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砂時計》弥泪

21、贰〇 约定

　　找到鸣人的时候，我还看到了我爱罗。

　　那个少年一身红衣躺在草地正中，明红的短发在风中摇摇晃晃。鸣人跪坐在他边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甚至可以看见他眼角晶莹的水光。其他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果然最后等到的还是那个最坏的结果。但大概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又或者是我已经知道了接下去该怎么做，心里反倒没有那么惊慌了。我朝着他们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坠。

　　在离开鸣人他们之后，我一个人留在了刚才的那片树林里。我需要稍微解开一点加在耳坠上的封印。当然这个不仅花费时间，还消耗体力，更有反噬的风险。

　　但还好，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花去的时间也在接受范围内，现在我身上的力量已经恢复到了二分之一，应该可以施展那个术了。

　　“唰——”
　　伴着凌厉的破空声，巨大的墨镰瞬间出现在我眼前。手中冰凉的温度直直从手心传入，我紧了紧墨色的长柄，停下脚步，毅然抬手划破五指指尖。

　　伴随着尖锐的疼痛，鲜红的血珠顿时从肌肤下面沁出，随后便蜿蜒着顺着镰刀长长的刀柄潺潺滑落，倏忽落到脚下的草地里，滴在葱绿的叶面上，溶进黑褐色的泥土中。

　　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中的能量在伴着点点涌出的鲜血流失，我顿了顿，即刻以最快的速度，用刀柄蘸着血液在草地上画出一个不大的圆形法阵。

　　“沙罗ちゃん？”鸣人的声音诧异地响起，还带着一丝咆哮过后的沙哑和哭腔。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眶还是红红的，“你在做什么啊？”

　　手中动作不停，我头也没抬地简单答道：“画法阵。救我爱罗。”

　　“什么？！”少年顿时惊喜得跳了起来，一把冲过来抓住我的双肩摇晃道，“你……你是说真的吗？沙罗ちゃん！”

　　“用这种事情骗你有意义吗？”我抬头冲他笑笑，一手挥动着镰刀一手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所有人……全部退到这个圆形法阵的外面去。”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法阵恰巧全部完成。

　　暗红色的血迹凝固在草面上，繁复蜿蜒的咒文宛如蔓珠沙华的花瓣一般，挣扎着向着正中的圆心张扬盛开。我重重地将墨色镰刀“唰”一声深深插入我爱罗身侧的地面中。在这个圆形的正中，刀柄之上的锋利刀刃反射着明亮的天光，孤零零地闪烁着夺目的银辉。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其他人。他们的脸上一个个都写满了疑惑与不解，却依旧照着我的说法站在了我所画的这个圆的外面。

　　鸣人欲言又止着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小樱伸手拦住。

　　我冲他安抚地笑了笑，轻轻道了句“相信我，他一定会回来的。”随后便在我爱罗身侧跪坐下来。

　　少年静静闭着眼，明红的短发在带着草香的微风中轻轻扬起。我没有见过他睡着时的模样，但我想现在的他应该就是那个样子吧。

　　右手指尖的血液还未凝固，仍在悄悄顺着指腹滑落下来。我抬起手，将血液抹在他的唇上，看见那抹红色慢慢向里面渗进去，这才双手平摊，用力向上抬起：“起——！”

　　伴随着手中的动作，莹绿的光点瞬间从法阵环绕着的地面下蜂拥而起，宛如不住飞舞着的萤火虫，缠绕着、跳跃着，向着更高更远的苍穹缓缓飘去。微弱却明亮的光芒将眼前的景物照耀得朦胧而又迷离。我爱罗躺在地面上，衣衫随着飞起的光点微微荡开，碎发飘扬，面容祥和。

　　我轻轻闭了闭眼，意识中只剩下一片黑暗。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爱罗？」

　　没有人回答，黑暗沉寂得宛如一潭死水。

　　我稳住心神，再一次问道：「我爱罗？」

　　似乎有水滴从高空落下，“啪”地打落在面前的黑暗中。涟漪顿时层层荡开，视野一点一点明亮起来，仿佛被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将黑暗缓慢地驱逐开去。

　　「我爱罗，听到了吗？」

　　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熟悉的声音终于低低传来，然后渐渐变得清晰：「……阿又？你……」

　　「嗯，是我哦。」我看着前方的虚空，微微笑了笑，「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他没有说话，我勾起唇角继续微笑，「我来接你了。还有鸣人君，他也特地从木叶赶过来了哦。」

