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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殊途同归(3) ...

  •   而殷华玥一心想找的晋小雨,和他们竟然只隔了几道墙。她倒是比一路打砸的殷华玥和疲于奔命的亲哥一行要从容得多。而且她一手提灯,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支细细的竹筒,里面不知燃着什么,一股味道很淡的烟雾从中逸出。
      如果说晋飞鸿和映晚他们尚且在地宫的外围,那晋小雨则一直在往中心方向走。又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那根竹筒也燃到只剩了一截尾巴,她这时才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面前似乎是一处兵器库,墙上十八盏灯全部亮起,铁架子上陈列着刀剑□□,竹楠阁的杀手潇湘倚在墙上的空处,手里掂弄着一把重剑,看样子是从身边墙上随手摘的。她懒洋洋地凹着腰:“晋大小姐,竹楠阁潇湘来接您的令。敢问要我杀的人在那里?”
      晋小雨悄悄松了口气,缓步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摸出一截拇指粗细的竹签:“凭证在此,我要杀的人就躲在这地宫里。他化名晋长息,名义上是泉阳门主身边的管事兼护卫,实际上曾是竹楠阁的人,与金戈城惊魂堂主易文晖私下来往甚密。多年来一直奉易文晖之命监视泉阳门。”
      潇湘那双潋滟含情的丹凤眼微微一眯:“晋小姐,有些话可不能乱讲。”
      “我原本也不知道内情,只想借竹楠阁之手除掉门内隐患。但昨日季风山庄有客上门,来讨八年前的债,我才想清了晋长息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晋小雨扬手把令牌抛给她,“想来贵阁主看到我的委托,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特派您上门来……清理门户。”
      潇湘接过竹签,将其随手折断揣进怀里:“好,你带我去找他罢。”
      她身上的衣服仍然没干,胸口那几层薄薄的丝料几乎是全透的。潇湘自己看起来倒是不甚在意,但晋小雨似乎有些别扭,一直刻意地不去正眼看她,只转身往兵器室的另一道门那边走,口中说道:“我爹知道事情压不住了。晋长息知道他所有的底细,今日他没来得及把晋长息交给易文晖保护,只能先把他送到地宫里,再启动了‘斗转’机关。若能撑过今晚,想来易文晖会替他把残局收拾干净。”
      “小姑娘你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潇湘把重剑随手一扔,两步跟上她,手指掩唇不怀好意地一笑,“你出身在这样的家世地位,又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门主,为何不帮着你爹一道遮掩?左右过去的恩怨和你无关,甚至泉阳门也只是给当年的杀人灭门者造了一把‘刀’,手也不算沾上了血。只要瞒住消息把证据毁掉,再继续抱着易文晖的大腿当靠山,你泉阳门依然是七明门财力地位最强的一门,你为什么要主动把那些烂账翻出来?你可知过了今晚,泉阳门可能就真的毁了。”
      晋小雨把灯提在身侧,脸依然笼在黑暗里,她抿了抿嘴唇,背对着潇湘开口道:“若是我不知道这些,大可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不至于良心不安。可我既然被告知了内情,就得亲手做个了结。何况我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哥哥甘愿在那个地方困上二十年。我希望他能就此自由,可以和他喜欢的人一起走。”
      潇湘笑了,突然快走一步上前一把揽住晋小雨的肩,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小姑娘,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正眼看我?是害羞吗?对着我一个女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晋小雨不太自然地一挣,没答话。
      “你这年纪的姑娘,若是没嫁人,那正应该是最可爱的时候。你怎么老气横秋的?庙里的尼姑都比你活泼。”潇湘撤回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泉阳门这些年困住的不只是你那个哥,今晚你若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往后最好也活得自在些。”
      晋小雨心里一动,结果听这不怎么正经的女杀手继续流里流气地说:“若是不知道该怎么自在,可以去找我玩,我偶尔也会照顾照顾漂亮小妹妹。这鬼地方可不能白来一趟,你说是吧?”
      晋小雨:“……”
      “算了,不逗你了。话说我来时看到个腿脚不太方便的俊俏公子,就是你家哥哥吧?看在你长得可爱对我胃口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他应该是在里面被困住了。”
      晋小雨脸色一变:“你之前见过他?他怎么样了?”
      “只是路过瞄了一眼。他看着倒是文文弱弱的,但他身边有个厉害的小子,叫秦意,之前跟着易文晖混过,应该是在保护他,还有个季风山庄的丫头。我怕被发现,也就没敢多留。”
      “你为什么说他被困住了?“
      “因为我是在一个画着地图的房间见到他们的。来之前我师父叮嘱过,说在泉阳门见到墙上有图的房间,别好奇过去看,立刻就走,若被困在里面,大罗神仙也难保性命。”潇湘冷笑一声,“只有练过揽风袖的人能把他们带出来,那小丫头虽然是季风山庄的人,但内功太薄,袖子也不太对劲,练的像是改进的揽风袖。保命是够用了,但没法把你哥和另一个一起从原路捞出来,至于走到哪只能听天由命了。她没自己跑出来,说明是打算留他们一命的。就看那小庄主能不能在晋倚流那里活着出来了——你现在过去也没用了,机关合拢,过去也只能送死。”
      晋小雨垂眼看着地面,手里的灯投下一个亮圈,像是一轮圆月孤零零的影子。
      潇湘觑着她的神色,意味不明地一笑:“你们晋家人可真有意思……”
      晋小雨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话说易文晖怎么没下来?是去找我爹了?”
