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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戌时,白日里热热闹闹的宅子已经冷清了下来,许是因为今日大婚,宅子里的家丁都喝得醉醺醺的,连看门的人都不知去向,李玄州如同入无人之境,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闻灵玉飘在前头,四处打量,正见到新郎官的身影从庭院处走来。

      “李玄州,那儿!”

      闻灵玉对着李玄州挥挥手,示意李玄州赶紧过来。

      李玄州一个利落地闪身,明知旁人瞧不见闻灵玉,还是带着他藏在了假山后。

      从假山的洞口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新郎官的脸色。

      此时已入夜,新郎官苍白的肤色更是像鬼一样,他双眼如一滩死水,黑黝黝的瞳孔毫无光彩,再加上那身大红的喜服,瞧着还真有几分瘆人。

      但不管看着多瘆人,李玄州并未在新郎官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鬼气。

      也就是说,这新郎官的的确确是人。

      天空中月色白凉如水,晚风席席,吹得枝桠簌簌作响,新郎官已走至庭院中的梧桐树下,只听见一声“咔嚓”,那颗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梧桐树,突然枝干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竟是毫无预兆地断了。

      闻灵玉看得一惊,这树干就是三个男子也围不住,这般砸下去,即便是不死也会丢了半条命。

      “李玄州!”

      听到闻灵玉的呼喊,李玄州只是扬了扬下巴,冷声说道:“你看。”

      闻灵玉转眸看去,发现新郎官仍是不躲不避,他任由自己的影子被黑色的巨影淹没,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梧桐树重重地砸了地面上,片片落叶飞起。

      即便梧桐树已经倒下,枝桠也有一人来高,长得十分茂盛,闻灵玉根本看不出新郎官此时的情况,而且,他连一丝一毫的叫喊也没听到。

      枝桠发出了窸窸窣窣的抖动声,一只苍白的手从树缝中伸出,拨开了层层枝叶,新郎官迈开一只脚,完好无损地从树中走了出来。

      闻灵玉此时的惊讶不亚于见到梧桐树倒塌之时,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没看错吧,他身上竟然连一片叶子都没留下?”

      李玄州也微微蹙眉,这新郎官的身上的确有古怪。

      “怪不得今日听人说他运气好,连着两次死里逃生,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可真是不敢相信。”

      “运气好?”李玄州淡淡反问道:“分明就是无妄之灾,又何来运气一说?”

      “可你看,他这不是好好的吗?”

      闻灵玉说话间,新郎官已经推门入了新房,房门缓缓关上,将两人的视线彻底隔绝。

      房内的人影被烛火印照在门窗上,闻灵玉使了个眼色:“进去看看?”

      李玄州却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两人从假山后走出,俯身靠在门框上,而后李玄州伸出一指,在纸糊的窗户上破了个小洞,身子微微向前倾,面无表情地看着。

      分明是在做不太光彩的事,可瞧这李玄州,依旧是面不改色,还是端得一副清逸出尘的模样。

      闻灵玉照葫芦画瓢,也破了个小洞,便好奇地凑了过去。

      这个小破洞正对着新床的位置,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端坐在床上,她手指不停地搓揉着,也许是听到了新郎官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新娘子顿时手一紧,死死地捏着衣角,一声不吭。

      新郎官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只见这新郎官双手握住新娘子的肩,掌心用力一推,新娘子便倒在了床上,红盖头依旧盖在她的脸上。

      紧接着新郎官的身体也压了下来,他在新娘子的脖颈处轻嗅了一口,这本是个调.情的动作,可这新郎官做出来,看着却像是在确定某种味道一般。

      新娘子身上的味道似乎取悦了他,新郎官终于抬手揭开红盖头,看着身下娇弱颤抖的女子,低头埋了下去。

      床上的二人相拥在一起,不时还能听见新娘子发出几声听不出意味的低吟,闻灵玉皱了皱眉,全然不知这二人在做什么。

      越不知道,闻灵玉就看得越仔细,非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李玄州也微微蹙眉,不是对房内的二人,而是对闻灵玉。

      “看得这么认真?”

      闻灵玉转过头看他,一脸纯然无知:“难道这是不能看的?”

      李玄州摸了摸下巴:“能看。”

      阴阳交合,天地交融,本就是自然之理,当然没什么不能看的。

      就在这两人说几句话的时间,李玄州敏锐地察觉到房内一股阴森的鬼气漫了出来。

      李玄州心道不好,当即破门而入,便见到新娘子的魂魄已被新郎官残忍地吸了出来。

      新娘子连一丝惨叫都没有发出,瞬间变成一具干尸瘪了下去。

      床上的新郎官看见突然的出现李玄州,翻身一跃而下,足尖一点,毫不犹豫地从窗外逃了出去。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极快,从新郎官发现李玄州,再他逃跑,不过才一息之间。

      紧跟其后的闻灵玉却发现就在方才那一瞬间,新郎官身上有一丝让他熟悉的气息,可要说熟悉,闻灵玉却偏偏说不出是何气息,只隐隐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再一看清床上已经死去的新娘,闻灵玉骇道:“那新郎官莫非是修了阴毒的法子?李玄州,我们还不快追!”

      李玄州径直走向床边,仔细查看着已经变成干尸的新娘:“他跑不了的,现在应当看看她是被何种法术吸出了魂魄。”

      降妖捉鬼毕竟还是李玄州在行,闻灵玉便没有再出声催促,见李玄州看那具干尸看得认真,闻灵玉也在房内转悠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任凭闻灵玉快将房内看了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回头,李玄州还站在床边看着那具干尸。

      “李玄州,你看出什么没有?”

