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别鸟》苏越白

23、兴味

　　由于是周考，学校不统一安排换座位，各班基本上是按照学号从小到大依次往后坐。只不过由于林止在前一个多星期才刚刚转来，所以他的位置是班上的最后一个。

　　早读结束后，学校一般会留20分钟左右的时间给学生错峰吃早餐。其中高一年级是七点四十结束早读，八点钟上课；高二年级是七点半结束早读，七点五十上课；他们高三年级最早，下早读时间定在七点二十，当然，上课的时间也最早，不过七点四十，就要开始一天的课程。

　　只不过今天不一样，为了能够更加贴合高考的安排，让学生提前适应一下其节奏，第一场考试开始的时间安排在早上九点。于是乎，在周考开始之前，他们还有两节课得上，分别是语文和数学。

　　林止默背着之乎者也的意思，汤家泉却不安生，在他们语文老师老肖到来之前，悄摸摸地搓了一个纸团，丢在了他同桌徐妙之的身上。

　　徐妙之不妨中招，幽幽地转过头看向了汤家泉：“老汤，你干嘛呢？”他大概寻摸到了一点苗头。自前一个多星期林止转来之后，汤家泉和甘超他们俩就奋勇当先冲在了前面，和他的同桌林止成为了朋友。

　　汤家泉嗞嗞了两声，又趁数学课代表李孤丘不注意的时候朝徐妙之这边挪了挪，低头跟徐妙之商量道：“喵之，跟你换一个早读的座位，行不？”

　　徐妙之老神在在地朝汤家泉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三天早餐。”

　　汤家泉顿时怪叫一声，徐妙之忙伸出一个手指头对准嘴巴“嘘”了一声。汤家泉也反应了过来，立马放小了声音，并左右看了看。幸得被淹没在了班级里的早读声中，李孤丘还没发现他的存在。于是他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徐妙之这儿，跟他商量道：“两天，行不行？”

　　徐妙之便摇了摇头，笑嘻嘻地说了声：“没得商量。”说完，他便转回身去，像是不打算理会他了。汤家泉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行行行，三天早餐，我跟你换。”

　　“早这样不就好了。”见汤家泉这样说，徐妙之回过身来，看了眼李孤丘的位置，朝汤家泉比了个“OK”的手势。

　　汤家泉喜闻乐见，忙跟徐妙之换了位置。见林止正认真地默背着那一沓跟文言文有关的知识点，汤家泉从自己拿过来的草稿纸上又撕下一角，将其搓成一团，丢在了林止的桌子上。

　　林止正背着呢，就见有一团废纸丢到了自己的跟前，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自己同桌的位置。果不其然，汤家泉那胖子正端坐在那儿，朝自己傻笑着。

　　“……什么事？”

　　林止不觉得汤家泉在这会儿和他同桌换位置，是想商量学习上的事情。

　　汤家泉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潦草写下了一行字，然后将它撕下来，团吧团吧，又丢在了他的桌上。

　　林止无奈，拿起桌上的那个纸团，打开来看了一眼。就见上面写道：等下课后和XX一起去XX吃早餐啊！

　　林止勉强猜了个大概，将纸团放在手上揉了揉，便朝汤家泉丢了回去，顺便摇了摇头。

　　汤家泉就急了，身子往林止这边探了探：“下课了和超子一块去……”只是没等他这句话说完，讲台上就响起了老肖那洪亮如钟的声音，把早读声都逼得停了一停：“老汤，把你的座位和徐妙之的换回去。”

　　他就觉得今天早上的早读哪哪奇怪呢，首先就仔细地往甘超那儿瞅了瞅，见他正老老实实地拿着语文书在看呢，就收回了目光，又看向汤家泉那儿，果然发现了问题。

　　汤家泉委委屈屈地同徐妙之换回了座位，临了，还不忘朝林止竖了个中指。

　　不同到一起就不同到一起吧，等早读结束他先和超子去小红餐馆占到位置，让超子去点早餐，他就在餐馆门口那儿守着，不信逮不到林止。

　　林止大概能猜到汤家泉的想法，失笑着摇了摇头。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复习一点是一点，才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语文考试。

　　好不容易等早读结束，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汤家泉招呼着甘超，没等他答应，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我们赶紧先去小红餐馆占座。”老肖都还没走呢，他和甘超就先冲出了门，气得老肖吹胡子瞪眼的：“这是三天三夜没吃上饭了吗这是！”逗得全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林止坐在座位上，没跟同学一起出去挤。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站起身，准备出去看一看有什么东西吃。徐妙之坐在座位上也还没动，手里拿着一个茶叶蛋正准备在桌子上敲一敲，剥壳来吃，见林止准备出去觅食了，忙出声喊住了他：“林……止！”

　　听见有人喊他，林止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喊他的那个人，也就是自己的同桌。见徐妙之手中正拿着一个还没剥开的茶叶蛋，他开口问道：“怎么，你要请我吃？”

　　徐妙之忙摇了摇头，回道：“不是。”说完，他将手上的茶叶蛋往里藏了藏：“你等会儿碰到了汤家泉，叫他帮我买一杯豆浆和几个包子上来呗。”

