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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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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煜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眼角余光瞥见宣卿怀已经扭头离开,走出了几步远。
他忙追了过去,趁机避开了窘迫的场面。
“宣师兄,等我一下。”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几乎每走一步都有迎面而来的人,江寻煜一时间竟没跟上宣卿怀的步伐。
等他拉住宣卿怀的肩膀时,两人几乎走到了街的另一头。
“师兄,你怎么走那么快,会和方师兄他们走散的。”
宣卿怀神色淡漠地站在街边,环视着周围,单单无视江寻煜。
江寻煜发现这里离书铺已经非常远,再折回去显然没什么意思。
他指了面前一家规模颇大的饭馆道:“去那里歇歇脚吧,反正也快到午饭时间了。这家店的厨子手艺不错,招聘菜金玉黎祁是拿高汤熬煮的豆腐,可以试试。”
说完话,也不管宣卿怀答不答应,江寻煜抬脚就往几步远的大门走去。
下一刻,身后传来了跫然脚步声,一抹淡淡的喜色润亮了江寻煜的眉眼。
找了个靠角落的僻静隔间,江寻煜随意要了两道不太甜腻的点心,打发走了小二。
刚才一通疾走,尴尬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现在两人面对面静静坐着,江寻煜的脸渐渐热了起来。
想到之前诗画露骨的言辞,他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为自己争个清白。
他斟酌片刻,抬起头很正经地望向宣卿怀。
不曾想宣卿怀眼神定定地盯着手里的瓷杯,一脸心事重重有所虑的模样。
江寻煜一时间没好意思出声打搅,好容易等到宣卿怀眼珠转了下,刚想开口,却听身后传来说话声。
“我没说错吧,他们就在这里嘛。”
江寻煜一扭头,看到方九牧他们已经走了过来。
秦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幸亏我远远望见你俩进了这里,不然还真不容易找到。”
江寻煜颇有歉意说:“对不起秦师兄,看你们逛得兴致极高,本想休息一下就去找你们,不小心错神耽误了。”
李韵抢了江寻煜身边的座位坐下,把手里捏着的一支黄玉凤头簪递到江寻煜面前问:“江师兄,你看我挑的这支簪花好不好看?”
江寻煜随意扫了眼,“李师妹眼光不错。”
一旁的方九牧调侃道:“师妹,门规有约,弟子们不得佩戴饰物。这簪花怕是只能放着看了。”
李韵嫣然答道:“没关系,每次新历门中有三天假,我可以那时候带。”
“师妹,何必等到新历,九溪镇又不是山门,现在就能带。来,我帮你。”
宋知帆边说边把手伸了过来,李韵断然拒绝,自己把簪子插进了发髻中。
宋家兄弟交口称赞她漂亮,李韵笑得神采飞扬,不停用眼角偷看江寻煜。
江寻煜权当自己没察觉,告诉大家要去点菜,飞快离开了隔间。
算计着差不多该上菜了,他才施施然回来。
果然和他估计的一样。
一旦拿起筷子,整个隔间里就没人再说话。
这一刻,江寻煜爱煞了易清派“食不言、寝不语”的门规。
用罢午饭,上午还没逛够的几人继续扫荡另一条比较热闹的街。
看他们难以控制的兴奋劲头,江寻煜开始同情易清派的内门弟子。
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啊,太压抑天性了吧。
等到日暮西沉,江寻煜索性让大家把晚饭也在镇上解决掉,免得回到魏宅还得他进厨房帮忙。
趁着最后一丁点的夕阳晕光,众人踏上了归途。
山路走到一半,从上面下来个摇晃的灯笼,上面写着个“魏”字。
江寻煜面色一变,飞身抢上前,拦住了下山的两人。
易清派众弟子远远看着他和一个老者交谈,片刻后深深施了一礼。
老者回了一礼,继续跟在魏宅男佣的身后往山下走。
和易清派众人擦肩而过时,宣卿怀看到老者的身上背着个药箱。
进了魏宅,众人散去各自房间,江寻煜急匆匆往后院赶。
来到师父师公房间,浓重的药味令他深深皱着眉。
魏临显躺在床上貌似睡着了,柳景雪坐在床边正替他擦着嘴角。
床边的矮桌上放着块常用的白帕,隐隐能看到些许血丝。
蹑手蹑脚走到柳景雪身后,江寻煜压低了声音道:“师父,怎么回事?早上我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柳景雪站起来,伸手抚了下他的头,安慰道:“别太担心,这么多年每年都会发作两三回。你在外忙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江寻煜轻轻闭了闭眼道:“师父您休息下,我想在这里待会儿。”
“也好,我去厨房看下药,今天刚换了新方子,得盯着点。”
江寻煜在床边守了将近两个时辰,帮着柳景雪把药汤喂下去,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房。
魏临显病重,带给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师公一日日憔悴下去,师父忧色渐浓,对他而言都是挣脱不了的折磨。
人生一世,哪还有比亲人间生离死别更难熬的困境?