　　「鸣人？」

　　「嗯，好像已经有两年半没见面了，你一定很想见到他的吧？」顿了顿，我朝着前面伸出手去，明亮的光芒中，有淡淡的星光汇聚起来，「所以，我们回去吧。」

　　手上传来缥缈淡薄的温暖，我猛然睁开眼，恰巧对上少年透明的身影。莹绿的光芒在他的周身旋转，我爱罗漂浮在他的身体上方，轻轻握着我的手，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往常那般的淡然平静。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眸光似水，轻轻地唤我：“阿又。”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顺着眼眶潸然滑落。我仰起头来，却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了，抓紧时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吧。”

　　他突然愣了愣，微微垂眸，却不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我静静看着他，一时间脑中划过好几个念头。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就这样和他一起回去冥界会比较好呢？

　　我是猫又，我和他的时间流逝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爱罗作为人类，会长大、会成熟、会老去，最后死亡，但是我，在他的一生之中几乎不会有任何改变，而在他死去之后，我却依然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存在下去、以十二岁女孩的姿态。

　　但若他现在就死去了，他的灵魂去到冥界，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去。时间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不可以。那个沙忍村，那个沙忍村里的人，他们都在等着他。而他，也一定不希望离开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我敛了敛眼睑，仰起脸来看着他笑道：“我爱罗，我从手鞠那里听说了，你已经是风影了对不对？”顿了顿，视线下意识从光芒外面的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又重新回到他透明的灵魂上。现在在我眼前的这双琉璃青眼眸依然纯粹深邃，“我爱罗，我记得当年鸣人君说过，人类正是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才能变得更强。现在的我爱罗也终于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风影的。”

　　他的眸光微微一闪：“阿又你呢？”

　　“我？”我顿了顿，再一次笑起来，“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他垂首望着我，眉目柔和，最后终于淡淡一笑，点头道：“我明白了。”

　　清风从面前温柔地拂过，一瞬间，环绕在周围的光点倏忽散去，像是被某股强大的力量驱散着一般，向着天空、向着大地四散而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缓缓低下头去，第一眼便对上了那双睁开着的琉璃青眼眸。明红短发的少年略显吃力地直起身来，视线却一瞬也没有从我的脸上移开。

　　“我爱罗！”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声。紧接着是一阵索索的脚步声，却又戛然停下，也没有见到谁冲过来。

　　然而伴着那一道惊呼，仿佛突然有什么在心头绽开，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我紧了紧双拳，随即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把抱住他，将自己埋入了他的怀中：“你终于醒了，我爱罗！”

　　熟悉的怀抱还未能迅速恢复到以往的温暖，却无论如何也掩不去那股干燥安心的气息。我爱罗抬手回抱住我，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虚弱：“你在哭吗，阿又？”

　　“才没有。我又不是人类，怎么可能会哭啊……”虽然埋在他的怀中，脸颊上却清晰地感觉到两道温凉的湿意。眼眶酸涩得厉害，里面的液体像是怎么都流不光似地汹涌而出。

　　我爱罗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环着我的双手又紧了紧。

　　这个时候，意识却渐渐暗沉下去。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后果，但心中还是不免微微一惊。那位大人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我眨了眨眼，努力直起身来，看着我爱罗的眼睛认真道：“我爱罗，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闻言，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解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咬住嘴唇，苦涩地笑着低下头去，“我做了违反规定的事，所以……那位大人正在召唤我。”

　　我知道他一定没有听懂，但他的身体还是没来由的一僵。我爱罗紧张地拉住我，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所以，要好好等着我，把我的身体保管好知道吗？”我凑上前去，故作轻松地咧嘴笑了笑，感觉到即将抽离的神志，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约好了哦~”

　　完全的黑暗来临之前，我听见少年浅淡的嗓音。柔和却坚定。即使只是那样简单的几个音节，却带给我无尽的勇气。

　　他说：“我等你。”

　　＃＃＃

　　落于地面上的瞬间，冰凉的手掌便抚上了发顶。我再次听到那个熟悉到渗入骨髓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地，在耳畔响起：“欢迎回来，我的……阿又。”

　　我垂眸跪于大理石地面上，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只轻轻地答：“……我回来了，冥大人。”

　　“阿又还真是任性啊，我明明说过‘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的’，你却还是干扰了人类的生死。”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我的长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在意，“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阿又回来了，那就算了吧。”

　　我猛地抬起头来，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上那双湛蓝眼眸：“抱歉，大人。阿又想要回去人间界。”

