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海贼]暗星》松鼠光年

42、常青藤 4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凶恶的神，祂终日好吃懒做不务正业，额，严格来说是按点下班绝不拖沓。
　　因为祂能力怪异，没有神或人愿意或敢于和祂搭话，连上司对祂的偷懒行为都听之任之。

　　正因如此，祂对于人类的戒心越来越低，直到有一天……

　　祂被人类捕获了。

　　那是祂神生中最灰暗的一百天，连之后万千岁月的漫长哀恸也抵不过地牢潮湿的时光带给祂的震撼来得更多。

　　囚禁祂的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因为爱才做出此等卑劣的事，可祂未曾感受到一丝浪漫和温柔，只觉得对方是个脑袋接错弦的变态。

　　祂数次想到过死亡。
　　可祂发现祂连赋予自身死亡的权力都没有。

　　一百天之后，祂被同族救了出来。

　　囚禁祂的国王被判处极刑，愤怒的诸神要求他在地狱推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爬上山顶，又每每让那石头在抵达的前一刻滚下山去……不断循环、永无止境。

　　他的子女也受到诅咒。

　　被囚禁的神说，在祂消亡的一刻，无论这座岛屿的文明多么辉煌，也将成为祂的陪葬品，和祂一起消失在茫茫历史中。

　　——

　　布琳眨眨眼，坐在床边椅的女人十几秒没开口说话，她才确定对方是真的讲完了整个故事。
　　罗拉姐姐的反应更为直接，表情转化为呆滞的状态。

　　“那，那个，希普小姐，这个故事有点烂尾……？”
　　完全就是敷衍糊弄吧！！！
　　忍住嘴角的抽搐，布琳用尽毕生的忍耐力请求，“可不可以再讲一个有趣一点的故事呢？”

　　女仆紧闭双眼，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样子，半晌答：“……那就再讲一个吧。”

　　——

　　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比上面那个故事再久一点，地面上的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诸神决定惩罚他们。

　　神王令火与锻冶之神用粘土仿照女神的形象做出一位美人，爱神传授她令男人疯狂的迷香，工艺之神为她穿着华服与发带，诡辩之神教会她言语与欺骗的技巧……天上的每一位神都赐给她一份礼物。

　　因此她被赋予姓名：拥有一切天资的女人。

　　诸神送给她一个镶金密封的精美盒子，叮嘱她：“无论何时都不可以打开”，而后将她送入凡间。

　　在之后某一天，神们赐给她最重要的一份天性发挥了效应——她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掀开了绝不可开启的盒子的一角。

　　一瞬间，灾难、瘟疫和祸患怪笑着倾巢而出，等她匆忙关闭盒盖为时晚矣，只有盒底未来得及出发的希望被留在了身边。

　　从此，人类便再无安定，终生活在苦痛之中。

　　而她，作为人类中的叛徒，被抛入暗无天日的深渊，直到某天被一个路过的神捡到。
　　出于怜悯，祂将她带回自己的神殿，作为唯一的神使照顾自己的起居。

　　——

　　“这个神就是之前故事的凶恶神吧。”兴许是故事有了点意思，罗拉姐姐的精神恢复，还很有心情地猜测道，“我倒觉得这个故事里祂一点也不凶恶。”

　　对面的女仆认真地凝视罗拉，垂下目光笑着答：“算……是吧。”
　　“——但祂不是个好心人。远远不是。”

　　——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凶恶神藏匿的女人被天上的神捕捉了行踪，祂们在凶恶神外出的时候潜入神殿，夺回了自己的造物。

　　于是这个被万人唾弃的诸神“宠儿”就此消失在世界的角落，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踪影。

　　——

　　女仆吐出最后一个字：“完。”

　　罗拉姐姐又回到上一个故事完结的崆峒脸。
　　布琳一口气梗在喉咙，跟有人掐住脖子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她攥着被角深呼吸，直到第三次，胸腔的闷意也压不下去，反而更加肆意。

　　去她的忍耐！！

　　“你的叙事能力是在下水道漂洗一百万次又在厕所发酵十天的成品吗？不负责任地随心结局真是烂穿地心！！
　　“有哪家的孩子会听这种故事睡觉，只会气醒吧！
　　“睡前故事讲得这么狗屎不如你去死一死好了！！！”
　　……

