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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吓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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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溪茸汲取了夜晚的教训,天光乍现便在山涧边播种,画阵,阵法所及处植株生长得飞快,鱼溪茸播种的药草很快冒了芽,一个个挺直了躯干向上长,不一会儿,就长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仇晓还看到这里便离去了,他知道,光是让鱼溪茸呆在这里已经不算什么惩罚了。
下山后,鱼溪茸又变成了一个陀螺,接着被他们指使得团团转,施术的动作几乎没有停过。而在鱼溪茸一刻不停地行动下,居然真的不再有人受伤。
于是仇晓还加入了陆垩。那边陆垩大喊“鱼溪茸!”鱼溪茸刚动身,仇晓还这边又喊“鱼溪茸!”鱼溪茸便舍了陆垩到他这里来,到了仇晓还面前,仇晓还毫发无损,挥挥手告诉他可以走了,鱼溪茸便又去找陆垩,没走几步,又听仇晓还喊“鱼溪茸!”
来回几次,陆垩总也叫不到鱼溪茸。鱼溪茸在仇晓还面前支着两膝大喘气:“你……你……”
“我得防患未然。”仇晓还有样学样。
鱼溪茸抬眼看着他,眼中满是震惊。
“鱼溪茸!”陆垩这时暴躁地走了过来,给他看自己的手臂,“我受伤了,你在哪儿呢!”
别派弟子在旁看到,不由得过来打趣鱼溪茸。
“怎么这么听你掌门公子的话?”“几次了还不知道被耍了吗?”
“为何明知他没事还过来,却放着受伤的人不管?”宿阳冰不赞同地质问他,“别人受伤时你掌门公子叫你过去,你就把伤员丢下吗?”
“有的人为了巴结别人,不顾自己的职责。”陆垩身边的人适时过来插一嘴。
宿阳冰瞥他一眼,似是在说:\'原来如此。\'
鱼溪茸垂眸不语。
“知道错哪了吗?”仇晓还似是对发生的这一切无动于衷,张口便找鱼溪茸问罪。
“嗯。”
“那你说,错哪了。”
“我不该……不该放着受伤的人,来……”鱼溪茸一段话说得甚是艰难,“……来找掌门公子。”
“不错。”仇晓还道,“早跟你说了,你不必顾我,我若有什么事,自有云锦在我身边。”
鱼溪茸睫羽忽颤,抬眸望向仇晓还。
仇晓还皱眉。在他的记忆里,鱼溪茸从未露出过这样委屈的眼神。便是再怎么被他作弄也没有。
仇晓还不理解。他记得初次见到鱼溪茸的时候,是在一场孩童间的玩耍中,鱼溪茸虽然也在,可每轮到他,游戏的机会就总被别人抢了去,可鱼溪茸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便就那么淡若浮云地坐在一旁看着。
眼下不过如此,为何他会觉得这样委屈?
“这鱼溪茸好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怕不是对他掌门公子有那种心思吧?”一旁观的女修与同伴絮语。
仇晓还心中一颤,走向鱼溪茸:“……你可是,还想跟在我身边?”
