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河清海晏》远山界

2、遇季将军

　　陛下和太尉之间的暧昧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当然，除了那位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逃离皇位吃喝玩乐的草包陛下，还有那一心为国为民不通情爱之事的季将军。

　　要说这太尉在民间的声望，可以说的上是妇孺皆知。不单是因为他高强的武艺和狠辣的处事方法，更是因为他对陛下的心思实属不单纯。虽没明说，但这事在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

　　举个例子，陛下最爱去风花雪月的场所玩耍，太尉生性洁傲，却甘愿为了陛下放下他所有的骄傲，踏入这些他平生最不愿打交道的地方寻人。

　　不知情的人可能觉得这没什么，但很多人都知道，太尉并非贵族子弟，他是从泥垢里一步一步往上爬才有了现在这个位置。而他也曾尝遍这世间苦味，也曾因这俊美的容貌被人卖入秦楼楚馆而差点被人玩弄。

　　“敢入这些给他肮脏的地方，只为寻回他的陛下，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更甭提他本是那桀骜不驯的少年臣！”这是说书人讲述太尉和陛下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时的评价。

　　若是觉得这事不够说服力，那还有件事你一定要了解。

　　陛下没多大本事，又惯爱跑出去玩，所以朝堂事务概由太尉处理。本来这事再怎么也轮不到掌管军权的太尉，但这丞相素来便不是个爱理朝政之人，只管萧规曹随沉迷些稀罕物，御史大夫又职位空缺，这陛下也没什么旁的亲戚（若有的话这皇帝的头衔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三公九卿只剩下太尉和九卿，没办法，太尉只好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

　　说是无奈之举，但太尉本人也算得上是心甘情愿，毕竟这样一来与皇帝陛下见面的次数便显而易见的增加了不少，说不定还能日久生情。以上皆为百姓们的猜测。太尉心里是否是这样想的，他们不可能也不敢直接去问，但有一件事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若说本是武将的太尉日夜苦读诗书是为了国家大义（但朝堂之人都知道此人内心根本没什么国家大义，无非是个心狠手辣的强权之人罢了），那么在街上为陛下俯身脱鞋擦药时的疯狂和欲望的模样却是被人瞧了个真真切切，更何况这太尉大人还将陛下的玉足挡了个严严实实，末了还小心翼翼地为他穿上了鞋。

　　即使走在前面的陛下一脸不悦和厌恶，太尉大人却在后面微微一笑，惊艳了三月的金陵城。

　　更不消说太尉大人还上前弯腰抱起了走得踉踉跄跄的陛下。从没有人能够近太尉的身，除了这位陛下。

　　经此一事，太尉和陛下的暧昧算是人尽皆知了，也鲜有女子向太尉示爱了。不提他心狠手辣，就单他对陛下的感情和毫不避讳的眼神而言，这人，约莫是移情别恋不了了。

　　再说回这软香阁。

　　原本都准备好躲在床底下的傅玄又回到了窗边的座位，看着对面至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李仁安，不禁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李大人，你说这疯子是怎么个想法，为什么突然就不搜了？这断然不是他的作风啊！”

　　若是往常，他不把这软香阁翻个底朝天，根本就不会轻易离开的，今日又怎么会被老鸨的几句话给糊弄过去？

　　难道……

　　“坏了，这疯子定是要给我在宫里使绊子罚我扎马步了！”

　　傅玄懊恼地摇了摇头，面色不悦，属实是不想正正经经地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为什么我只是出宫和李仁安吃个饭都会被逮……

　　傅玄瞥了眼对面一动也不动的李仁安，往他的位置挪了挪，道：“李大人，你看，我是出来请你吃饭的，那我遇到了麻烦，你是不是该帮我呢？”眼中带着希冀。

　　李仁安，也就是夏温，眼神冷淡地看着天真无邪的小皇帝，想着该怎么拒绝这份不怎么成立的道德绑架。

　　本来也不是夏温想要来这软香阁喝酒吃菜的，若不是顾忌小皇帝的身份，夏温又怎么可能来这烟花之地。

　　结果还没开始吃饭，便招惹来了太尉，还被小皇帝莫名其妙的要求帮忙，真真是奇怪!

