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47、第 47 章

　　从第一眼见到江寻煜，宣卿怀的视线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虽然表面上还是淡淡的，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他情绪上剧烈的波动，比如江寻煜本人。
　　江寻煜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看他，确认了他基本安然无恙后，满腹担心散了大半。
　　他把另一个装水的竹筒递给他，嘱咐他“慢慢喝”，旋即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罗真人呢？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从江寻煜他们的角度看不到躺在石床上的罗梓莹。

　　谢欢然把他们引到罗梓莹身旁，两人都不由自主倒抽了口冷气。
　　江寻煜忙拿出水往罗梓莹满是血口的唇间滴了几滴，稍等片刻后再滴几滴。
　　见他每次只喂一点点，谢欢然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多给些？罗师妹被关的时间最长，很久没喝到水了。”
　　江寻煜坚决摇头道：“罗真人失水太严重，一下子喝太多会增加心府负担，反而会害了她。你们失踪三天多，她的外伤也不算太严重，又有灵力护体，怎会如此模样？”

　　听到江寻煜提到灵力两字，谢欢然讶异道：“怎么你们没有感受到吗？进入这里之后体内的灵力会缓慢流失。”
　　“什么！”江寻煜大吃一惊，顺手就牵起一直站在身旁的宣卿怀的手，按住他的手腕探查。
　　其余两人见他如此，皆是心头大震。
　　他牵得顺手也就罢了，宣卿怀毫不介怀才是最让他们意外的事。
　　手腕上的灵脉也是命门之一，若被歹人从此处输入灵力，定会伤及内丹和丹府。
　　可宣卿怀别说有丝毫抵触的举动，眼神竟是平静得如一汪深潭，浑然一副完全信任的表现。
　　甘静啸的眼神倏尔冷了几分。

　　江寻煜确认了谢欢然所说的事实，询问的视线落到了甘静啸身上，“怎么回事？”
　　甘静啸断然否认说：“除了这个山洞，其他与北仑派无关。”
　　说着话，他把此地的秘密道了出来。
　　此地原本有不少铁矿石，但因为比较贫瘠，北仑派也没想到要来开采。
　　大约在五十年前，有人无意发现此地的铁矿石会让修仙者的佩剑失去对灵力的感应。
　　北仑派门中有人觉得可以提取出来制作兵器，交战中令对手的佩剑变为废铁，占据几分优势。
　　可也有门人觉得故意去破坏他人兵器是走旁门左道，非玄门大派所为。

　　正当北仑派门中争论不休时，樊门也发现了这个现象，他们想到的也是采矿石来制造兵器。
　　两派因为矿石所有权的问题发生了摩擦。
　　虽然北仑派更强势些，但樊门在制造兵器和机关阵方面有他们的独特之处。
　　但凡是樊门出品的佩剑皆是修仙者趋之若鹜的宝器。
　　于是两派商议之后决定共同开采。
　　可惜天不遂人意，两派人努力了十几年，造出的兵器质量还不如普通玄铁制的兵器。
　　到两派被魔教偷袭前五年左右，两家放弃了开采矿石的想法，这里也就彻底荒废了。

　　众人听完他的解释，江寻煜顺势问他们三人误入此处的经过。
　　来之前他和甘静啸都认为即便是误闯矿场，就凭三人的实力也不该一去不回，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
　　结果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意外之处还不止一个。
　　甘静啸以性命担保，当年北仑派只是加了几道阵法掩饰入口，并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石头以及会裂开的地面。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谢欢然实在觉得不该怀疑他，于是转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们九数阁很少来双虚阴地，这次怎么会来找我们？”
　　甘静啸说：“你们三人失踪多日，外面早就闹翻天了，三家都派了人来。昨天九数阁收到一份委托，酬金一万两……”

　　他停了下话头，视线转向了沉默寡言的宣卿怀，眼神中情绪复杂。
　　“酬金一万两，寻找望舒公子的下落。这么大笔钱，自然不能错过。”
　　谢欢然倒抽一口冷气，情不自禁道：“易清派果然是大户人家。”
　　宣卿怀听闻后微微蹙眉，直觉认为这件事绝不会是门派所为。
　　他下意识看向江寻煜，对方略显心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顿时心生了然。

　　四人对话期间，江寻煜不断在给罗梓莹喂水，不知不觉间把一竹筒的水都喂了进去。
　　罗梓莹的脸色还没有明显好转，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仿佛即将枯萎的花朵又渐渐有了生的气息。
　　江寻煜见她恢复了过来，立刻说道：“既然这里如此古怪，我们还是尽早离开。”
　　其他三人当然赞同他。
　　谢欢然问：“现下罗师妹还没醒，没法爬绳梯，得找个人背她。”
　　他边说话边把视线转到了宣卿怀身上。

