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26、026

　　意识伴随着列车颠簸的声音转醒时，鼻间已经能闻到早饭的香味。朱雀咕哝一声翻过身来，感受到了从空荡的胃袋传来的饥饿，微张的双眼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
　　“喔，终于醒了吗？”朱利叶斯的声音似乎充满愉悦，“你还真是睡得很香啊，枢木卿。”
　　“……金斯利卿？！”朱雀连忙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前往圣彼得堡的皇家列车上，正确地说是在列车的寝室，自己的床上。而军师朱利叶斯·金斯利已经穿戴整齐，甚至已经吃过了早餐。
　　“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除了我还能是谁？”朱利叶斯的心情果然很好，他玩笑般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催促道，“快起来吃饭吧，再放下去就该冷了。”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在早饭途中回到了寝室的朱利叶斯又折返回去。
　　对于个中原因，朱雀并未深究，而是以在军队时训练出来的速度起床、穿戴整齐。他一边反省着自己不该在任务途中睡得这么死，一边走向浴室。而当他从浴室出来，走向餐桌的时候，俨然一个正在执勤任务的圆桌骑士——只除了，脸上几根像猫胡子一样的黑线，还有被油性笔涂黑的鼻头。
　　“金斯利卿，”第七骑士板着一张脸问道，手指指向自己，“能请您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嗯？什么？”朱利叶斯此时正捧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装作这才注意到朱雀的样子抬起头来，“哦，你是说这个，”他眯起紫色的眼睛，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欠揍的得意笑容，“不是很适合你嘛，枢木卿。不要总是一副苦瓜脸，这样不是很可爱吗？”
　　“可爱……”朱雀有些无力地想道，这样低级的恶作剧，除了鲁鲁修他不认识第二个人会做——不，也许还要算上米蕾会长吧。但是他实在无法相信朱利叶斯会做这样的事情。不对，在此之前，他更不能相信的是自己竟然会就这样睡过去。他为什么会丧失警惕到这种程度？
　　兴许是看出来了朱雀的疑虑，军师坦然开口道：“放心吧，我可没有给你下药。也许是你最近精神太紧绷了吧。偶尔一次饱满的睡眠也是战略上很有必要的。”他将咖啡杯放进陶瓷杯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而且这个笔画出来的图案虽然不能用水洗掉，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你只要不管它就可以了。”
　　“不管它什么的……”朱雀简直哭笑不得，“……所以你为什么要给我画一个猫脸？金斯利卿，难道你——”
　　“什么？猫？不对。”朱利叶斯淡淡道，“我画的是狗脸。你不是帝国的狗吗，枢木卿。汪汪。”
　　“……”早上一起来就被挑拨神经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还没说上几句话，朱雀就觉得自己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了。
　　“你真是没有常识啊，”朱利叶斯继续不以为意地说道，仿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猫鼻子是粉色的，狗鼻子才是黑色的，你们十一区不会连这个都——”然而后面的话并没能被他说出口，因为他被发生的事情下了一跳。枢木朱雀那双翠绿的眼睛忽然离得很近。嘴角边上留下了柔软温热的触感。朱利叶斯当场愣住了。
　　“怎、怎么回事——”
　　然而始作俑者的第七骑士没事人一样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捡起刀叉，十分平静地回答道：“您嘴角沾了东西。”
　　“沾、沾了东西？”
　　“您不是说，我是狗吗？狗做这种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吧。”朱雀说着，声音明快起来，他伸手拿过朱利叶斯没有吃完的那份早餐，“啊，这份您不吃了吧？不吃的话就给我，不要浪费食物。”
　　“……”朱利叶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早上起来就在大快朵颐的第七骑士。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炽热目光，朱雀一边把培根塞进嘴里一边抬起头来。“有什么问题吗，金斯利卿？”他歪了歪脑袋，思考片刻之后又加上了一句，“汪。”
　　朱利叶斯·金斯利一时间没能受住这波攻势，将战线撤回到了书页之后，努力不再去看那张英俊帅气之余又有些让人气馁的脸。
　　他把书举得很高，将自己被烧红的脸藏在了背后。

　　一边吃早饭一边观察着金斯利反应的朱雀则没有那么难为情。事实上，他现在心情好极了。也许是因为昨晚充足的睡眠，此时此刻他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晰。反正鲁鲁修也不会记得这段记忆，他轻快地想道，而且说实话，就算他记得也一定会装作不记得——这就是他认识的鲁鲁修。所以完全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朱雀甚至觉得连那晚发生的意外都不算什么了。单恋是因为得不到回应才叫做单恋，所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如果金斯利再发出类似的邀请的话，自己也不是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不知道鲁鲁修如果能想起来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抱着这样恶作剧般的心情思考的朱雀发现对方却并没有再给过他诸如此类的信号。
　　如果说之前的两天都是朱雀在主动回避和金斯利的接触的话，现在则完全反了过来。饶是朱雀也有意无意地发现了这一点。朱利叶斯·金斯利一整天都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几乎不会来找朱雀挑衅或者闲聊。对于朱雀来说倒是松了一口气，当然了，松气之余他心底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失望。
　　……怎么说呢，枢木朱雀果然是一个贪婪的人。
　　就算是以这样狡猾的方式，就算回过头来会被那个人讨厌，他也还是想变得和他亲近一些、更亲近一些。就算自己的接近会带来毁灭的结局，他也还是无法完全将自己控制住。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七天的旅途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等列车终于到达圣彼得堡的时候，朱雀也很难说自己到底是否庆幸。因为最后几天，平心而论，他也并没觉得这趟旅程真像他想得那么难熬。朱利叶斯又出过几次意外——记忆发生了混乱，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甚至说，第七骑士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军师之间建立了某种形式的友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某种剑拔弩张、互不干涉的友谊。
　　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
　　列车进站停稳，西伯利亚凛冽的寒风吹拂过来。朱雀跟在军师身后走下车厢。在他国的使者面前，朱利叶斯·金斯利又完全是另一幅样子了。不如说，这种姿态才更像朱雀初次见到他时的模样。高傲、目中无人，态度嚣张得令人厌恶。难道说，这也是他的演技吗？
　　第七骑士跟在军师身后，身姿凛然又恭顺——完美的骑士，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在心里这么想吧。但是那双碧绿的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因为此刻，朱雀想到的是，也许在列车上他所见到的朱利叶斯·金斯利也不过是这个人的另一幅面具罢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和鲁鲁修很相似。两人都是会毫不犹豫地欺骗他人的生物。
　　越是这样想，朱雀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曾经的几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瞥见了这个名为朱利叶斯·金斯利的人物内心的一角，但那也不过是对方经过计算展露给自己的一面。所以，无论是在面对鲁鲁修的时候，还是朱利叶斯的时候，他都不应该再这样轻易地卸下警戒。
　　人不能总是犯下同样的错误。
　　“什么啊，来迎接的人就只有这么一点吗。”
　　听着那个声音傲慢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雀心想：
　　如果存在这样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