解开腰带,他打算更衣休息,一个东西从松开长袍里掉到了地上。
江寻煜弯腰把东西捡起,这才想起白天自己追宣卿怀走得太急,顺手把诗画的香囊揣进了怀里忘了还。
将香囊随手丢在桌上,江寻煜记得自己还未向宣卿怀解释前因后果,可现在他完全提不起劲了。
算了,反正明日别后不一定会再见,误会便误会吧。
如是想着,江寻煜有气无力地把手里的腰带一丢。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两下书房的门,“江师弟,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
江寻煜慌忙捡起腰带重新扎上,同时回答道:“宣师兄,稍等下。”
打开房门,一袭白衣的宣卿怀站在门口。
夜风撩动两根白色发带在身后轻舞,碎玉琼屑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衬得俊美的容颜愈发脱俗,仿佛下一刻便会踏空而去。
江寻煜晃了晃神,将宣卿怀让进了书房。
“师兄,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宣卿怀点点头道:“师叔公还好吧?”
“嗯,七八年的老毛病了,这季节就会反复,都习惯了。”
问完这句话,宣卿怀半垂着眼眸,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说实话,眼下江寻煜觉得很累,两边的太阳穴又沉又紧,脑子几乎不太会转了。
但宣卿怀不开口,他也不方便催,只能耐心等待。
好在等待时间不长,宣卿怀下定决心,抬起视线直视着江寻煜。
江寻煜被他郑重又严肃的表情唬到,心脏不由自主重重地跳了下。
“明天我们就会离开,你愿不愿一起走?”
什么?
江寻煜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太累产生了幻听。
宣卿怀走近了一步,“江师弟,跟我回北埊峰吧。”
“回……回哪里?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自然是跟我回去修道。”
江寻煜察觉到他眼神中蕴着无比坚决,惊得好半天说不上话来。
这人,是来真的啊!
江寻煜慌忙道:“宣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会跟你回去?就算是修道,在这里一样可以。”
宣卿怀抿了下唇,“北埊峰上天地灵脉充沛,山门所藏经书之多天下第一,每位弟子还能定期得到丹药帮助修行……怎能和这里一样!”
听到此言,几分薄怒逐渐浮到了江寻煜的神情里,“宣师兄,请慎言!我知道,北埊峰是很多玄门弟子向往的修仙福地,我也承认,魏宅四周天地灵力稀薄,府内也没几本经书,更不可能有什么修仙的灵丹妙药,但我不在乎,我统统不在乎!”
话说道这份上,房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宣卿怀似乎没料到江寻煜会断然拒绝自己,特别是听到他大声说出“不在乎”三个字的时候,两道剑眉紧紧拧到了一起。
他转了转视线,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那只香囊,脸色愈发难看了。
“不在乎……你为何不在乎?难道你觉得每天浪费大量精力做饭、收拾宅院、喂鸡遛狗、做茶叶、甚至和女子们在大庭广众下谈论私情,就能修成大道吗?”
江寻煜目瞪口呆看着宣卿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宣卿怀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痛惜,让江寻煜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他边摇头边问道:“宣师兄,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宣卿怀再进一步,硬是不让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江师弟,你有很高的天赋,比山门很多内门弟子都要高,你值得享受更好的一切。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在北埊峰上心无旁骛地修道,将来的成就必定会超乎你的想象。跟我回去,一起去学如何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隐隐明白了宣卿怀的心思,江寻煜突然觉得头很痛,心里一直压抑的恶火快压不住了。
都是同龄人,都是三代弟子,你凭什么摆出怒其不争的模样来可怜人?
他微微低下头,忍不住用手掌抵住了太阳穴轻轻按揉,语气半是痛楚半是恳求道:“宣师兄,你走吧,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总之,我不会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