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快乐[宿伏]》禾息宁

5、第 5 章

　　圣诞节那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寒风呜咽，夹着细碎雪，黑夜显得凄凄。

　　伏黑惠盘腿坐在地板上，忙着装点圣诞树，东西散落一地，他弄得烦不胜烦，主要是伏黑甚尔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戴着圣诞帽在吹哨子。

　　“你能不能靠谱点？”伏黑惠忍无可忍开口。

　　伏黑甚尔懒懒打了一个哈欠，不以为然，“靠谱有宿傩就行了。”

　　话音刚下，那边风铃声起，有人推门进屋。
　　伏黑甚尔唇瓣轻碰，张开，发出轻轻的‘呀’声，意味深长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宿傩用脚将门合上，发梢衣面都带着雨的痕迹。

　　“说我什么？”

　　他用双手捧着一个铁盒子，在盖子打开之际，属于饼干的香味瞬间萦满室内。

　　伏黑惠被勾到食欲，目光好奇地看了过去，“这是什么？”

　　“姜饼，来挑一个。”宿傩将盒子递到他面前。

　　饼干还有温热的气息，模样各异，有圣诞老人，圣诞树，雪花，麋鹿，以及衣着不同的小人，形状漂亮，可爱又精致细腻。伏黑惠睁大眼睛打量好一阵，觉得每一块都秀色可餐。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姜饼。

　　由于迟迟没有挑中，宿傩挑了挑眉，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伏黑惠闻言，当即摇头，生怕宿傩不信似的，他动作迅速就挑了一个圣诞老人模样的姜饼，紧紧揣在手心。

　　宿傩见状，眼神兴味地询问，“惠是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吗？”

　　“相信啊。”

　　姜饼小巧，躺在手心中微微发着烫。五官悉数堆砌，如同勾画一般，被描出了人形，浑身金灿灿的，正有意无意散出淡淡的姜味。

　　伏黑惠本来就喜欢姜，这会儿拿在手上了，也没多犹豫。姜饼放入口中后，经牙齿咬断、磕碰，饼干顿时如雪沫般渐渐融化在唇腔里，漫着浓郁的甜腻，淡淡的姜味。

　　宿傩见他吃得开心，不禁提了提唇角，“那么今天，我就是惠的圣诞老人。”
　　嗓音漫不经心，尤其夹杂几分笑意的，听起来特别不着调，轻佻得很。

　　伏黑惠假装没听到一样，只是把头垂得低低，面色冷静，未发一言。然而耳尖稍微泛起的红意，却比一切言语更要直白。

　　宿傩自然没错过耳上那方景色，只是没来得及继续调戏，这会儿，伏黑甚尔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酸，太酸了。”他撑起侧脸，用手指轻轻扣起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以示存在。

　　像是才发现屋里还有第三人，宿傩微微顿了下，紧接着话锋一转，跟伏黑惠道：“你还要再拿一个吗？”

　　伏黑惠咬着一半的姜饼，摇了摇头。

　　他就把盒子收回，捧着它往伏黑甚尔那边走去，紧接着微微弯腰，盒子也跟着被搁到了桌上。

　　“你自便。”不同于跟伏黑惠温声细语地讲话，宿傩面对老丈人，不仅言简意赅，还不太想多么纠缠。

　　伏黑甚尔的注意力被那盒姜饼吸引，自然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如何。
　　毕竟是头一次瞧见这么个新鲜玩意，他一拿到手中，左右翻转欣赏间，发现弄得还挺细致。

　　宿傩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是在伏黑惠身后顿了顿足，下颌微抬，在看着面前那颗圣诞树，

　　伏黑惠见状，不禁有些尴尬地捏了捏手，“我不会弄……”

　　圣诞树是好看的，就是身上挂着的东西太乱，毫无美感，甚至还能看出几分敷衍感觉。

　　宿傩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于是膝盖屈起，自己便盘腿坐在了他的身边。

　　“没事，有我。”
　　话音落下，手中很快便忙活起来。

　　伏黑甚尔依然撑着侧脸在看，百无聊赖间，就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是在拍认真做事的宿傩，也是在拍认真看宿傩的伏黑惠。