鱼溪茸的眼眸忽的张大了,含着无限希冀看着他。
鱼溪茸点头。
仇晓还不理解。他那尹哲师兄分明都告诉他了,在他身边会有何后果。鱼溪茸为何还想跟着他。鱼溪茸不是应该对他避之不及么。
“别想了。”仇晓还冷声破灭他眼中的希冀,“在你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呆着,不要再犯今天的错误。”
鱼溪茸垂下眼帘,点头。
“一会儿再罚你。”
仇晓还从他身侧离开,身后跟着云锦,手掌上悬着一株晶莹如玉的玲珑草。玲珑草极其罕见,炼丹服下,对增长修为大有益处。今日在一处险崖上见着它,仇晓还与宿阳冰同时出手,在险崖边大打出手,互相设计,终于还是仇晓还的阴招耍到了宿阳冰,被他摘到手中。灵渊门弟子拍手叫好,拂雪宫弟子大呼阴险。
鱼溪茸回头望。
云锦跟在仇晓还身边尝到了甜头,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掌门公子智慧无双。”
仇晓还回到房中,玲珑草被他悬在半空。
他和宿阳冰争夺这玲珑草时,宿阳冰竟说:“听说仇公子陷入瓶颈,这玲珑草想是用不大上,不如就给我。”
思及此,仇晓还重重一哼,抬手将玲珑草碎成粉末。玲珑草粉落入炼丹炉中。
玲珑草对瓶颈期的人无用,他怎会不知,哪里用得着别人提醒。他本就不是给自己用的。
只不过,他还得再加点东西,好拿去吓人。
仇晓还将鱼溪茸带到那处山涧,拿出炼成的丹药骗他。
“就罚你把这个吃了。”仇晓还道。
鱼溪茸接过丹药,一口咬下。
不过一会儿,鱼溪茸便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哀叫起来。
“服下此丹便会全身疼痛不止。”仇晓还垂眸看着,“我要你好好涨涨记性。”
那天仇晓还按着卦书所言亲自卜了卦。他不信邪,一共重复了三十次,卦象都和尹哲所说的一致。
他想到修行一途中,什么都可能发生,特别是瓶颈时期不乏走火入魔的情况,严重者的确有发狂杀人的可能。尽管他并无走火入魔的征兆,但卦象如此,仇晓还也觉得自己甚是危险。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鱼溪茸倒是把他师兄的话抛诸脑后,仍想与他往来,实在是毫无自觉。
仇晓还心道,以往还是对鱼溪茸太温柔了,得好好吓吓鱼溪茸,让鱼溪茸知道自己的厉害。
鱼溪茸在地上艰难翻滚着,手指在泥土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我看到你……在悬崖打斗……我担心……”剧痛中鱼溪茸侧过头努力去看仇晓还,冷汗从他的鼻尖滑落下来。
仇晓还神色冷硬,转身便走了。
鱼溪茸枕着乱草混杂碎石的地面,望着仇晓还离开的方向,咬着牙轻轻抽气。
往常他也总是被仇晓还作弄,可仇晓还绝不会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去。
仇晓还对身边的人,都这样。
天上开始下起小雨。
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溪茸!”是师兄。
鱼溪茸咬牙,忍住打颤的双腿从地上站起来。
尹哲携一把伞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终于来到这里,撑起伞挡在鱼溪茸上方。
“我没事。”鱼溪茸强撑起笑意,“师兄怎么来了,快回去吧,这里对师兄来说……不安全……”
尹哲空洞的双眼自上而下地看着鱼溪茸,用周身的气将鱼溪茸笼罩,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感觉到鱼溪茸此时的状态很不好。
“我是瞎了,但不是废了。”尹哲道,“你为何不保护好自己?是他的意思?上一次你也弄得很狼狈。”
“不,是我自己的决定。”鱼溪茸笑道,“师兄,修习疗愈之术,伤者必不可少,不受伤,拿什么来练习?我早些取得进益,达到掌门公子的要求,就不会被罚了。”
尹哲一时失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掌门公子对鱼溪茸提的要求是故意在为难他。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只有鱼溪茸会真的想办法去达成这个荒谬的要求。也只有鱼溪茸,总是展开屏障保护别人,却让自己受伤来练习疗愈之术。
清雪居里,不少弟子原本都是冲着别的方向去的,别的长老挑剩下了,便被雪扇长老捡走了。但鱼溪茸不一样,鱼溪茸是被其他长老都争取过,却主动拜入雪扇长老门下的。
现下,鱼溪茸又同他谈起自己的想法。
“现有的几种治愈之法,各有侧重,各有弊端,我想着,能否将它们结合起来……”
尹哲便呆在他旁边,一面给他撑伞,一面听他讲。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串脚步声。
“鱼师兄!”“溪茸师弟。”一众清雪居弟子全都跑了过来。
“怎么都来了。”鱼溪茸讶然,“来这里可不容易,你们手无缚鸡之力……”
“是呀!这里太可怕了,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许多的野兽!”他一个师弟扑过来就和他诉说这一路的艰辛,而后哭诉道,“鱼师兄不在,陆垩那群人越发无法无天了,遇上他们,不是被肆意打骂,就是被奚落嘲笑,我们宁愿和鱼师兄一起受罚,也不愿呆在有他们在的地方。”
于是,鱼溪茸的师兄弟便都在这里,和他一道受罚起来。
唯有云锦不在。
“云锦这几日看我们也是越发高高在上了。”一人告诉鱼溪茸。
一日他被陆垩之辈欺侮时,云锦就在旁边看着,脸上一派悦色,他问云锦同是清雪居弟子,云锦为何听着那些字句还能笑得出来,云锦趾高气扬道:“我与你可不同,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步入真正的大道了。”
“不必管他们说什么。”鱼溪茸和缓又坚定地道,“我们这条道,虽为人轻看,但实际上大有可为。”
“若是鱼师兄,一定可以。”他师弟敛眸,“只是我们……”
“我们都是师父认可的弟子,莫要妄自菲薄。”鱼溪茸柔声,“潜心此道,或许有一天,你我之名也能在史册中相见。”
“我们……留名?”他师弟被他的畅想吓到了,“可为人记载传颂的,总是那些斩杀过强大妖魔的英雄,功绩都是属于那些人的,我们何以被记载下来?”
