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74、第 74 章

　　街道两边的路灯明亮，让小伙子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机器人跟在他的身后，任劳任怨的抱着那把大伞，手里还提着给他准备的零食。

　　他鼓捣着手机，回头不耐烦的望了机器人一眼：“喂，你能不能走快一点？你瞧瞧你那个样子，哪里有作为机器人的觉悟？等明天天亮过后，你小主人我就是咱们河云区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说到这，他的语气跟着轻快起来，带着几分期许：“到时候，你说我去做点什么好？嘶，那样的日子光是一想都让人陶醉啊。”

　　机器人跟在他的身后，却并不搭话。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明天过后他该做的那些事，不耐烦的对着沉默的机器人骂了几句，才又回头有些放心不下的回望了一眼老城区。

　　尽管老城区现在的灯光照明比着之前的时候好了许多，那些路灯被安装在低矮的屋檐下，就连光亮都仿佛被那些屋檐全数吞没。

　　也不知道挟持那些老人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想要做些什么。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的震动，一条消息都还来不及点开，第二条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那个叫沈迎夏的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让他赶紧离开河云区。

　　他离开河云区做什么？

　　机器人努力的保持着固定死板的表情跟在他的身后，芯片不停的接收着大群内的数据。最近这些天，河云区突然接连失踪了好些个人类，连着人类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些已经觉醒了意识的机器人。

　　它望着走在它身前几步的小伙子，看着他每走的远了一些，又会不自觉的放慢脚步，等它走过去过后才满嘴抱怨的继续往前走。

　　它的头一低，步子跟着加快了起来。其实，它一直都知道的，在那么多的机器人中它并不是最优秀的，主人他们都有过几次把它送到售后部的念头，每一次都是这个看似恶劣的小伙子闹着把它留了下来。

　　它走到小伙子的身边，把手里所有的东西塞到一边的手上，卡在胳肢窝里抱的死死的，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手机：“咱们快些走吧，都快半夜了，回去你又要挨骂了。”

　　小伙子却反倒停下了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它吼道：“不行，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吧。”

　　“要不我帮你喊个车……”

　　“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我不管，今天你必须背我回去。”

　　小伙子耍横的话还没说完，它已经走到他的身前背对着他蹲下了身子，弓着双腿朝着他伸出了手。它的手才稍一举起，被它抱在手里的东西就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它动作一僵，连忙缩回手臂转身就去捡地上滚落的物件。小伙子烦躁的走到它身边，骂骂咧咧的踹飞它面前的东西，动作飞快的把那些东西全部都塞进了垃圾桶。

　　他的嘴里仍旧没闲着，骂骂咧咧的数落着机器人的不是。机器人空着手再次蹲到他的面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烦死了，你是不是真的蠢？要是那个沈迎夏说的是真的，我真想带着你去修修你那个脑子。”

　　机器人不明所以的站起身，看着他气呼呼的把最后一个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连手机的消息都没心情再看，板着一张脸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它脚步一顿，连忙飞快的追了上去。

　　各处的监控，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就有一小队机器人从各个方向缀到了他们的身后。

　　月色如水，小伙子抬起头看着明晃晃的月亮，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如果那个沈迎夏说的是真的的话，以后等我有钱了，我就带着你去给你的芯片升级。”

　　“你以后，就不要那么蠢了。挨骂也不知道不高兴，也不懂该怎么还嘴……”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也会有喜怒哀乐，你也会感觉到疼痛和伤心，我就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他的身后，依旧是静悄悄的。也许是月色醉人，让他难得的说了几句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话。然而，久久得不到回应，不由又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他暴躁的回头，身后一直无声跟着的小尾巴，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迹。

　　三五个人穿着一样的装束，为首的那一个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的手机。在他转过来的那一刻，已经用他的人脸解锁，片刻时间，就更改了他手机的安全设置。

