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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祁禅已经在玄隐峰上待了六年,从十岁师父带他上山,到现如今。

      在修仙的独木桥上爬了六年,虽然还没有小成,但对修仙的本质,祁禅还是有一点自己的理解的:

      所谓修仙,即求长生。

      自然,是比凡尘俗世里争那些功名利禄、爵位祖产,看着要高上一些个段位。

      虽然他也曾想过,如果一贫如洗地拥有无尽的生命,这些个师兄弟姊妹们,还修不修这永生之道。

      但事非如果,师门至今运营得当,供奉充盈,世间阿堵物虽俗气,但是从不必为孔方兄犯愁的众师兄弟姐妹们,过得是十分有谪仙气度的。

      玄隐峰的长生修的是结界,各修各人的小世界,结界之法贵在改变自身时间的流速,简而言之就是:死得慢。

      长生,由此而来。

      而师门两峰,另一峰天殊峰的功法截然不同,属于锻体之法,通过五脏六腑不断“焕然一新”的方式,追求永恒。

      其实祁禅有时都觉得,这毫无关联的两种功法,这两峰,莫不只是因为彼此离得距离太近,索性才归为了一门吧?

      不过两种功法,都需要丹药来锦上添花,玄隐峰丹师更多,外加不知是不是阴阳相合之道里,金属性的丹炉更偏爱属性偏阴的女孩子,不论是木属性,还是火属性的丹师,总是师姐妹这些女孩子,在炼丹这方面总体更才高一些。

      祁禅私以为,其实是玄隐峰这些擅炼丹的貌美女修们,奠定了玄隐峰在师门的优势地位。

      他们玄隐峰虽然修的是“死得慢”长生术,但是受丁点小伤,因为身体变化流速慢,虽然可以有充裕的时间来治疗,不容易速死,但伤口好得……也慢。

      隔壁天殊峰斗法脑袋上一个碗大的疤可能几个瞬息就了无痕了,换成玄隐峰,伤口过了一炷香发现在出血了,隔了一个月刚刚结痂,生出麻痒、总忍不住想抠的感觉。

      所以通常,在外打架都是天殊峰的,玄隐峰,虽然因为丹药供给和美貌师姐的关系,背地里话语权不小,但实是群“打架莫挨劳资”的废柴。

      其实据说他们玄隐峰的祖师爷,莫昊,是个精通剑道、术法、丹药、结界的全才。

      进可效仿法海水漫金山,退可悬壶治百病,可以说是又能输出又能奶的(暴力奶妈,不是的划掉),修仙奇才。

      只因当初因歧黄之术声名远播,慕名而来了许许多柔弱美娇娥,其中又不乏根骨资质适合做丹师结界师,一代代传下来,玄隐峰,就成了,现如今这幅模样。

      峰内女弟子众多,别峰的弟子就算不给他们这些会炼丹药的玄隐峰弟子一些薄面,看在众多貌美师姐师妹的份儿上,他玄隐峰弟子在门内行走,不能说横着走吧,但也是处处被与人方便的。

      所以今天这眼生的天殊峰弟子,这般咄咄逼人地要进丹房,也是委实叫祁禅惊讶:“这位师兄,我只是当值的弟子,丹房领药,需得贵峰峰主铭文手信,以及我峰峰主或管事批复铭文这两项,才可领取。这条例,您应该知道,何苦在这里为难我一个普通弟子?”

      面前这位拿着天殊峰令牌的弟子,领着五六个天殊峰服秩的,并没有因为祁禅的说辞就被吓退:“净莲寺的佛修们开法会,峰主早先便出发去法会了,并不在门内,这位师弟难道不知?”

      祁禅心想,既然你知道峰主不在,那就等你们峰主回来了再给你批丹药,来我这里撒什么泼。

      面上不卑不亢:“啊,如此,我一直在玄隐峰修行不怎么外出,确实无人告知我此事。我只知我师父倒是在的,您不如先趁我师父在把我们峰的峰主铭文讨了,等贵峰主回来了再去讨他那份?免得下次贵峰主在,我师父万一又出去了,又要白跑一趟。”

      虽然我那死宅师父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出山门一次,当然这点祁禅是不会说出口的。

      “你。”对面的人咬牙,“锵——”的一声,佩剑出鞘一截,被后面的人拽住了袖管,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我的随身铭牌:

