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天亮》云葭

2、只是朱颜改（一）

　　机场的人很多，有些正和即将远行的亲友含泪拥抱，有些则满含期待与喜悦地往机场入口处张望着。
　　唐韵之掏出手机，拨通了死党孙轻扬的电话。
　　熟悉的彩铃声响起，不一会儿就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孙轻扬不大高兴的声音：“谁啊谁啊，有话快说，怎么不挑个好点的时候打来，我正忙着呢。喂，怎么不说话……”
　　“轻扬。”她叫了一声。
　　“咣——”
　　电话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半晌，孙轻扬才大声道：“韵韵韵之……韵之你等会儿先，我在跟孙子凡抢厕所呢，你别挂，别挂啊……”
　　孙子凡是孙轻扬的弟弟，以前总喜欢围着唐韵之大美人大美人地叫。
　　唐韵之盯着手机笑了笑，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孙轻扬的声音再度响起：“喂喂，韵之你还在听电话吗，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唐韵之说：“轻扬，我在机场。”
　　又是“咣”的一声，孙轻扬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分：“什么，你回国了？好，你现在在原地别动，等我三十分钟，我和朱帅去接你。你在原地不要动……”
　　“喂，轻扬？”唐韵之蹙眉。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唐韵之摇摇头，脸上却挂着笑容。看来孙轻扬的爸爸妈妈说得对，她一天不和孙子凡吵架，除非那天是世界末日。
　　唐韵之还记得，向她抱怨孙子凡的不是是孙轻扬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就跟吃饭洗脸睡觉一样平常。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耳边没有孙轻扬的唠叨，她还真的挺不习惯的。
　　在陌生的大洋彼岸游走了一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吸引她，她也想过要在国外留学，可最终她还是选择回到这里。虽然杨晟抛弃了她，曾经刻骨铭心的爱失去了，但她还有孙轻扬，还有朱帅，还有比爱情更可贵的友情。
　　沉默了一会儿，唐韵之发现有人在看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拿着手机站在大厅中间傻笑了好久。她赶紧拖着箱子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去了。
　　机场的出口处有很多举着牌子来接机的人，唐韵之闲着没事，一一扫过那些牌子上的名字：潘丽、杜宇风、宋一茹……都是些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面孔。看着同一班飞机上下来的旅客都有人接，只有她一个人是孤零零的，唐韵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真希望孙轻扬和朱帅能像变魔术一样嗖地出现在她面前。
　　昨天她打过孙轻扬的手机，可是莫名其妙地被按掉了，她猜到那肯定是孙轻扬在睡梦中做的，以前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
　　孙轻扬有个坏习惯，若是第二天早上有事，晚上睡觉前她会设手机闹铃，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闹铃给按掉，为此耽误过不少事。唐韵之刚出国那会儿，孙轻扬正是因此错过了送飞机的时间。
　　后来唐韵之又打了朱帅的手机，可是手机里温柔的女声用中英文重复着“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差，本想打孙轻扬家里的座机，可是等她打开通讯录功能，才发现里面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存。
　　这只手机是两天前叔叔唐泽辉给她买的。以前那只夏普手机和其他所有能勾起她对杨晟回忆的东西一样，分手那天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箱。在国外的时候她只给孙轻扬和远在维也纳的父母打过电话，用的都是唐泽辉的手机。
　　唐泽辉曾不止一次说过要给她买一只新手机，她都拒绝了。她不希望像风筝一样总是被别人牵着，有时候她很想躲起来，让别人找不到她。
　　一年前唐韵之过生日的时候，杨晟送她的是一只最新款的夏普手机。她曾笑他俗气，一点都不浪漫，其实她心里想要的是一大束玫瑰花。可是杨晟却头头是道地说，送手机实在，不论她到哪里，只有一个电话他就能听的她的声音，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当时唐韵之还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三百六十五天。唐韵之算过，她和杨晟好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刚好一年。
　　她摇摇头，试图从脑海中赶跑这些她不愿意再去面对的事。她开始东张西望，希望能找到什么可以吸引自己视线的东西。
　　机场的壁挂电视上正播放国内顶尖财团华昌被美籍华裔大财阀欧洛集团收购的新闻，这是三天前的事了，不算新鲜，唐韵之在国外就在网上见过，但媒体对此事的报道依然层出不穷。此次收购华昌的是欧洛总裁叶荣光的独子叶宙，作为这则新闻的中心人物，他至今还未露过面。
　　想起叶宙这个名字，唐韵之的心又纠结了一番。叶宙，这是除了杨晟之外她最避之不及的另一个人。
　　“表哥，我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闯进唐韵之的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唐韵之转头一看，愕然道：“萧凝？”
　　机场很吵，唐韵之这声“萧凝”相当于自言自语，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得见。
　　萧凝正拖着一个几乎有她的人那么大的行李箱从出口往外走，一边兴高采烈地在向谁挥着手。
　　唐韵之好奇地顺着萧凝的目光看去，她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杨晟，居然是杨晟！她现在才知道，杨晟居然是萧凝的表哥。
　　世界真的好小，她一心想和杨晟撇清关系，可是她身边的人竟然一个个都和杨晟有这样那样的联系，连相识十几年的萧凝也是如此。就像一团乱麻，你越想理清，但是找不到头，只能越理越乱。
　　唐韵之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爷爷唐奎是知名画家，叔叔唐泽辉是拿过国际大奖的摄影师，妈妈宋扬之是著名钢琴家，爸爸唐泽凯是著名指挥家。而萧凝正是宋扬之的入室弟子，三岁的时候就和她一起跟着宋扬之学钢琴，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唐韵之虽然天赋极高，可是她并不怎么喜欢钢琴这门高雅的艺术。宋扬之也看出了她的排斥心理，终于还是放弃了要把她培养成自己接班人的想法，而是把的心思都花在了萧凝身上。唐韵之八岁那年，爸爸妈妈带着萧凝一起去了维也纳，把她托付给姑姑照顾。
　　这十几年来，唐韵之每次见父母的时候萧凝总是跟在他们身边。萧凝看起来比她更像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所以她并不怎么喜欢萧凝，甚至可以说有点讨厌。但萧凝却很黏她，每次见面拉着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别提有多热乎了，好像她们真的是亲姐妹一样。
　　上次一别，唐韵之已经两年没有见过萧凝了，她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萧凝摇身一变，成了杨晟的表妹。

