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别鸟》苏越白

13、小馄饨

　　第二天一早，连晨光都还没熹微，林止晃了晃脑袋，从青年旅店走了出来。旁边的包子铺打着灯光，早就忙碌了起来。

　　“叔，来两个萝卜馅的包子和两个……”

　　林止头一回在这种不太像正儿八经的小旅馆中住宿，半夜还听得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友好沟通与交流的动静，断断续续持续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让他休息得不是很好。于是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蔫蔫的。

　　也就没注意旁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来。

　　“这儿萝卜馅的包子不是很鲜，我猜你应该不喜欢。”

　　那人话音将落，林止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敢往自己旁边站的是昨晚上落得残了一只脚的那个小孩，顿时翻了一个白眼:“哦，那你说吃什么？”

　　闻承手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那儿悠哉悠哉，丝毫不受他那个白眼的影响:“要不……哥我请你吃点好的？”

　　有多好？当闻承领着他走过两条街的距离，周遭都没什么早餐店的时候，林止觉得自己中了邪才会信他的话。

　　“你带我往哪儿捎去？”

　　林止不觉得闻承是领着他去哪个偏僻地方算账的，尤其是在人还伤了一只脚的情况下。但这情形看着着实不像是个好的。

　　只是没等林止再反应什么，闻承停在了街角巷子口的一处商铺前，朝他扬了扬头:“喏，到了。”

　　林止便跟着停下了脚步，半转个身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上看去，一张古老的招牌正半吊不吊的处在他们的头顶，上面还书写了四个大字——王家餐铺。

　　不只这般，这招牌许是歇息的时候还没到，LED的幽幽绿光还勤勤恳恳的工作着，且不时吱啦一声……

　　林止刚刚的话就这么被囫囵吞回了肚子里。半晌，他感慨道:“……还真是一家店啊。”

　　闻承这会儿已经上前敲门去了。

　　三轻两重，还挺有规律，林止漫无边际地想道。

　　只是房屋里的人似是睡得太死，林止许久都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差没把怀疑的目光直愣愣地往闻承那边送了。闻承多多少少觉得有点下面子，人是他带来的，闭门羹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差不多该起了。

　　清了清嗓子，闻承准备跟林止说些什么，至少找补一下，就听见里边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似是有什么重物被推到了一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塞满了困意与暴躁的嗓音：“谁啊？这么早……”

　　王珩揉了揉他那一头鸡窝似的白发，很是不耐地打开了店面的卷帘门。

　　闻承直接怼脸：“王珩，你哥呢？”

　　王珩呆了呆，像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转过身往通往院子后门那儿看：“应该在那儿？”

　　以往这个点，王一禾该是起来准备要卖的包子馒头那些东西了。

　　只是他也不确定。

　　闻承顿时打了个呵欠，说话间语调不免也沾染上了一些倦懒:“要你何用？”说完，他就拄着拐，以拐杖为支点，连跳上了两个台阶，头也不回地道:“走，带你见下厨子去。”

　　林止无所谓怎样儿，只要能管饱饭就好。见闻承上台阶不需要他的帮忙，便施施然地跟在闻承身后，朝后边院子去了。

　　王珩这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哗的一声重新合上了卷帘门，跟着他们朝后院走去:“不是，闻承你怎么还带了个人啊？”

　　王一禾多多少少会有点怕生，因此在吃饭的点儿，出面的一般只有他王珩的份儿。

　　闻承行动不快，林止便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看上去也没帮忙的想法。只是在听得那白毛青年喊人全名儿的时候，林止才出了一下神，分了点心挂在那小孩儿的身上。

　　就是不知道他名字会是哪个“wen”、哪个“cheng”，总不可能是“文成公主”的“文成”吧？那多多少少就有点意思了。

　　闻承倒是理也没理王珩。他在还没到后院门口，离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王珩刚越过林止，没刹住车，险些就撞了上去。

　　顿时心气就上来了:“你他妈……”后边的话却没跟上来，因为他跟闻承一样，也看到王一禾了，他确实在那儿。

　　闻承看了一会，就朝那边一瘸一拐地过去了，拄着拐杖。只是临了，他还不忘贬损上王珩一句:“以后少放屁，多说话，还能好好做人。”

　　王珩本就上了心气，闻承这一句话，更是帮他点燃了心里的那股正冒火的炮仗，就差没把拳头扬起来了。

　　闻承却像是不带怕的，见王珩火大，就怕它不旺似的，在王珩扬起拳头又放下的那一刻，又补上了一句:“不会听人话就少瞎听。”

　　王珩顿时像是炮仗被调皮的小孩丢进了一方巨大的水潭，哑了。

　　林止没跟着闻承走上去。这会儿他正杵在王珩的身后，但也离院门不远，因此看得到院里的光景。

　　就见王一禾正在院子里搭起来的一个棚上，捡了一张小方凳，并着一张小矮桌，周遭放了五六七八个盘子，上面放着包好的小馄饨，晶莹剔透的，看起来就香。

　　若不是注意到那青年身上穿着的那一块巨大的不合身的布料，外加王珩这么大动静他却没一点反应……

　　王珩的炮仗被哑了之后，他也没有干站着。看了一眼还在朝王一禾那边而去的闻承，王珩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脸颓靡地靠在了门框一侧。

　　想了想，他转身朝林止问道:“哥们，你和他是朋友？”

　　林止也算不清自己与闻承之间算不算朋友，但心绪一转，他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闻承这会儿已经过去了。

　　“好久不见啊，一禾哥。”

　　棚子一旁开垦了几块菜地，绿油油的一片，却在靠近棚子的时候突然被哪个画家切割成了另外一幅画面，那是几处花丛。

　　而后，在花丛旁边，靠近棚子的那一侧，几张石凳并着石桌一块出现，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加之几副碗筷，已经在上面摆好了。

　　王一禾这才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到闻承的光景，他唇角泛笑:“怎么搞成这样了？”说着，他微侧了身，往后院门口看去，又问了一句:“你说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