　　“陛下，恕草民无能，担不得这大任。”夏温下跪道。

　　不管是帮小皇帝逃脱惩罚，还是担任御史大夫这个重任，他都是万万不想掺和的。

　　毕竟，这小皇帝可是人家的心头宝，而这御史大夫的官职，更是沾了不少人的鲜血啊——这人，不能沾；这官帽，也不能戴。

　　傅玄急了:“为什么不行啊？我看你挺行的啊，你看看，你一个小小的县丞就能如此机敏地把那么难搞的‘猫婴案’在短短三天就成功破解，而且还有胆子独自一人来这金陵劝这些荒唐的权贵抓捕同样身为权贵的案犯！”

　　夏温听了这话，小小地皱了皱眉。这案子其实本就简单，不过就是因为县长惧怕那王家的势力才不管贸然给这案子结案，否则怎么可能轮到他夏温。

　　而他本来也不想来什么金陵，若不是这县长贪生怕死，他说不定还能在云依县安稳地当个小县丞。但既来之则安之，至少事情目前并没有超出他的预计范围。

　　傅玄越说越气馁，本来找这李仁安来软香阁吃饭就是为了让他担任御史大夫这个官职，这样李仁安肯定会感恩戴德加入他的阵营帮助他一起对付那个疯太尉，也省得他一个皇帝这么憋屈，这么些年来活得跟个龟孙样的。结果现在自己看好的人居然不想要这个职位，还不愿帮助自己逃避这两个时辰的扎马步的惩罚！

　　实在是——太枉费他的一番苦心了！

　　小甲子果然是骗人的！说好的只要请人到软香阁吃顿饭就可以让对方放下芥蒂成为知心好友然后在温香软玉中答应他的要求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看他回去不好好这个出馊主意的小甲子！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担任御史大夫？是这个职位不够高，还是你认为我这个皇帝给不了你实际权力、给不起你的俸禄？”越想越生气，傅玄干脆冷了脸，拿起了日常怼封铮的气势。

　　“朕堂堂一个皇帝亲自赐予你职位你居然还拒绝？要你帮忙你居然还说你无能？是当朕没有好好看过那封奏折吗？”傅玄最终拿出了皇帝的气势，连平常不善用的朕这一称谓都出现了，“朕只问你最后一句，你这官，当还是不当？”

　　厢房内的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起来了。

　　夏温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这皇帝的攻略介绍里虽然说他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皇帝，但好歹是个被正正经经的养大的皇帝，所以即使文不成武不就，但身为皇帝，被天子的气度浸染了这么多年，就算再天真无邪，也不会失了皇帝该有的威严。

　　不过……这剧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要和皇帝误打误撞闯进了季将军的府里，然后因误闯季小姐的闺房而被季将军赶出来，后又遇到出门买菜正要回府的国师府的小婢女，再被小皇帝拉到国师府里和国师一起用饭，最后他再找机会溜回客栈结果却误入了丞相府，只好在丞相府宿了一晚——金陵第一天应该是这个走向才对啊。

　　夏温皱了皱眉，这和当初攻略的剧情有点不一样啊。那他该怎么回这小皇帝的话？

　　见夏温沉默许久，傅玄摆了摆衣摆，也不说话。面上端着个皇帝的正经模样，心里想的东西却跟个小无赖似的。

　　你不说话，我就在这耗到你说话为止，看你怎么和我狡辩！

　　夏温见这小皇帝快失了耐心的样子，斟酌道：“陛下，草民实在是觉得自己无此大能可以担任这御史大夫的职位与太尉平起平坐，但若陛下的确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草民愿斗胆一试。”

　　傅玄闻言，面上也绷不住这严肃，笑道：“我现下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只能选你担此职位了。”

　　傅玄拍了拍夏温的肩膀，“不过你放心，这御史大夫虽说是三公九卿中的三公之一，但你这官品啊，还是没有太尉高的。而这权力嘛，也不会太大，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会与那疯子平起平坐。”