　　宿傩一直没歇着，在替伏黑惠整理完一番后，他又要站起，装点从绸带的环绕、铃铛与灯球的挂起，再到各处细节。伏黑惠本来还在一旁帮着忙，只是渐渐的，到了后面自己只能在一边看着，从圣诞树青绿的叶子，到修长的手指，又顺着线条流畅的手肘寸寸上移，来到漂亮的下颌骨。

　　他像是欣赏一幅动人的画作，目光缓慢，仔细，在宿傩的脸上辗转游弋着。于是时间一长，他便情不自禁地沉迷，沦陷，几乎都忘了怎么抽身，也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

　　并不记得拍了多少张，伏黑甚尔放下手腕，依然能看到自家儿子那副恋爱脑的傻样。于是唇角一勾，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暗骂伏黑惠没出息。

　　圣诞树终于结束装点，这时，画作的主角稍微垂眸，彻底撞入观者的视线当中——

　　“还想看多久？”宿傩笑着询问，睫毛稍微扑朔，将瞳光切得碎碎，落星似的。

　　伏黑惠心脏漏拍一瞬，局促转过脸后，言语磕绊地否认道：“我、我才没有看你。”

　　“嗯，没看。”宿傩声音含笑道，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一瞬不移。

　　本来他的存在感就叫人难以忽视，这会儿又刻意盯紧的，伏黑惠不禁有一种被看穿灵魂的感觉。何况对方那种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赤裸|裸的调戏。偷看被发现已经足够令他羞耻，这么一弄……伏黑惠干脆抿唇不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抠弄起手指。

　　只要他不出声，这个话题就不会再继续下去。

　　宿傩自然看出他的意图，不过也没打算戳穿，而是遂他的想法，自己先把话题转移开来，“圣诞树还差最后一样东西就算完成了。”

　　伏黑惠闻言，下意识将脸抬了起来，目光认真地打量起面前那颗圣诞树。不过他怎么看，都看不出少了什么。

　　“是什么？”于是他问宿傩。

　　“还差礼物。”

　　伏黑惠闻言，耳尖又微微泛起红，连语气都带着不好意思：“我……忘记准备礼物了。”

　　“没有啊。”宿傩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出声。

　　伏黑惠眨了眨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看懂他眼中的疑问，宿傩却不再出声，只是稍微弯下腰身，拾起了地上的圣诞帽。手指扯着帽檐，又拉开之际，就罩着伏黑惠的脑袋轻轻松松戴了进去。

　　可惜后者发丝太炸，弧度翘得很，几乎连帽子都压不住，于是泄露出来的几根顽强头发，看起来莫名娇俏。

　　宿傩看着，有些忍俊不禁，觉得眼前的伏黑惠有些傻傻的，泛起迷糊的时候，又特别可爱。

　　伏黑惠看到他那副样子，顿时曲解了意思，以为宿傩是在嘲笑自己的傻样子。毕竟这里没有镜子，他没办法看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于是宿傩越是忍笑，他越是笃定自己很傻。

　　伏黑惠蹙起眉头，抬起手就要把这幼稚又傻气的圣诞帽摘下。只是宿傩动作更快，几乎在他要拽下的一瞬间，便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摘。”宿傩说。

　　伏黑惠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得很，“那你还笑我。”

　　“我没有笑你。”

　　“你明明就有！”

　　“我只是因为收到礼物，所以才开心。”

　　伏黑惠听了这句话，不禁怔了几秒，还没及时反应过来，宿傩便捏了捏他的脸蛋，含笑道：“你收到我这个礼物，也会开心吗？”