　　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轻“哦？”了一声。那个语气，听似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慵懒低沉，却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压迫和威慑，“理由呢？”

　　我深吸口气，坚定地迎上他略带不满的目光：“因为有一个人、在等我。”

　　“一个人？”男子虚了虚眼眸，微微弯下腰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你要为了一个人类背叛我吗，我的阿又？”顿了顿，他继续道，“你要知道，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会像蜡烛一般燃烧殆尽。最后终究逃不过进入冥界，然后轮回转世的命运。”

　　“我知道。但我想要的，只是这一世。这一世，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已经约好了的，所以绝对不可以失约。所以即使是要反抗这位大人，我也不能放弃。

　　冥大人倏地直起身来，语气一瞬变得冷冽冰凉：“也罢，反正你原本的身体也还没有取回来，我就放你回去。但这次的事情……你必须付出代价。阿又也应该很清楚吧？”

　　“我知道。”我点点头，郑重开口，“待到这一世结束，阿又愿意一直为大人看护后花园。”

　　男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湛蓝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疑惑：“阿又，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自由。那是我曾一直追寻着的东西。

　　“返魂的这件事，并不需要你付出如此高的代价。为了一个人类，你竟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我不置可否地垂下头，继续道：“阿又用这个代价，还希望大人满足我两个愿望。”

　　他没有立刻接上，静默了两秒，这才开口：“说。”

　　“一个，希望大人可以赐予阿又像人类一样能够长大的身体。就算灵魂无法依照人类的时间长大，至少那个身体……可以看起来与人类无异。另一个，请问大人，六年前，阿又是否曾去过人间界？”

　　那双手再次缓缓抚上发顶，旷寂的大殿里仿佛传来不知是谁的低声叹息。男子弯下腰，缓缓将我抱起：“你的第一个愿望，我满足你。至于第二个……没错，七年前你化身黑猫逃去人间界，但在六年前被我召了回来。至于具体的……”他垂眸看着我，唇边带着玩味的浅笑，“想知道？”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想。”

　　“你那时刚刚醒过来，恢复得还不完全，一到人间界就被异类攻击受了伤倒在沙漠中，是一个小男孩救了你。你在伤势痊愈之后为了报恩就留在了他身边，以人类的姿态。”

　　果然如此吗。我抿了抿唇，低声问道：“那么为何我没有那份记忆？”

　　“因为我不需要。”他低笑着，声音诡魅轻柔，“怎么？阿又想要找回那份记忆？”

　　“不。”我摇摇头，轻声道，“蔓珠沙华刚开了一次花，想必，那一年的记忆也早已经开出了其中的一株吧。”

　　“不愧是我的阿又，果然聪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长发，突然双手一松，脚下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好了，你可以走了。”

　　身体垂直下坠，狂风呼啸着从下面涌过，将我的头发吹得狂乱飞扬。我睁大了眼，看着头顶上方的光亮越来越小。凛冽的风声中，那个低沉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阿又，我会期待着……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

　　我一睁开眼，看到一轮如血残阳。

　　大半个火球斜斜挂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土黄之上，金红的光芒一直从圆窗外洒进来，照亮了整个卧室。

　　也不知睡了多久，全身竟有些僵硬。我吃力地动了动手指，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的感觉。但我相信，关于这具身体的事情，既然那位大人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房里静悄悄的，我抽了抽鼻子，努力靠着床头坐起身来。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嘎吱”响了一下，随即缓缓打开。我先是一怔，这才循声望过去。四目相撞的那一瞬间，他蓦然停了下来。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

　　少年一头明红短发在夕照中艳丽得像是要滴出血来，那双琉璃青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点一点染上星子般的光芒。

　　我仰头望着他，笑道：“我爱罗。”

　　他如梦初醒般震了一下，猛地冲过来抱住了我。他的怀抱依然干燥温暖，就是用力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蹭了蹭他的脸颊，抬起手回抱住他，近乎贪婪地深吸了口气。

　　“我回来了，我爱罗。”

　　他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嗯。”我爱罗动了下脑袋，低沉的声音随即带着温热的呼吸鼓入我耳中：“欢迎回来，阿又。”顿了许久，他轻轻拂过我的长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会离开吗？”

　　我闭上眼，用自己最柔软的声音回答他：“不，不会了。”

　　我会以人类的姿态一直留在你身边。
　　和你一起成长，一起老去。
　　直到承载着你一生的沙漏落下最后一颗沙砾。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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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终于完结了T T
最后还要圣母一把，阿又我对不起你【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