　　傅玄是欢喜雀跃地说出这些话的。虽然好像是为他高兴，但不知为何，夏温还是从心底感觉到了一丝奇怪，想起这小皇帝在客栈对他的诚心诚意的职位邀请和那恳切的邀请理由，夏温现在心里有些想骂人的冲动。

　　你说你想要我担任这个职位帮你来对付太尉，结果我现在答应了你却告诉我这个职位官品没有太尉的高，权力也没有太尉的大，那我拿什么来帮你和这太尉抗衡？

　　即便心里有些怨念，夏温还是不动声色，低头作揖感谢：“谢陛下。”

　　秦筝抱着李仁安走了一段路后，问他：“你现在可以自己走吗？”

　　李仁安试图动动自己的脚，发现还是很疼。他摇了摇头，“不行，脚还是很疼。”
　　昨天他莫名其妙醒来成为另外一个人后，就发现这个人的脚被弄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根本就走不了多远。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逃出南风楼的原因，因为他根本逃不出去。

　　“我先抱你回我的府里，有些事想问你，不是让你当男宠。”秦筝淡淡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李仁安，继续抱着他走。
　　这个人和书里的那个十恶不赦满脑肥肠只知道莺莺燕燕的人相差太多了，心理设防和心理素质都差了很多。

　　果然还是先回府找个安全的地方捋一捋这是怎么回事。她暗自下了决心，却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封峥毕竟是一国太尉，虽然平常只会黑着个脸，心狠手辣的名声在这金陵城也越来越盛，城中的百姓大多都对他敬而远之。但人之本性嘛，不就是喜爱看热闹。

　　是以当一些人看到秦筝的怀里躺着个人，纷纷叫来了自己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来观看这一大奇事——俨然把秦筝和李仁安当作耍猴戏中的猴子来看待。

　　“诶，你看看太尉大人怀里的女子，好像长得还不错……”

　　“那人怎么可能是女子，太尉大人可是对陛下情根深种好吗？”

　　“也是哦，太尉大人可是断袖，怎么可能会抱着女子？”

　　“你们眼神真是不行啊，那明显就是个男子啊，哪有女子的胸这么平！”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诶……”

　　“哎呀，知晓你眼神好，可好歹给我们留着点念想啊，万一这要是女子，指不定太尉还能喜欢女子呀……”

　　“就算太尉喜欢女子也不会娶你过门的……”

　　听着周围百姓的碎语，秦筝心下无奈，自觉有些好笑。

　　明明都对太尉心狠手辣的名声颇有耳闻，都对其本人敬而远之，却还是会有豆蔻年华不谙世事的女子对这太尉有所希冀。她是该感叹太尉的名声还没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呢，还是该感叹这书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资深的外貌协会呢？

　　秦筝料到回府的路上可能会有人围观，但没料到竟会有这么多人“目送”她！一双双眼睛中带着明显的好奇和疑惑，当然还有一丝恐惧——只不过热闹在前，恐惧什么的恐怕已经抛之脑后了。

　　李仁安从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又穿着这么暴露的衣服，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被耻辱所代替，他双手抓紧了秦筝的衣服，往她怀里挤了挤，希望可以借此挡住他胸前裸露的肌肤。

　　“你现下可能站稳？”秦筝看到怀里的李仁安似乎感到羞愧难耐，便让他先从自己怀里出来。

　　“……可以。”李仁安顺着秦筝的力道站稳后，就被秦筝脱下来的外袍裹了个严实，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冷香。

　　秦筝将人重新抱起，李仁安乖巧地躺在她的怀里，眼里还带着感激。

　　“别紧张。”秦筝看到怀里的李仁安似乎感到羞愧难耐，便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埋在自己的怀里，“我平时凶了些，也鲜少抱着个人回府，所以他们才这般稀奇地看着我，你不用感到难为情。”