　　嗓音低沉，更有几分散漫，在尾音轻挑间，一句反问听起来像是懒洋洋的撒娇，软得酥人。

　　伏黑惠呼吸微窒，一颗心顿时乱了。

　　宿傩口中所说的礼物，自然是他认为最好的，也是自己想要的。

　　“开心吗？惠。”他没答，宿傩便耐心十足地重复，说话间，身子又向他微微靠近，后者并未躲闪。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宿傩想听伏黑惠亲口说，于是等了又等……等到屋内火光微弱，炉中柴枝噼啪作响得厉害，已经到了需要增添的地步。他才等来了一个点头，以及一个简洁的回话。

　　“嗯。”伏黑惠轻轻应答。

　　夜晚十点，屋外雨雪暂歇，风声依旧，在结满冰晶的窗面上作着无休止的纠缠。

　　宿傩拉着他的手，步子慢慢，行走在一片雪夜中，“我还有一个礼物想给你。”

　　伏黑惠闻言，不禁微微张嘴，面上有白雾氤氲，很快地，又被寒风尽数吹散。
　　他的神色很是讶异，似乎没想到宿傩给自己准备了礼物。相对比起来，他什么都没有，顿时忍不住羞愧，“可是我都没准备……”

　　“会有的。”宿傩不似敷衍地安慰，捏了捏他的手心后，接着就说：“跟我来吧。”

　　伏黑惠心不在焉地轻应。

　　原本以为会进到屋里，宿傩却拉着他到屋外就停了下来，正站在一颗雪松面前。伏黑惠不解，心想难道这礼物是埋在树下？

　　没等他再继续想下去，宿傩这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伏黑惠看不懂。

　　“泡泡水。”宿傩把盖子拧开之后，就将细杆抽出，对着沾满泡泡水的圆圈轻轻吹了一口气。

　　伏黑惠是没想到宿傩这么幼稚的，在他的刻板印象中，泡泡水明明是小孩子最爱玩的玩具。

　　不过他也并没有嫌弃宿傩的意思。

　　那泡泡被吹出来的只有两个，伏黑惠看到，忍不住抬起手指去戳破它，结果泡泡还没飘飞一会儿，下一秒，就直接破开了，还是全部。

　　“你的礼物，就是给我泡泡水？”伏黑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目光看向他手中的泡泡水。

　　宿傩摇了摇头，语气神秘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伏黑惠虽然不懂他卖什么关子，不过心中的好奇倒是越来越被勾起了。

　　夜晚寒风掠掠，将雪松吹得轻晃，常青叶子托着被揉碎的白云，相互碰撞间，又絮絮抖落，化成了被人行经的雪。宿傩拿着泡泡水过来，让伏黑惠也紧跟着，由于夜路漆黑，索性还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伏黑惠稍微垫脚，从后面看到宿傩拿起泡泡杆，继而对着其中的一根树枝，吹下泡泡。

　　“仔细看。”做完这些，宿傩回身拉住他的手，让他离树枝更近一些。

　　伏黑惠蹙了蹙眉头，不懂为什么要看泡泡，宿傩也不解释，非要他自己看着琢磨。他撇了撇嘴，重新再看回去时，发现泡泡居然发生了变化——

　　寒冰从树枝上渐渐蔓延，以尽数包裹的姿态席卷直上，几个呼吸间，原本透明水面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针叶般锋利的冰凌花。花瓣极致舒展，从薄薄的一片，迅速凝结成独立于水面之外的冰凌森林。

　　宛若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伏黑惠微微张唇，感到意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看到了吗？嗯？”宿傩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声音贴近耳边，说得轻轻。

　　伏黑惠觉得有些痒，不禁侧头避了避，总觉得耳垂还有不可忽视的温热，仿佛被人含入口中般，暧昧又缱绻。

　　“你可以问它一个问题，唔……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话声落下，伏黑惠不禁勾了勾唇，笑意浅淡，“你好幼稚啊。”

　　“那你就问它，谁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你肯定会说是你。”

　　“嗯，我爱你。”

　　他大方应承，随即唇瓣轻碰，轻轻吻在了伏黑惠的耳边，“我会爱你很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