　　在她疯狂输出的当口，有人拽拽她的衣角：“布琳，有点太过了……”

　　在罗拉姐姐的提醒下，布琳冷静下来，抚过胸口平息怒火，再抬首对面的新女仆已经当机了。

　　她扁扁嘴，小声念着“麻烦死了”，爬到床尾，伸出手去。
　　女仆的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直到她探入对方的“大脑”，扯出一卷胶片样的物品。

　　布琳看着女仆昏迷过去，将双腿换了个边面对自己的姐姐：“都是她不好！讲故事太烂了！”

　　克力架哥哥讲的一万饼干士兵报数记录都比这种故事好！

　　“但是……”罗拉的目光在女仆身上停留，面上有些担忧，“卡塔库栗哥哥不是在晚宴上说，要我们小心对付她吗？”
　　“她可是我第一次施展能力的对象。”布琳争辩，“第一次能帮上家族的忙，我必须尽量做的完美。”

　　晚宴上，卡塔库栗哥哥虽然没有驳斥她们之前提出“希普全程随同”的要求，但是隐晦地告戒过布琳不要再修改女人的记忆。
　　姐妹两人也能看出来，女仆长奥菲利亚作为卡塔库栗的眼线，对希普的监视行动格外尽职尽责。

　　……以上是罗拉姐姐知道的部分，所以她才会阻止自己修改记忆。
　　但是，作为亲手抽取她记忆的人，布琳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身上留下的漏洞有多大。

　　或许是能力开发的限制，布琳用尽一切办法从女人身上得到的记忆，仅限于对方昏迷前的一个月，并止步于她落入海水的瞬间。

　　与紫发老人在月下的对谈——大部分内容被她搅得七零八落，做出遗忘的态势，只留下一个清楚的地名和双方语焉不详的对立姿态。

　　训练舰出航——卡塔库栗直接收走了这一段全部的记忆。

　　遇袭——也是大面积修改，为了保证这段记忆的可信度，布琳特意把敌人身上的海军制服做得清清楚楚。

　　记忆更改是一件高强度而精细的工作，但布琳有自信以自己的手法不会被看破。

　　……令她不安的也恰恰在于此。
　　卡塔库栗俯视着女人的记忆时，曾用低沉的声音问：布琳，你是否确定这是她一个月以内的记忆？

　　卡塔库栗哥哥的询问合情合理，布琳尽管心理层面早熟，现年也不过八岁，而海军大将遇袭至今已经过去一年，两相比较怎么都像是布琳记忆果实的能力而不是女人原本的记忆出了差错。
　　她再三保证自己的清白正确后，卡塔库栗决定联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当然，这是另外一件事。

　　之后，布琳用重伤昏迷的理由盖住了这段记忆的缝隙，可是如卡塔库栗哥哥所说的放任不管，布琳总归有些内心不安。

　　她甚至有预感，这个伪造的气泡或许就会从这段不知为何空白的一年间爆裂开来。

　　想到此，布琳手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剪掉自己失控暴怒的部分，换成皆大欢喜的结局，把胶卷还回昏迷女人的脑内。

　　“明天佩洛斯佩罗哥哥是不是会过来？”
　　罗拉点头：“卡塔库栗哥哥说他已经紧急联系糖果岛，佩洛斯大哥应该明早就到。”

　　“那么……今晚发生的事情，还有她讲的无聊故事，”布琳回想那些断在一半又莫名有些诡异的故事，心下冷了几分，“全部都告诉哥哥们吧。”

　　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布琳都能看出，这个女人太过于聪颖。
　　可她绝对没有办法敌过夏洛特家两位年长的哥哥。

　　……不，不如说她绝对不应该敌过两位哥哥才对。
　　布琳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皮肤和血肉随呼吸一起一伏。

　　有些东西是生来注定的，比如出身和家族。
　　既然冠上了海上皇帝的姓氏，夏洛特·布琳就绝不能预言big mom海贼团的失败。

　　……仅仅就因为她是夏洛特，令人骄傲而恐惧的姓氏的主人，她便要一辈子活在母亲注视可爱洋娃娃的目光之下，遮住额头的第三只眼，扮演她的完美公主。

　　布琳心想，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她就是故事里那个拥有诸神馈赠却注定得不到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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