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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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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下起了雨,阿竹散着头发窝在窗边的软榻上看话本子,丫鬟小菊被她打发下去睡觉了,周嫂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鸡蛋进来,一阵夹着雨丝的风吹进屋里,周嫂急忙将窗户关上了。
“姑娘月事就在这几天了,还是得要注意着点。”
“不碍事,我穿着厚衣服呢。”
阿竹端起那红糖鸡蛋喝了口,甜丝丝的,咬一口鸡蛋,又香又软,阿竹将那红糖鸡蛋喝了大半碗,才想起来问,“苗苗睡了吧?”
“睡了,姑娘也太惯着这丫头了,姑娘上次给她买的绢花还好好的呢,又给她买新的。”
“不值什么钱,苗苗开心就好。”怕周嫂又说什么见外的话,阿竹率先开口堵住了她,“我明日去青云寺给我阿娘上香,周嫂给我做些点心吧,我带着路上吃。”
“行嘞,姑娘想吃什么点心?”
阿竹想了下,“绿豆糕。”
周嫂做的绿豆糕,绵软香甜,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白天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刚买了两斤绿豆,本来是想煮绿豆汤,现在倒刚好拿来给姑娘做绿豆糕了。”周嫂笑着应下了。
阿竹这一觉睡得安稳,再醒来都日上三竿了,洗漱后换了身浅蓝色的棉麻布长裙,头发梳了个松松的髻,小菊正拿起阿竹平时里常戴的那支银簪,却见阿竹指了指旁边的那支木簪,“戴那支吧。”
阿竹手指向的那支木簪是她前几天上街的时候买的。
“姑娘天生丽质,就算穿着最普通的裙子,戴着最普通的木簪,站在人群里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小菊这话倒不是奉承,阿竹的气质样貌,一点也不像他们这穷山远水能养出来的姑娘。
早饭是周嫂在街口买回来的豆浆油条,阿竹将油条撕了泡在豆浆里,一边吃一边琢磨着等会要先做点什么。
“姑娘,天佑哥早上过来了,不过你没醒,他是来送这个月的账本的。”
陈天佑是阿竹的文房铺子慧缘居的管事,年纪轻轻,做事却很成熟老练,阿竹平日里几乎都是撒手不管的状态。
小菊偷瞟了阿竹一眼,其实她觉得姑娘倒是可以嫁给天佑哥。
两人年纪相仿,天佑哥又是个成熟稳重的性子,姑娘性子懒散,要是嫁给他,以后里里外外都不用操心,不过这种事小菊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不敢说的。
“账本呢?”
“放姑娘房间了。”
“嗯,我晚点看看。”
阿竹本来是想下午等着阿胭过来找自己的,但她让店里伙计准备的一整套文房四宝已经送过来了,她便想着先上街买点东西,就直接去阿胭家找她算了。
阿竹带着小菊去集市上买了些糕点和肉,一并带去阿胭家。
主仆二人从集市出来时,雇的马车已经早在街头等着了,阿胭家里离阿竹家也就两三里路,不过要去青云寺,那可远,阿竹便让小菊去雇了辆马车。
阿胭一家租种着阿竹家的几亩良田,她们过去时,院里晾了几簸箕的青梅,那被拴住的黄狗叫了两声,看到是认识的人,便也不叫了。
“阿婶。”阿竹隔着篱笆墙喊人。
“哟,阿竹来了。”方母没想到阿竹会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
方母瞧见阿竹高兴得很,她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阿竹长得漂亮,又有礼貌,说话温温柔柔的。
而且阿竹和他们家闺女交好,这些年他们也顺带受了阿竹不少恩惠。
“我们正酿青梅酒呢,阿婶给你打一碗尝尝。”
“阿婶,我待会还要去青云寺上香呢,就不喝了。”阿竹将手里的礼物递给方母,“方才在集市上买的,还有一套送给子钦的文房四宝。”
方母拉着阿竹的手往里进,“你这孩子,每次来都带那么多东西,中午在阿婶家吃饭,隔壁杨家送了我们一条好大的鲈鱼。。”
“您别跟我客气,上次您让阿叔给我送去的那袋玉米面,烧稀饭可好喝了。”
厨房的阿胭听到动静出来,“我这还没忙完呢,估计还得一会儿。”
说着,阿胭又跟方母解释了一下说定要陪阿竹去青云寺上香的事。
方母嗔怪地看了阿胭一眼,“你也不早说,这酿酒晚两天酿也没差,你快收拾收拾陪阿竹去上香吧,换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这厨房里的活我来干就行了。”
“也不着急这一会儿,阿婶你们先忙,只可惜这厨房里的活计我也不太会干,不然还能搭把手。”阿竹道。
阿胭抓了几个青梅塞给阿竹,指了指树下的藤椅,“你先去那坐着,我差不多就弄完了。”
方母还让子钦去给阿竹和小菊沏了壶茶,阿竹便在那藤椅坐着,和小菊啃刚才阿胭给的青梅。
一口咬下去,酸得她睁不开眼睛。
“阿竹姐姐喝茶。”子钦给她们端了茶水过来。
“谢谢弟弟。”阿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竹姐姐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嗯。”子钦点一点头,“喜欢。”