　　他咬着牙忍住逃跑的冲动，踮着脚尖往那几个机器人的身后望了几眼，在确定没看到那个蠢乎乎的小尾巴过后，才转身拔足狂奔。

　　还没跑出十米，他就已经被来人一把按住了肩膀。无论他怎样的挣扎，都不能挣开那人铁钳一般的那双手。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串联了起来。河云区今天盛大的热闹场景，以及那些吃瓜群众推算的参与活动的部门，包括他偷偷从老城区溜出来过后，极短时间就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上。

　　他朝着监控努力挥舞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们河云区的所有人，都活在某个人的监视之中。这所有的电子监控，就是那个人的眼，所有的这些机器人，就是那个人的手足。

　　被捂住的口鼻呼吸不畅，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然后他终于跌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直接跑出河云区的。

　　不，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直接不管那个叫沈迎夏说的那些疯话了。

　　昏迷中的他，被扔到了扣在他们队伍最后的机器人手里。那个他口中的蠢货，直接被那些同类打断了四肢，胡乱的扔在地上。

　　被打断的四肢以奇异的姿势扭曲过来，一把接住被扔过来的小伙子，机器人的脸色又是一白。

　　它的声带已被割裂，发出的声音如同漏风的风箱。攻击他们的机器人随手一把抓着它的衣领拖着它们往老城区走去。

　　它的后背与地面摩擦出星星点点的小火花，混杂着真假难辨的血迹。它的眉头紧锁，垂眸望着被它死死环抱着的小主人。不论它怎么用力，怎么用风箱一样的声音嘶哑的呼喊着，他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它的喉头滚动，从声带割裂的位置掉出几捋细长的金属丝，一字一顿的说着可能是它最后的遗言。

　　再也不用顾忌小主人他是不是会不高兴了，它只用说出自己想说的那些话了。

　　它的眉头跳动几下，双眼用力的眨了眨，也没能落下一滴眼泪来。

　　“主人，不用等以后了，我一直都能感觉到疼痛和伤心的。”

　　“我好疼啊……”

　　回到技术部的大楼，机器人的后背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材料，用作脊椎的那根金属柱都已经被磨损了大半。它的小主人安然无恙的被它扭曲的四肢环抱在怀里，在这么远的拖动中，没有磨出任何一个伤疤。

　　几个机器人用了半天的力气，也没能将两个人分开。杨辰接过被收缴回来的手机，冷眼瞧了一眼那主仆二人，轻飘飘的扔下一句。

　　“处置了吧，也不能作为实验对象了，还怪可惜的。”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江边响起了沉闷的破水声。有人影飞一般从江边掠过去，然后又归于寂静。

　　杨辰回到卧室，强迫自己睡了一觉。一醒来过后，才不紧不慢的拿出那小伙子的手机解锁。

　　连着换了好几次语气，他才模拟好原主人的语气发出最新的消息。

　　“哈哈哈哈，该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了我昨天说的那些吧。那沈迎夏是个蠢的，没想到你们也能跟着一起上当。”

　　在那之后，又是一顿的冷嘲热讽。在唇枪舌战中，昨天被翻出的所有小细节，包括迎夏发出的老人照片和住址，都被人整齐的列了出来，要求必须能看到这些老人好好的在家里，才能相信他反复无常的这些说辞。

　　杨辰努着嘴，一条条的上传着刚接收的那些视频。视频中被扣押的老人，昨天夜里已经连夜被送回了各自的家中，甚至有好些都已经穿上了他们这辈子都穿不起的新衣服。

　　深色的崭新的衣裳，遮住了身上上大小纵横的疤痕。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闭上了嘴。

　　他们昏黄的老眼看着镜头，牙齿掉的差不多的一张嘴瘪着，眨巴着眼露出辛酸的笑容来，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杨辰心中颇为愉悦，看着那些昨天还上蹿下跳的想要把他挖出来的那些人，现在又跟一点就着的炮仗一样的满网站乱窜，逮着谁就咬谁。

　　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热茶，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句话。

　　“沈迎夏，老子不陪你玩了。河云区的演习都能让你借题发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撒出什么样的弥天大谎来。”

　　众人心中原本的惊疑不定与同情，在发帖人自爆过后，尽数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网站的风向，瞬时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