      “本来应该是的,但易文晖见到了他更有兴趣的人,中途变了卦,没心思理会泉阳门了。否则他和易申一旦掺和进来,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易文晖更有兴趣的人?你是说何公子?”
      “是啊,那小子可不简单。”潇湘摸摸下巴,笑盈盈转头盯着身边年轻姑娘的脸,“该说你们兄妹的命还挺好,不但有季风山庄的后人来寻仇,还有个推波助澜的何逸然在旁边牵制。惊魂堂是金戈城最危险的一支,几十年前就是一条腥风血雨的祸害,七明门都不愿意和它正面相抗。若是易文晖真的计较起来,你们两个都别想活。”

      而潇湘口中“不简单”的何逸然,此时正在雨夜里与易文晖正面对峙。
      易文晖的贴身护卫易申身法如鬼魅,手中一把长刀几乎是毫无破绽,而和他相斗的秦归和魑鬼江照全都用剑。他们三个踩在二层凉亭的檐顶,场地实在有限,雨天的瓦片又湿滑,稍微招架不住就容易被送出战局。而易申在一对二的情况下,看起来竟然还有余力,反倒是秦归和魑鬼被逼得比较狼狈。
      他们两人虽然以前不怎么熟,但配合得还算可以,至少拖住易申不成问题。下面的亭子里便只剩了何逸然和易文晖。
      和上面的刀光剑影不同,下面的两位一没亮兵器二没动拳脚,竟是在石桌上摆了一局棋。
      棋局尚未成形,眼下两人各走了十手。下棋本应是风雅的消遣,但何逸然左手死死按着棋盘的一角,额角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滚落,嘴唇一丝血色也无。连易文晖的脸色也不那么从容了。若是有观棋者仔细观察这棋盘,会发现那纵横的纹路竟然不是石刻或墨印的直线,而是一种纤细的黑色细丝,而且还在轻轻颤动,就像是跳动的血管。
      易文晖也有一只手放在棋盘上,那黑色正是从两人的手底下蔓延开的。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像是被这种诡异的生命力所牵引,竟然也在一下一下地跳动。那些棋子摆放的位置也不符合传统下棋的路子,更像是经脉上的穴位。
      这两人比的并不是棋术,而是内功。没有兵戈拳脚相向,却是世间最凶险的搏命。
      和一个成名多年的前辈比内功,听起来像是在找死。但对何逸然来说,这是最好走的一条路,因为单凭武力,他决计不是易文晖的对手,打起来只会死得更快。就算是季淮玉或是他师兄温玹来,也很难在易文晖手底下讨到便宜。这种棋局虽然伤神损身,但好歹能用技巧拖延,还能和对面聊聊天。
      “想不到你居然会这一手,我记得仡桥不爱研究这些,是你师尊徐宁轩教的吧?能用徐宁轩的棋术混着仡桥那独一无二的功法用,还用得不错,你的资质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易文晖又落下一子,叹息似的开口道,“若再早十五年,我都想收你为徒。”
      这一子落下,何逸然立刻闷哼一声,腰背往下塌了一点,像是支撑不住重量了,抓着棋盘的手背青筋暴起。待翻涌的气血平息了一点后,他哑着嗓子答道:“那时我还不是仡桥的徒弟,您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他吗?”
      “是啊,见到你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他那么个又冷又酸的性子,居然会收你这样的徒弟。”易文晖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近乎和颜悦色地说道,“收手吧,我至多再落两子,你必败无疑。”
      “您劝我现在收手?”
      “季风山庄那个小子我是一定要杀的,今晚就是月季红亲自来也拦不住。你若是再强撑下去,就要被反噬了,到时死相会多难看不用我提醒。我不想要你的命,恨我的话就回去找仡桥撒撒娇哭哭鼻子,让他亲自来给你做主,这样不好吗?”
      “易堂主言重了,晚辈今年二十有五,不是五岁的幼儿。找师父哭诉委屈这种丢人事我还没打算干。”何逸然尽力稳住发抖的右手,在棋盘边缘落子,“但您知道为什么仡桥会不惜和重晖门规作对也要收我为徒吗?”
      易文晖摸棋子的手一顿:“为何?”
      何逸然慢慢挺直了腰身,在四周繁密的雨声与头顶兵戈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里开口:“因为他是为了救我的命。我当年已经死过一回了,区区毒血反噬又算得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晋姑娘设定就是纯纯的Les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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