阿竹抿唇笑了,“喜欢就好,以后上了学堂可要好好读书。”
阿胭正在厨房里收拾酿酒用剩的器具,方母突然把她叫到了屋里。
“阿竹姑娘送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给你弟弟,这些钱是我前几日卖那头猪剩下的,你帮我交给阿竹姑娘,虽然抵不过她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但我们家也不能白白占了她这么大一个便宜,她对我们家已经够好的了。”
阿胭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给钱生分了,阿竹她不会要的,阿竹喜欢吃您做的酱鸭子,等农忙过了,您多做两只给阿竹吧。”
“行嘞。”
阿竹和子钦说话间,屋里的阿胭已经换了身衣服,“走吧。”
午饭是来不及吃了,不过阿竹准备了不少点心,在马车上随便吃点垫垫,越州地处偏僻,这官道也许多年没修过了,马车一摇一晃的。
南方的山脉比起北方来总是多了几分清灵秀气,就在这翠绿映衬,朦胧水气弥漫中,那宝刹倒是显得越发清幽古静,透着几分难言的神秘。
马车就在山脚下等着,阿竹和阿胭小菊三人上去,阿竹照往年给庙里捐了香油钱,给她阿娘的牌位上了香。
阿竹从大殿出来,便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蹙了蹙眉头,抬头,发现目光的主人是个年轻男子,神色怔怔的,像失了魂似的,一袭青衫,斯文清瘦。
阿竹抬脚要走,那男子追了上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竹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看着斯文有礼的一个人竟然是个登徒子。
“公子,请自重!”阿竹挣扎了下,那男子的手劲很大,手腕很快便出现了一圈红印。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半晌,宋连钰才恍然收回目光,松了手,“姑娘。”
他咽了咽喉咙,“你荷包掉了。”
阿竹低头一看,果然她的荷包落在地上,松了口气,正要去捡,那男子抢先一步将她的荷包拾起来递给她,男子的指骨分明修长,倒像是双读书人的手。
“多谢公子。”
宋连钰退后一步,向她作揖道歉,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问起她的姓名,“在下宋连钰,不知姑娘名讳?”
“小女子姓严,单名一个竹字。”
两人僵持间,阿胭和小菊已经过来了,“阿竹,发生什么事了?”
阿竹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袖,让彼此都看起来体面些,“没什么,我荷包掉了,多亏了这位公子好心提醒我。”
阿竹三人上完香就要下山去了,宋连钰神情恍惚,看着身后宝相庄严的大殿,也没了拜佛的心思。
“那男子看着就不像越州人,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阿竹将马车的帘子撂下,“谁知道呢。”
“家里应该还有糖吧,等会晚上做个糖渍梅子吃,你晚上还回去不?”阿竹问她,她们关系向来不错,阿胭晚上在她家留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梅子是方母给的,她看阿竹跟小菊将那几个青梅啃了个干净,以为阿竹喜欢吃,便从簸箕里装了满满一大包给她。
“嗯,明天没什么事儿。”
回到城内,小菊将马车的银子付清,阿竹开的文房铺子叫慧缘居,是这越州城生意最好的文房铺子,阿竹刚路过门口,陈天佑便看到了她,停下了敲算盘的手,从里边出来。
“阿竹。”陈天佑跟阿竹打完招呼,才看到旁边的阿胭和小菊,点了点头,“阿胭姑娘,小菊。”
“我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随便看看。”
“我早上送过去的账本你看了吗?”
阿竹摇头,“还没有呢,有空去家里吃饭。”
“新进了一批油烟墨,要不要试试?”陈天佑提议。
阿竹进了店,率先取了纸铺开,往砚台里加了水,陈天佑从柜台取了墨条,帮着她将墨磨开,那墨香十分浓郁,墨色泽黑亮,泛着紫光,磨出的颗粒细腻,一看就是质量上等的好墨。
阿竹提笔蘸了墨,在洁白细腻的纸张上写了“慧缘居”三个大字。
阿竹的一手字很好看,大气磅礴,笔走龙蛇,隐隐约约有种坚决果断的凌厉感,一点也不似普通女儿家的字体娟秀。
“确实是难得的好墨。”墨汁顺滑,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松烟味,阿竹将笔搁下赞叹道。
“我那日看到了一副镇纸,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便买下了,这是我私人买下的,没走店铺里的账,你看看。”
那镇纸是黄花梨木的,有股淡淡的香气,做工也十分精巧,一看就不便宜。
阿竹拿着那镇纸,“这……我让小菊把钱给你吧。”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那好吧。”阿竹便揣着那镇纸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