“史册中有一个人。”鱼溪茸道,“医尊诸和玉,天下皆知,身后有诸和玉在便绝不会输。诸和玉之后,此道再无超越者。若能有超越医尊的成就,何以不留名?”
“溪茸师弟,你也知道,诸和玉之后,再无超越者,要达成这样的成就,谈何容易?”一名师兄道,“况且如今的情形和医尊所处的时期已经大不相同了,当年就连武尊的封尊之战,也用了数招,然而此后天下能人辈出,到如今,强者过招,往往在分秒之间,便能一击毙命,绝不会留对方一瞬救命的时机,我们没有插手的余地,便是医尊不生在他那时,而生在我们这时,恐怕也难以封尊留名。”
这位师兄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医尊名扬天下后,的确吸引了一批人修习治愈之术,他们跟随在各个好斗者身边,帮助他们取得战斗胜利,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他们所追随的人抛下,因为终有一天,他们不再被需要了。
到如今,修治愈之术者,只被看作是专为初阶修士度过弱者时期的工具。
不能一战成名,不被记载功绩,修这治愈之术何用?
山下。一处林间空地。
仇晓还等人方才结束了一场训练,正围坐在一起交流探讨。
云锦坐在仇晓还身后,想着一会儿前发生的事,心中雀跃不已。
刚才,云锦见到陆垩,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将陆垩叫住。
“方才我看掌门公子高兴,问他能不能将我转至其他长老门下,学习别的门类,掌门公子的意思像是有戏。”他告诉陆垩。
陆垩听后也是一喜:“真的?掌门公子如何说的?”
“他说——有何不可?”
“那便是有戏了!恭喜你啊,云锦!”陆垩一揽他的肩,“待你修成,往后,我们一同杀敌,我们的名字也会一同被记载下来!我会一直期待这一天的。”
云锦笑道:“我也是。”他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期待着这一刻了。
云锦想得入神,被人叫了几声才听到。
“掌门公子叫你走了。”一人对他说。
云锦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讨论完了,掌门公子正等着他。
“抱歉。”云锦连忙站起来,“刚才走神了,请掌门公子责罚。”
“我也不是这点事就罚人的。”掌门公子道,“下次注意。”
云锦答是。
掌门公子被他哄得开心以后,待他宽容了许多,不像刚开始那样,看着他满眼嫌弃,有时甚至让他觉得很是温柔。
云锦揣摩着掌门公子的态度,觉得自己这事挺稳。
当年入门,长老们挑选内门弟子,陆垩天资卓越被游风长老看中,云锦眼看着长老们从自己面前经过,走向别人,唯有雪扇长老姗姗来迟,从长老们挑剩的弟子中捡走了他。拜雪扇长老为师虽只能学些疗愈的法术,但好歹是个内门弟子,好过做一个外门弟子只能学到一些皮毛,聊胜于无。
只是云锦与陆垩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拜入灵渊门之前曾彼此约定,终有一天要在伏魔录上看到对方的名字。这约定被云锦压在心中许久,他想过接受自己的命运,可梦回时想起这段往事,总觉得心有不甘。
云锦心想,老天待他不薄,这被搁置的约定忽然之间竟有希望实现了,难怪掌门公子恶名昭著,却还是有这么多人上赶着往他面前凑,被呼来喝去也要好言好语哄着捧着。
然而掌门公子变脸如翻书。
回房时,掌门公子忽然对云锦道:“我寻思着,你在我身边时,总是注意着陆垩,你当真对我憧憬已久,想为我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