      “祁禅是吧,我记住你了,走着瞧。”放下威胁意味的狠话,忿忿离去。

      祁禅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一把松子来剥,哦不,是坐在丹房外间凉快得多的耳房,唤出夏黑,对他指了指小案上的松子。

      只见憨头憨脑的毛茸茸一爪子拍下去,松子壳大多有了裂缝,有些松子仁甚至直接弹出来了,虽然也有失手把果仁拍成了齑粉的,但那是极少数。

      可见这事轻车熟路,这俩货,定不是第一次配合了。

      祁禅就从一桌子的松子里挑挑剥剥,你一颗,我一颗地投食,并自己享用零食。

      夏黑是同祁禅结了契的灵兽,因为祁禅觉着他们算相识于夏天,外加这灵兽通体雪白,因此取名黑——好吧,这里的因果关系好没有道理,但是灵兽虽看着甚有灵性,可惜口不能言,反抗不得,所以祁禅一直夏黑夏黑的叫他,他也不能吃了他是吧。

      方才那人虽咄咄逼人,祁禅也不怕他硬闯,因为拿不出那两项他说的铭文,来人非但不占理,丹房门口结界厉害着呢,他只要往耳房一缩,那人是半步也踏不进这丹房重地的。

      “师弟!祁师弟!”由远及近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圆脸,脑门上还沾了大约枫树林里过来带上的一片枫叶。

      祁禅一挥袖,还在卖力拍松子仁的小兽消失不见。

      “怎么了,又有什么惊天的大事?你要再给我讲什么怜英师姐山下土财老爹娶第十八房小妾这种无聊事,我就把你圈后山无妄结界里。”

      小圆脸两手在身前交叉摇摆,几乎甩出幻影:“这次真的出大事了,听说擅武的弟子都被召去了最靠近山门附近,师父叫我们峰的所有人去正厅集合。”

      祁禅见他难得三言两语把最主要的事都讲了,可见事态紧急,把桌上果仁松子壳全摞手心里放进腰间的荷包,起身跟燕云——就是这个小圆脸,前往玄隐峰正厅。

      赶到平时有要事师父才会召众人来的正厅,除了出门游历,大多数弟子,竟然都在了,左右交头接耳地,传递着在别峰师兄弟姐妹那里听说的消息。

      师父是个白面微虚,面容和善的道人,但此时额上微微见汗,见众人到得差不多齐了,看到祁禅朝他招招手,祁禅穿过众师兄师姐,走到前排。

      师父清了清嗓子,众人安静下来。

      元一道人难得这么一脸肃容,平时他一贯是亲和,甚至有些懒散的:

      “从昨日到今日,在外的掌门师兄,魂灯熄灭,恐已遭遇不测。我峰排序靠前的十名弟子,你们可自行选择,若愿与师门共存亡,便随我驰援天殊峰;或是自觉学艺不精,对外敌尚无一搏之力的,我会让你们的大师兄,先带你们和剩下的弟子,到后山传送阵处,从那处可以传送到山下小镇,从此你们可隐形埋名,或过些时日再自行归家,总之不要再提师门,以免惹祸上身。”

      二师兄道:“当真已到如此艰难的地步了?”

      元一道人一声叹息,三师兄偷拽二师兄袖口:“天殊峰本是门主直系,最擅武道剑法,却突然遭袭,又加之门主不知所踪,继而魂灯寂灭,群龙无首,一夕间死伤过半,后才由思邈师兄带领余下众人,退守山门二道结界。我们峰没有遇袭……怕是那未知的敌人,觉着我们峰不堪一击,留在最后收尾即可。”

      转眼间,隶属天下五大仙门之一的罗祀门,大厦将倾。

      在元一道人的安排下,一名弟子带尚不成气候的小弟子们去后山传送阵,剩余的弟子分成两拨,前往天殊峰结界缺口处。

      虽不擅武斗,但他们也可以结界法阵干扰入侵者的行动,并向其他峰门人送去于灵力有生助之效,短期内提升灵力的丹药。

      安排好了其他人,元一道长对祁禅招了招手,对这个本想好好栽培的亲传弟子,他其实,本有很多打算与期许,他曾掐算过,他们的师徒缘分到不了全须全尾的几百年,但也没想到,竟这么短。

      一边带着小徒弟行往丹房,一边谆谆嘱咐:“今日天殊峰突然遇袭,冲着门派来的敌人似是魔修,术法鬼魅不可考,言我掌门师兄抢了他一只神兽,为师也不知何物。但师兄和门内同时遇袭,几无还手之力,可见对方有备而来,非一时兴起。”

      “师父,今日我在丹房当值,有几个身着天殊峰的师兄弟没有铭文,想要进丹房来着。我本想着天殊峰的师兄弟我可能的确不太熟悉,就没在意他们看着眼生。这么说来,他们,应不是我罗祀门人了?”