　　林止便挑了挑眉，在那儿懒洋洋的：“怎么，有手没脚？”徐妙之倏地涨红了脸：“不……不是！”

　　“你不帮忙就算了。”他气哼哼地说道。说完，便理也不理林止，自个剥自个的那个茶叶蛋去了。

　　林止垂了垂眼眸，“哦”了一声，就长腿一跨，越过徐妙之的那个位置，往教室外走去了。

　　等他迤迤然走到了校门口，已经有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吃完往回走了。汤家泉坐在座位上，边吃边往外看，等终于看到林止的身影，忙放下筷子，远远地朝林止招呼道：“林哥，这里！”

　　老响的声音，几乎都要击穿他的耳膜，林止想不听到也难。

　　林止便停了下来，循着汤家泉的声音望过去，就见他和甘超一块儿坐在一个名叫小红餐馆的店里，甘超这会儿还在捂着自己的耳朵。林止想了想，自己确实不知道哪一家店的早餐更好吃，索性直接朝那儿去了。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真的拂了汤家泉的好意。

　　“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见汤家泉和甘超两人点的都是炒粉，林止抬眼看向餐馆正中央挂起来的菜单，光早餐这一块就琳琅满目的，他确实不知道该点些什么。至于炒粉，对他而言太过上火，不在他的早餐范围之内。

　　“你要不点一碗抄手吃，这家的口味还不错。”

　　说到吃的，问汤家泉是绝对没错的。就算不知道他是吃货，看他的体格也知道不会问错人的。

　　果不其然，一旁的甘超听到这个选项，在那儿猛点头，边吃还不忘朝林止推荐：“唉，后悔了。今天早知道就点一碗抄手吃了，上次吃好像还是前两天。”

　　林止便站起身，走到点餐的窗口那儿，说道：“老板娘，给我来一碗大份的清汤抄手。”

　　好几个阿姨在里边忙得热火朝天。但这餐馆受欢迎也在这儿，你点的什么餐，先点还是后点，这几个阿姨记得是一清二楚。林止就听见有个专门下抄手煮的阿姨朝他回了一句：“好嘞！您先坐好，两分钟给您送过来。”

　　林止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谢谢阿姨。”说完，他便回了座位。回座位的路上，路过好几桌的人点的都是小馄饨，又听见旁边那一桌的人聊天，不知怎么的聊起了王家餐馆做的小馄饨那叫一绝，林止便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早上，闻承请他吃的那一碗小馄饨来。

　　这般想着，林止又想起刚刚早读那一会儿，于盛和闻承他们两个人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而不管是余清还是老肖来的时候，都没见他们问起他们二人来。他心下便觉得有些奇怪，索性问起了汤家泉和甘超：“这次周考你们把握怎么样？”

　　来海新那天听林芳梅说过，他们海新一中最好的班便是高三（一）班。按理像他这般空降在一班的人，应该会有很多的人对他不是很服气。就比如徐妙之，他的同桌，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就对他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很是傲气。

　　汤家泉顿时就瘫了：“也就那样吧，我语文和英语是弱项。”甘超也痛苦地抚了抚面：“老肖说下次语文作文再不上四十分他就削了我。”

　　林止便问：“周考的成绩也算？”说话间，他点的那一碗清汤抄手便被端了上来。林止从筷盒里面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了开来，又拿了个一次性勺子，先在碗里搅了一搅，将里边的料都搅匀了，这才开吃。

　　甘超从抽纸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奋力地擤了擤鼻涕：“怎么不算啊。也就于大班长和阿承吧，像他们那种情况，只需要参加模拟考就好了。”

　　林止问题便来了：“可是我早读的时候，看到他俩的学号就排在我的前面……”只是没等他问完，汤家泉就参与进话题了来，硬生生地将他的问题打断。只见他抬起手，掩面干嚎了两声：“林哥，你这都什么问题啊？他俩学号虽然就在你前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次次考试都将我们这一群虾兵蟹将给碾压啊！”

　　林止收获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而意足。同时，他心里对闻承这小孩儿升起来的兴味更浓。人生十几年，他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却是好久都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还是个小孩儿。

　　“对了。”边吃着抄手，林止转头朝汤家泉说道，“那个徐妙之是吧，他叫你帮忙带一杯豆浆和几个包子，别忘了。”

　　汤家泉顿时大叫了一声：“我靠，这么猛的吗？我才刚答应他呢，寻思着怎么着也要明天才开始算。”说完，他伸手掏了一下口袋，里边空空如也。汤家泉立马把目光对准了甘超，朝他谄媚道：“超子~帮帮忙~~~”

　　“停！——”甘超忙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二十块钱，丢给了汤家泉，“给你给你给你，我刚吃完早饭，还不想这么早造完！”

　　汤家泉笑嘻嘻地将那二十块钱接了过来，手搭上甘超的肩膀，转头朝林止说道：“那林哥，我俩先走了。”

　　林止淡定咽下碗中的最后一个抄手：“行，你们先走呗，我把剩下的汤喝完。”

　　他早就养成了不浪费哪怕一丁点儿食物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