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别鸟》苏越白

7、初见

　　如果真是那个人，陆时他应该会铩羽而归吧。

　　待挂断电话，林止关门落了锁，沿着楼层的台阶拾阶而下。窗外的天空由清澈高远渐变成墨色的黑，点点繁星缀在苍穹之上，时间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而风还在涌动，吹着那墨色的黑，渐渐地就将那点点繁星尽数浸染。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

　　林止走在路旁的林荫道上，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他初见闻承时的光景。

　　十七八岁的年纪，按理除了学习上的烦恼，人际关系方面偶尔有点小参差，应最是无忧无虑。他却在人生的道路上随波逐流，从位于江南之畔的小城，再次漂泊，去到了位于海滨的小镇——

　　海新。

　　海新的天气一年之中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热的，唯有晴和雨的分别。

　　他随着人生的波浪到达这一座小镇时，恰好是一个雨天。

　　雷电交加，仿佛老天爷都在怒吼，没个停歇。

　　隔着车窗，又隔着层层的雨幕，一切便都如雾里看花，什么也看不分明。

　　也因着下雨，路上行人少也匆匆，看不进什么景色去。

　　却在路过一个小巷子口，林止看到那儿的墙边蹲坐着一个人，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行为举止却已是个成年人的模样。

　　此时那人像是感知不到头顶上的瓢泼大雨，正垂眸点着一支烟。

　　猩红的光点一闪而过，落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即使身处于落魄的境地，也试图制造出一些什么，给与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哪怕星点的温暖。

　　“姑妈，他是谁？”

　　车窗外的人影一闪而过，却在当时，于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重的刻痕。

　　林芳菲跟着林止的声音往外瞟了一眼，只来得及捕捉到大雨之中，那一闪而过的猩红的光点。

　　林芳菲却直接把人就认了出来：“你是说闻承？那是个可怜孩子。”

　　如何可怜却没个章程，林芳菲有着自己的信仰，不是会妄议旁人的人。

　　林止便将这次初见团吧团吧，塞角落里去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历经人生剧变，当下所要面对的最要紧的事，却仍是高考。

　　跟着林芳菲来到小镇，林止还未曾将自己的心情好好的收拾，便拾掇了东西，进驻了小镇当地唯一的一所普高——

　　海新一中。

　　窗外天灰蒙蒙的，依旧还下着雨。

　　只是老天爷经历过昨天一晚上的咆哮，像是累得慌，雨势看起来小了许多。

　　但风依旧是凉着的。

　　跟在林芳菲的身后走进海新一中，正是读书时，校园内书声琅琅。偶有行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作老师的打扮。

　　林止默着声，跟在林芳菲的身后，没有说话。

　　一路就走到了海新一中校长的办公室。

　　陈传福昨晚就接到了林芳菲的电话，这会儿已经等在那了：“林老板，请坐请坐。”

　　林芳菲客气的笑了笑，坐在了陈传福对面的沙发上。

　　就这样话絮半晌。

　　陈传福这才喊了人来，领着林止先过去教室看看。

　　来的人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余清。她刚刚从县里面赶回来，东西还没放下，就被陈传福的一个电话，给喊了过来。

　　这会儿身上还拎着个包，很是有一股精英范儿。

　　“林止是吧。我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你叫我余老师就好了。”

　　余清撩了撩头发，有意向林止释放出了善意。

　　她教了高中也有十几年，大大小小的风浪都算见过，当下就猜出了林止的几分情况。

　　林止被余清这一声温柔给唤回神，视线便从路边那飘落的梧桐叶转回到了余清的身上，很轻的应了一声：“嗯。”

　　余清也不介意，继续向林止叮嘱相关的事宜，就这样来到了高三（一）班班级的门口。

　　而高三（一）班的班级里，早在余清去校长办公室领人的时候就有人通风报信，这会儿早就一个个的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着，仿佛刚刚还像在菜市场般的热闹，从未存在过。

　　余清带了这个班带了也快有三年，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尿性，也不在意，站在班级门口拍了拍手掌让大家看过来：“今天，有位新同学来到了我们的班级，大家欢迎。”

　　掌声瞬间响起，且极为热烈，林止不自觉就跟着这之中发出声响最响的那几片望去。

　　怎料他一眼便看到，于他内心深处留下了有一道深重刻痕的那个人，此刻正窝在一个高个少年的身旁，头枕在胳膊上，一双黑眸闭得死紧，像是已经睡着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