　　李仁安点点头，又把脸往秦筝的怀里埋了埋。

　　书中介绍李仁安这恶人堪堪二十五却作恶多端，懒惰腐败又骄/奢/淫/欲，最爱玩弄娈童，甚至不惜花重金赎心水的小倌回家夜夜笙歌，导致最后体力不支差点死在床上，整个人分外虚脱，结果就被夏温乘虚而入穿越到了这恶人的身上。

　　以秦筝综合书中对他的描写以及现下接触的感觉来看他，李仁安实在是个长歪了的青年。

　　若是好好引导，应该是可以成为积极向上健/□□/活的阳光青年。

　　一时间思绪散开，也就忽略了周围的闲言碎语。围观群众见状，胆子也大了些，有些混子甚至开始讨论这太尉大人今天晚上要怎么对这虚弱的“小娘子”了。旁的姑娘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也不敢出言制止，只好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这些混子流氓。

　　于是这些人的周围，竟形成了个小圈。

　　前几天刚从边境凯旋的季彦今日应了自家妹妹的承诺，来这街道上寻些好吃的给她带回府里尝尝，却遇见了被众多百姓围着的太尉。

　　因着对这心狠手辣的太尉没有好感，想着绕道而行，可好巧不巧的这人群堵住了去往小吃街的道路，又恰巧听见了那些混子的污言秽语。看到周围那些天真无邪的姑娘对这些混子的远离，想着无论怎样也要教育这些小流氓，省得日后自家妹妹出府来玩也遇见这么些个惹人厌的恶心混子。

　　“闭嘴!”季彦不欲多说，上前就给了他们警告。

　　那些混子见他只着一件普通的麻布黑衣的朴实模样，也没有戴什么华丽好看的冠，想着他应该不是什么贵公子，便继续言语挑衅。

　　“咦，哪里来的乡野村夫？生得这般黑，穿的这般朴素还想来招惹我们。怎么？是想认我们做大哥，还是想给我们当小弟？”混子头头说话阴阳怪气，又怪是难听。

　　季彦闻见这人说话时传来的阵阵口臭，眉头皱了皱：“你太臭了，难怪说出的话这么难听。”

　　言下之意便是，你有口臭，自然你说出的话也伴随着臭味。

　　明白了意思的小姑娘都掩面笑了起来。

　　混子显然受不了别人的挑衅，被当场戳穿自己有口臭这件事也感到失了面子，在听到周围小姑娘的哄笑更是觉得生气，于是几人便将季彦围了起来，想要群殴他。

　　“你这小子是找打！”混混头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那些小弟们便被季彦轻轻松松地打趴下了。

　　“你……你你你，”见到季彦向他这看了过来，混混头子立马腿软跪在地上，大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的不该那样说您，是小的错了是小的错了，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

　　这保证还没说完，季彦便打断了他的求饶宣言：“不是向我道歉，是向这周围的百姓道歉。你以后要是再在大庭广众下说污言秽语，就……”

　　“以后我若再犯，必定不得好死！”混混头子讨好地笑了笑，着实有些丑陋，“大爷，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说这些话伤害别人了，您就饶了我好吗？我现在就滚可以吗？”

　　季彦看这混混头子屁滚尿流的样子，也不愿生事，便让他走了。

　　“以后若在被我看见或者听见，后果，自负。”

　　“是是是是，小的以后绝对做个文明正直的好人……”话音未落便带着自己那些不中用的小弟滚得远远的。

　　周围的人见状也哄笑得更大声了些，有些小姑娘甚至对他心生了些许爱慕。

　　季彦解决完这事，看到太尉周围得人群好像少了些许，可是……自己周围的人却多了起来，连本来用轻功踏上屋顶去往小吃街的打算也不能实施了。

　　“季将军？”

　　季彦听见有人唤他，虽不想回头，但想起自家妹妹对自己的告诫——“如遇同僚，不管是不是你喜欢的，都要与其聊上几句。尤其是别人还与你主动打了招呼。”

　　“太尉大人。”季彦回身应了一句，点了点头，却不愿与其以同僚之礼打招呼。

　　反正这太尉也没有与他行此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