　　杨晟也看见了萧凝，忙不迭地挤出人群跑上前帮她拎东西。两个人头凑的很近，有说有笑的，恰好他们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小情侣。
　　唐韵之刻意转过身子不去看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眼看着他们慢慢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韵之，韵之——”
　　孙轻扬的声音使得唐韵之刚放下的心又悬得高高的。她无奈地抬起头，结果不出她所料，萧凝和杨晟都回头往后看了，也都看见了她。
　　孙轻扬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和朱帅一前一后朝唐韵之跑了过去，然后抓住唐韵之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小样儿，回来也不早点打个电话！”
　　唐韵之不说话，头往下埋了一点。
　　“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出国一趟反而变矜持了啊，不是说老外都很开放的吗！”孙轻扬依旧没心没肺地瞎扯。
　　还是朱帅先发现唐韵之的不对劲，他拍了一下孙轻扬，使了个眼色，然后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杨晟和他旁边的萧凝身上。
　　孙轻扬也马上看见了他们，脸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哟，是杨晟啊。怎么，才一个月没见，换新欢了？这位妹妹长得蛮水灵的嘛，比赵祈颜看着顺眼多了。眼光不错……”
　　赵祈颜是唐韵之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杨晟正是为了她才和唐韵之分的手。
　　唐韵之马上打断孙轻扬：“轻扬别理他们，我们走吧。”
　　孙轻扬是出了名的刀子嘴，此时不阻止她，她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结果没等孙轻扬再度发话，萧凝兴奋喊了句，“姐姐，真的是你呀？”
　　孙轻扬先是一愣，随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位妹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乱认姐姐啊。别误会，我们不认识你男朋友，真的不认识。”说完她拖着唐韵之便走，同时不忘回头吩咐朱帅：“你，给我拎行李！”
　　朱帅二话不说拉起行李跟了上去。孙轻扬现在正在气头上，他除了乖乖听指挥，没有其他选择。
　　萧凝扔下拎包飞奔过来挡在他们前面，她激动地拉住唐韵之的手，“姐姐你变漂亮了，听说你刚去过欧洲，怎么不去维也纳看我们啊。”
　　“切，我跟你没那么熟吧，你该去哪去哪，我忙着呢。”唐韵之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她对萧凝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一点都不客气，更多的时候是夹枪带棒的。
　　萧凝也不生气，显然是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姐姐你要去哪里，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烦不烦，都说我很忙了。”
　　“没关系，我不忙啊。我可以去找你玩。”
　　“得，还是我叫你姐姐吧。姐姐我求求你，别烦我了成不？”
　　“那姐姐你留一个电话号码给我吧，有空我去看你。”
　　唐韵之对萧凝这块牛皮糖彻底无语了，她叹一口气，伸手，“把手机给我。”
　　萧凝眉开眼笑，乖乖把手机递给唐韵之。
　　按下一连串数字之后，唐韵之把手机还给了萧凝：“姐姐，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萧凝笑着点点头：“姐姐再见。”
　　看到现在孙轻扬还是没明白，她指了指唐韵之，又指了指萧凝：“你……她……姐姐？”
　　“走啦！”唐韵之拉了她一把。
　　朱帅回头对萧凝露出一个大笑脸，说了句“美女再见”，结果脑袋被孙轻扬狠狠一拍。
　　萧凝忍俊不禁，回头对杨晟说：“他们真好玩，表哥你认识他们？”
　　直到唐韵之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杨晟才回头：“算认识吧，我们该回去了。”
　　“去你家？”萧凝吐了吐舌头，“会给我介绍嫂子吗？”
　　“下次吧，祈颜她今天有事，来不了。不过希雅在家，我不在的时候她可以陪你。”
　　“桑希雅？”萧凝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为的大转变，浑身带刺，“我讨厌你那个所谓的妹妹，很讨厌很讨厌！算了，你陪你女朋友的时候我去找我姐姐玩，我和她都两年没见了。”
　　“你一直跟我说的‘姐姐’就是韵之？”
　　说起唐韵之，萧凝缓和了不少，她点点头：“是啊，韵之姐姐是我老师的女儿，你别看她凶巴巴的，其实她对我很好的。”
　　杨晟勉强一笑：“回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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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现代文，鼓励我吧^_^
今天七夕节，我进了医院，低血糖。然后抽血做肝功能的时候又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