫柳鸣,在随父皇征战的童年时期。
      那时候的莫柳鸣便已经是陆平野的手下,沉默善战,犹如一道死亡的黑影。
      后父皇入主天祈,也是陆平野引荐,让他任御林军头领,被称之为云晖将军,官至武将从三品。
      本以为陆平野亦会继续担任武将,父皇可是连护国将军的名号都为之准备了。
      但陆平野却自请从文,将一半金玉虎符交予父皇挚友,从云老将军。
      不料从云将军却在开国后的一场平定内乱的战役中折戟,重伤难愈,请辞回山野养老。
      于是那金玉虎符又回到陆平野之手,哪怕他明面上不再任武将,然朝堂边关的将士无不心甘情愿听他调遣。
      又因陆平野让符弃武,低调入朝,父皇对他的信赖可谓与日俱增。
      不过就是陆平野这文官位置颇为尴尬,毕竟他没有直接管辖三省六部、一台五署之权,但担着摄政王的名头虎符握在手,管不到什么文官,什么文官又归了他管。
      明里给足了三省六部面子,暗地里自己又不亏损什么。
      赵长清对他是咬牙切齿,但又不能指摘摄政王权倾朝野:摄政王哪里掌权?分明三省六部合理运转,出了温丞相这点儿小岔子后,摄政王还积极召集众臣协商讨论,“推举”出向空山这等大才继任中书令。
      事后赵长宁这么一琢磨,都替皇位上的赵长清憋屈。
      所以皇叔您干脆自己上位好了,又何必跟空山柳鸣一道作弄于我?
      赵长宁想着想着,又开始想不通了。
      莫柳鸣把水囊扔给了他,难得开金口道:“喝水。”
      赵长宁扒开塞子,莫名想到此人的行事风格颇为熟悉。
      陆平野府上那采晴姑娘,不也是沉默寡言办事利落的人吗?
      “莫大哥,你认识采晴姐姐么?”赵长宁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莫柳鸣点点头,“我与她自小相识。”
      “嗯嗯?”赵长宁竖起好奇的狗耳朵,嗅到了某种八卦的气息,“难怪我觉得你二人性格颇为相似。”
      “殿下说笑了。”莫柳鸣勾勾嘴角,牵引缰绳喝道,“驾——”
      倒是不愿和赵长宁就这话题多说两句,唉。
      好在也快要抵达天祈,赵长宁这颠簸日子可算是要到了头。
      回去帮母妃准备仪式,加之外地几个异母兄弟都要进京庆秋收:毕竟是赵长清登基的第一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如陆荒所言,事情当真是不少。
      要不要帮陆平野解决掉赵长清暗地里搞的祸事?
      可又被叮嘱过别轻举妄动。
      苦恼,苦恼,苦恼。
      我才十六七岁,为啥要背负那么多事情?

      “十六七岁,都能娶妻生子了啊。”
      陆荒戳戳自个儿便宜侄子的腮帮,听他说一句梦话就反怼一句。
      玉生烟则疑惑着都这样了,倒霉孩子咋还没被弄醒。
      那不是车马停驻城门,接受例行检查;陆荒见这倒霉孩子趴车辕上睡着了,便让玉生烟把他给弄进轿厢里。
      这会儿马蹄哒哒踩着暮色霞光,是要抵达定澜王府的玄门外。
      好在赶得凑巧,没有天黑;不然就得在城外歇一宿。
      陆荒可算是把赵长宁给捏醒了,倒霉孩子忙不迭抬袖子抹嘴角。
      “没流哈喇子。”玉生烟嫌弃道。
      陆荒可算坐回玉生烟旁边,忍不住笑:“好啦,准备下车,在我府上吃顿晚饭,你再自己想办法回去。”
      赵长宁还有点睁不开眼睛,迷迷瞪瞪地回:“你就不派谁送我么,皇叔?”
      “车马劳顿,没打算。”陆荒扣了玉生烟的手,二人矮身先行下了车。
      莫柳鸣在马匹身侧稳住缰绳,采芙与俩侍女适时上了前。
      没见着采晴,出门那天也是。
      玉生烟心里觉着奇怪,但没多问;随陆荒的牵引迈入玄门。
      是径直快步奔向后院温泉池旁,衣衫鞋袜方巾,都准备得干干净净。
      “不泡太久,就稍稍清理下扬尘。”陆荒勾了玉生烟衣带,与他咬耳朵道。
      “我看您不光只是想清理扬尘吧。”玉生烟舔了舔陆荒耳垂。
      车马颠簸几日,他们便没法好好亲昵几日;总是要顾及旅途劳顿以及周围人眼神。
      赵长宁那嫌弃的小眼神都快飘上天了,也不过是见他俩靠靠肩碰碰手。
      而莫柳鸣又是个沉稳的踏实人,纵使不说光是盯着看也蛮不好意思。
      可不就得趁眼下这片刻光景,多温存温存。
      “你还是对长宁挺有意见。”陆荒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玉生烟腰窝上打转转,漫不经心道。
      玉生烟则被按到潮湿而粗糙的池壁上,一时动弹挣扎不得,吸冷气笑道:“我跟一毛头孩子计较什么?”
      “那许是我自作多情了。”陆荒就着池水温软将他拓开,“别动......”
      玉生烟仰起脖子,夜幕落下来,玉兔东升去。
      陆荒淌水的发梢被镀了层银色的雾气。
      温泉池水哗哗作响,玉生烟想起海上,一浪接一浪的潮水。
      礁石比这石壁更要粗糙,但他有鳞片护身,倒没有此时这般受折磨。
      不过陆荒很细致温柔,功夫是长进了。
      玉生烟掰过他脑袋,往他唇上吻了吻。
      陆荒说:“你眼睛又变回金色了。”
      “好看吗?”玉生烟明知故问。
      陆荒咬了口他脖颈,明知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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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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