      闻灵玉刚问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阵吵闹声,还伴随着匆忙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宅子里姗姗来迟的家丁往这里赶来。

      一道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衣衫破旧,神情癫狂,口中不停吼叫着:“如楚呢!如楚在哪里!”

      这人正是喜堂之上的落魄青年,闻灵玉心下一惊,难道这落魄真是来寻这新娘子的?

      李玄州也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青年。

      可落魄青年浑然当李玄州不存在一般,依旧不停唤着“如楚”二字,等他发现床上已变成干尸的新娘,突然发了疯似地掀倒桌子,桌上的酒水瓜果哗啦啦碎了一地,只听见青年疯狂地大吼道:“如楚呢!杨时把如楚藏哪里了!”

      阵阵凉风从破烂的窗户里吹了进来,青年顿时眼神一紧,咬着牙,带着满腔恨意道:“杨时,你把如楚还给我!”

      这突然出现的青年翻窗一跃,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贼人在这,大家快来!”

      阵阵脚步声就在门外响起,府中的家丁手拿棍棒冲了进来,等一看清房内是一名出尘高冷的道士时,俱都一惊。

      “哪里来的道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说!你和方才的贼人是不是一伙的!”

      等这群家丁再一看床上的干尸,俱都吓得纷纷后退,其中胆子小的,更是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死人了!新娘子真的死了!”

      为首那人正是闻灵玉见过的主事之人,他看起来胆子稍微大些,举着火把结结巴巴道:“是不是你杀的人!”

      闻灵玉眼神一动,李玄州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闻灵玉可不急,秀才也怕遇到兵,他还想等着看好戏,说不定一会还能看到李玄州慌乱解释的模样,想想就期待。

      闻灵玉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李玄州冷冷地看他一眼,闻灵玉还不怕死地对他挑了挑眉,实在是欠打。

      见李玄州一个字也不肯说,主事之人的胆子又大了些,恶狠狠道:“快说!夫人怎么死的,我家老爷又去了哪里?”

      李玄州原本就淡漠的双眼更冷了些,就这么一扫过去,家丁们仿佛都被震慑住一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是道士,自然是来捉鬼降妖的。”

      “什么?捉鬼?难道这宅子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别听他胡说,谁知道是真的道士还是江湖骗子!”
      “再不说实话,便把他抓去见官!”

      家丁们各说各话,李玄州冷声道:“送我见官?我看是送你们见阎王才对。”

      此话一出,家丁们纷纷噤了声,其中一人畏畏缩缩问道:“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且问你们,这宅子的主人,是否已成亲数次,先前的新娘都不知去向,而只有这一次,你们才看见新娘的尸体?”

      “你……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被这座宅子的主人给害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此明显之事你们竟然还看不出,简直是愚蠢至极!”
      李玄州突然厉声喝道:“若不是我今晚路过此处,察觉此地有鬼怪作祟,只怕你们已变得和这具干尸一样!”

      李玄州一挥手,这些人眼前都出现自己惨死变成干尸的画面。

      “啊——”
      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吓晕了过去。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家丁们纷纷扔下棍棒,跪倒在地,痛哭哀求道:“道长,是我们遭人蒙蔽,求道长救命!”

      李玄州一挥衣摆,在仅剩完好的凳子上坐下,面色高深:“此事既被我遇见,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把你们主人的事都一一与我说来。”

      “道长……”那主事之人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抢先开口道:“我知道!我说!”
      “老爷叫杨时,你别看他现在风光有钱,一连娶了四个新娘,他从前不光穷,还是个喝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蛋,四月前他在山中挖出了许多黄金,不仅有钱了,人也跟着走运了。”
      “他娶的那些新娘,成亲之后都不见了踪影,便传出他克妻的谣言,但他给的聘礼极高,前来说亲的媒婆还是数不胜数。”
      “而且他娶妻的要求相当奇怪,一定要乙丑年己卯月乙丑日生辰的人,至于其他的,不论胖瘦美丑,他都不在意。”

      这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见李玄州面带冷意,不发一语,讨好地问道:“道长,我只知道这些了,你可满意?”

      李玄州这才点点头,对这主事之人说道:“你是杨时的心腹,你的命数已受他牵制,若想平安地活下去,你需得一生行善积德,那位死去的新娘,你去找来她的双亲,好好安置,把她葬了。”

      “是是是!”

      “记住,你不得再做欺凌他人之事,否则不出一月,便是神仙来了,你也难救。”

      那主事之人连连磕头,嘴上还说着多谢道长救命,那感激涕零的模样,看得闻灵玉一愣一愣的。

      若他没看错,这主事之人根本就好得很,而李玄州之所以这么说,只怕是那日看到被他欺辱的老婆婆,才会如此。

      如此这般,李玄州又一一对余下的家丁“点拨”一番,不出意外的,他们都将李玄州看做了恩人,随后一刻也不敢留在这宅子里,匆忙离去。

      这小道士平常看着冷冷清清的,忽悠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闻灵玉抽了抽嘴角:“真有你的。”

      李玄州不冷不热道:“没见我被捉去送官,很失望?”

      “怎么会!”闻灵玉说起大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我早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李道长舌灿莲花,实在是佩服,佩服!”

      李玄州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不对!”
      闻灵玉骤然想起一事:“那我离开你便会魂飞魄散的禁制,难道也不是真的?”

      李玄州眼神微动,似笑非笑道:“你可以试试。”

      闻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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