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23、023

　　氤氲的水汽确实能够抚平神经。
　　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朱利叶斯是这样想的。
　　后脑和左眼依旧隐隐作痛，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左眼处……是旧疾发作，还是在这样不方便的时候被那位骑士给撞见了，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虽说是乘坐列车前去目的地，但这也绝非普通的列车。他们乘坐的是皇族专用列车，这一整个车厢都只属于他们二人，不会有人前来打扰。车厢被分成大致三个区域：寝室、浴室和休息区。其中休息区最为宽敞，设有沙发和餐桌，墙壁一角的屏幕可以播放电视节目，也可作为通讯工具使用，但凡遇到意外都可以及时联络到本国。
　　此次朱利叶斯受命前往圣彼得堡，显然不仅仅是为欧洲方面战场带来胜利这么简单的事情。给出的权杖和担任护卫的圆桌骑士就能说明事情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EU布里塔尼亚中有某些位高权重的人起了反心，而朱利叶斯·金斯利就是引诱对方现身的饵食。
　　就此而言，对那位圆桌骑士也是同理。
　　皇帝陛下还真是派了个麻烦的任务给他。
　　EU方面好说，想必对方不会欢迎他的到来。而朱利叶斯·金斯利越是不受欢迎，就越能发挥出本来的作用。他对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已经了然，说是该“仗势欺人”也好，“狐假虎威”也罢，金斯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与胜利无关，他要逼对方做出选择。
　　而要做到这点，就必须撕下那层虚伪的“友善”面纱。
　　对于此，他心中已有成竹。要扮演一个令人厌恶的角色很简单，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做到。尤其在先天条件优渥的情况下。让他头疼的反倒是另一个人。
　　枢木朱雀。
　　显然，这位圆桌骑士对于朱利叶斯·金斯利绝算不上喜欢，但对方的态度令人难以捉摸。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有办法逼对方露出马脚吗？
　　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就足以让朱利叶斯做出判断——第七骑士的防线绝非可以被简单突破的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EU布里塔尼亚还要麻烦。那个人对自己的控制近乎严苛，如此的自律和隐忍，竟然会因为朱利叶斯的一句话而动摇。难道说他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不，应该不是这样……
　　数种可能性浮现在朱利叶斯的脑海，他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旅途中的七天逐一排查，仔细安排各项计划实施的顺序。七天，封闭的环境，只有两人。这样绝妙的条件如果再不能得出令人满意的结论，他就可以向陛下递交辞呈了。
　　陷入沉思的军师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因为蒸腾的热汽，有些苍白的皮肤被染上了红润的色彩，飞速运转的头脑让他忽略了胸口些许的气闷，不知不觉中，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扭曲……

　　太久了。
　　坐在休息区的书桌前，正在书写报告的第七骑士再次看向了桌上的古董座钟。然后那双眼睛又转向了紧闭的浴室门口。距离鲁鲁修——不，朱利叶斯·金斯利进去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久到他实在无法再视而不见地等待下去。
　　朱雀放下笔，站起身来。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浴室，克制地叩门三声。一，二，三。不多不少，每次敲响的间隔几乎一致。
　　“金斯利卿？”他低声问，“您还好吗？”
　　对面没有回应。
　　朱雀再次敲了敲门，低声道：“金斯利卿，您不回答的话，我就进来了。”
　　仍然没有回应。
　　朱雀推开了门，蒸腾的水汽铺面而来。他想起这里的浴缸似乎是有自热系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冷。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朱利叶斯·金斯利整个人瘫倒在了浴缸里，头歪斜在边缘，表情痛苦，面色潮红，失去了意识。
　　他泡晕了。
　　……好吧。
　　面对此情此景，朱雀实在无语。
　　其实，他想道，类似的事情好像发生过。
　　七年前，身为皇子的鲁鲁修借住枢木家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了和式沐浴。先用花洒将身体清洗干净，然后再在放好的热水中泡上一段。“不就是泡澡吗？”当时鲁鲁修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也有这种东西啦——”然而，在得知日本人是“使用同一盆热水泡澡”之后，饶是鲁鲁修也不得不讶异地咧开了嘴：“呃——你们好恶心！”他说，然后身为主人方的朱雀大方地表示鲁鲁修可以先去泡，自己最后。娜娜莉也说，如果哥哥嫌脏的话，她不介意排在后面。这句话出口，黑发皇子也不知是被挑起了哪根神经，非要最后一个去。当时朱雀就在想，鲁鲁修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胜负心怎么这么强。
　　结果那位皇子就把自己给泡晕了。
　　历史重演，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朱雀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七骑士长叹一声，脱下披风和制服外套，挂在一旁的挂钩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他想了想，从旁边拿起一条干净的白色浴巾，走上前去，轻易地将泡晕的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被热水浸得微烫的皮肤温度透过浴巾传递到朱雀的身上，他自己的衣服也湿了大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朱利叶斯的头靠在第七骑士的颈窝处，一头被水浸湿的黑发紧紧贴服在红润的脸颊两侧，眉头紧锁，嘴里还喃喃着“陛下……”。呼出的热气就在朱雀耳旁，引得他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真会给人添麻烦……”第七骑士不由得小声抱怨道。
　　但他还是把不省人事的朱利叶斯·金斯利搬回了寝室。
　　对方的头发还湿着，直接这样放任他睡过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恶性事件。所以，在面无表情地帮处于昏迷状态的军师擦干身子、换上睡衣（这套睡衣——或者该说是睡袍，延续了金斯利着装风格，华丽得有些过分）之后，朱雀又从浴室翻出了吹风机，继续面无表情地回到床边帮他吹头发。
　　朱雀一只手扶着那颗总是想得太多的脑袋，一只手握住吹风机。头发吹得半干时，柔顺的发丝滑过手心的触感让他心里有些痒痒的。其实，枢木朱雀一直很想把手伸进那头柔顺的黑发中，甚至把脸也埋进去，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将这一点点冒出来的私心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朱利叶斯已经不需要朱雀扶着就能自己坐起来。那双紫色的眼睛半眯着，沉默地任朱雀帮他把头发吹干，然后在对方放下吹风机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朱雀起身离开，没过多久拿了一杯水回来：“您现在最好喝些温水。”
　　朱利叶斯沉默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您还是好好休息吧。”第七骑士说，“有什么事情，我就在休息室里，可以喊我。”
　　坐在床上的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朱雀离开后，朱利叶斯·金斯利才终于把脸埋进了手心。
　　因为，在浴缸里把自己泡晕什么的，对于布里亚尼亚帝国的第一军师来讲——
　　实在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