      元一道人闻言一惊:“他们已有人来过?但他们没有铭文,丹房是硬闯不得的,竟没对你不利。我峰,近年来,哪怕在门内,也是声明不显,多是医名远播,但门内传承,其实,最初,便是这丹方结界之道。”

      还想说些什么,他们已经走到了丹房门口。

      元一道人仔细解了丹房结界的禁制,两人进入丹房内,待要重新封上结界时,有人在后面唤:“师叔!”

      元一道人手下一迟疑,就有一着天殊峰弟子服的人在结界合拢前跟了进来。

      祁禅认出来人正式方才丹房门口来闹的人其中之一,就要向师父示警。

      元一道人轻轻一握祁禅的手,转头给他一眼神,他就知道,师父也觉出不对了。

      这人正是方才阻止领头的人拔剑的那个,方才他跟在别人身后,这时逆着光,从他细长,眼角微挑的眉眼上,祁禅嗅出一丝不好惹的味道。

      “这位师兄,我方才已经说了,没有令师尊的手信铭文,是进不得这丹房的,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既然他还假意叫自己师父一声师叔,是不是可以认为,还没有要撕破脸的打算了?

      可惜,来人那声“师叔”,只是为了混淆一下视听,打个时间差,好混入丹房。

      他已不屑假冒天殊峰弟子,剑上翻滚着一圈黑色的符文,一看就来者不善:“元一道兄,你师兄已殒命,你若乖乖交出天阶灵兽,我便饶你和你这宝贝小徒弟一命如何?”

      语气完全不把玄隐峰主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过想到师父平时指点修炼时半耷拉着眼:“你要碰着来者不善的剑修,又无隔壁同门在侧,你就用这凌空界。好好把这凌空界修到七层以上,一施法便是遁出三百里外,还用打什么架?谁能打得着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逃命的法术,天下第一的自豪语气,还是让从小信奉过“一马当先”,将门教诲的祁禅,有些三观碎尽的。

      而现如今,师父半点没有要逃跑的架势,真要打架,不是看不起自家师父。

      嗯,祁禅就是有些,对自家师父,没什么信心。

      只见师父从平时用来装相的拂尘里,抽出,一把剑?挡在祁禅身前:

      “这位道友,不知可否告知,你所谓的天阶灵兽,是何物?又是何人告知阁下此物在我罗祀门中?我门并不擅豢养灵兽,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虽然师父他老人家看起来老神在在,很有些高人风范,祭出刀兵,再以礼问其所从来,似乎不惧动武,但也要问清缘由。

      但祁禅觉得,他师父,应该是打不过对方的。

      要打得过早就把对方打出去了好吧,还有心思在这里逼逼?

      师父这是,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的路数啊。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们今日来,自是料定此物就在贵门手中的。”

      祁禅倒也是希望对方解释一下他们到底所求何物,可惜对方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抬起手来,黑剑就挟着凌厉的风雷之势,兜头席卷过来。

      祁禅虽然说是元一真人的关门弟子,可是也不过在门内修习了六年而已。

      门内随便拎出一个师兄来,虽然长相年龄差看起来不大,但可能都要比他大上百岁,多修习了百年。

      虽然修着修着就辟谷了,未必吃的盐比他吃过的饭多。

      那些过目不忘的丹方,祁禅也只是记得方子,凭他目前低微的灵力,并炼不出什么高阶的丹药来。

      至于结界逃跑的术法,以他目前的能耐,估计就能挪下山,还不如师门内任何一处传送阵去得远。

      元一真人回头,拍了拍祁禅腰间的荷包:“以后,可不能成天只为吃那几颗坚果费脑子了,该长大了。”又顺手摸了摸他脑袋,进而在他肩膀上一推。

      祁禅分明记得这屋子,他背后应该是堵墙,可此时墙面就像泥沼一样,师父轻轻一推,他就感到肩头一股吸附的力量,师父的面容和后脑勺都瞬间模糊。

      说实话,当师父拔剑迎向来人的这一刻,这是他第一次见师父如此身手矫健,也是第一次见他那拂尘有掸灰、打醒讲经时瞌睡的弟子,以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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