　　没等宣卿怀说什么，江寻煜抢先说：“谢真人言之有理。至于谁来背罗真人，最合适的恐怕就是谢真人了。”
　　谢欢然茫然看着他，一时间没想明白，怎么自己就成那个最合适的人了。
　　“这里虽是北仑派矿场，但显然和甘阁主记忆中的有很多区别。为防我们路上遭遇意外，要留战斗状态较好的人在前后保护。甘阁主要带路，望舒公子最适合后方压阵。所以，谢真人最适合背人。”
　　谢欢然听他说得有理，本打算点头答应，脑子忽然一转，脱口而问：“为什么你不来背？”
　　“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说话的两人相互看了眼，似乎都没料到会异口同声。

　　谢欢然被甘静啸和宣卿怀的反应吓得抖了抖，“你们凭说什么说不行。”
　　江寻煜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谢真人，男女有别。我和罗真人素未谋面，若背了她，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恐怕等罗真人醒来，她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舒服。”
　　听完他的话，谢欢然心中释然，“嗯，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叫驰念是吧，等出去后我一定好好答谢你。”
　　他把罗梓莹背在身上，抬脚就准备往绳梯放向走。
　　“等一下。”甘静啸叫住了他，“出口不在那个放向。当年为了公平起见，我家占据了进口，樊门占据了出口，所有机括都是单向的。出口在这边。”

　　大家看着甘静啸走到反向的石壁边，从根本看不出破绽的地方找出机关，打开了出口。
　　出口依旧在石壁上，比入口位置低，不用绳梯也能爬过去。
　　甘静啸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背着人的谢欢然，第三位是江寻煜，宣卿怀走在最后。
　　江寻煜放慢了脚步，退到宣卿怀身边，极为轻柔地扶住他右手手腕，压低声音问：“手腕还好吧？”
　　宣卿怀的右手手腕在山谷里被落石砸到，这几天红肿的地方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若不用心根本看不出来。
　　听他终于问起自己伤势，宣卿怀轻轻嗯了声，唇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一万两，是我给你的那些？”

　　江寻煜尴尬笑了下，“你莫生气，知道你出事，太着急想来寻你，总得要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理由，砸钱最直接。”
　　“嗯，我不气。能再见你比什么都强。至于银子，我再挣就是了。”
　　“你别……”江寻煜说这话的声音大了些，走在最前面的甘静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江寻煜做贼心虚，立刻住嘴不语。

　　樊门的机关阵不愧是天下闻名。
　　出口道路比北仑派的进口更为曲折，借助山势的心思更加明显，各个机关的开启也更为巧妙。
　　走出一段路，前面的甘静啸忽然止住了脚步，整个人如遇重创般呆立当场。
　　其余三人忙跟了上去，等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同样惊呆了。
　　在前面有个较宽大的天然洞穴，比开采矿石的洞穴略小些。
　　洞穴的地上躺满了椭圆形的石块，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物体外呈暗红色，大的几乎和床差不多，小的也有半个人的尺寸。
　　甘静啸吞了吞口水，用佩剑织金的剑鞘轻触了下石块，发现它们的外壳竟然又软又有韧性，还隐隐透着光。

　　大家互相看了看，心里都腾起了不好的预感。
　　退后几步，江寻煜低声问甘静啸，“那些是什么？”
　　甘静啸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不知，以前从未见过。”
　　江寻煜想了想，刚才似乎在石壁上看到了阵符的纹路，因为太过震惊，没等看清就退了回来。
　　他提出要再去看一眼，遭到了甘静啸和宣卿怀的强烈反对。
　　江寻煜却坚持说那里是必经之路，弄清楚才能安全通过。

　　三人重新回到洞口，江寻煜凑到石壁上仔细观察阵符，总觉得似曾相识。
　　两人紧跟在他身边，甘静啸脚下一不小心滑了下，手掌直接碰到了一个石块。
　　电光火石间，一股怪异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甘静啸只觉得脑子突然被针扎似得疼，忍不住哼了声。
　　两人听到他的声音，忙又退了回去。
　　江寻煜见短短的一瞬间甘静啸就变得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了冷汗，对这些怪物的危机感又重了不少。

　　“驰念。”甘静啸突然开口，“那些东西，好像是活的。”
　　“什么？”江寻煜被他的话惊到，“你确定吗？”
　　甘静啸的表情明显是被吓到了，“我……不敢肯定。刚才摸那一下，我感到了轻微的震动，就像是呼吸一样。”
　　江寻煜回想了下自己看到的东西，结合甘静啸的描述，一个画面顿时闪现在记忆中。
　　上辈子他曾上过一学期的解剖学，上课的地方不是警校，而是隔壁的医大。
　　在放标本的实验室里，他见过一样东西和眼前的石块有七八分相似——怀着婴儿的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