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37、冒朗

　　叶绾喜爱繁华热闹之所，在北疆的那三年，休假时也会去城中闲逛。一日上街，看见几个孩童聚在一块儿，正兴高采烈地着踢毽子。

　　几个孩童正在比赛，看谁踢得最多。一时间吵吵嚷嚷的，这欢喜的氛围瞬间吸引了叶绾，她便倚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起来。

　　忽然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沿街走来，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后，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其中一个小男孩掐着稚嫩的嗓音说道：“这是键子，可难踢了，我学了好久才学会。”叶绾瞥了眼那小男孩，胖乎乎的身子，短胳膊短腿的，怪不得学不会。

　　那男子听了后说道：“小孩儿，来，让我试试，我保证踢得比你们好。”那些孩童听闻此言，面上纷纷流露出质疑的表情，但他们仍旧十分开心地将键子递给了他，孩子的心思总是简单的，他们不过是想找个踢得差劲的人罢了。这样便可间接性的衬托出他们踢得有多好。

　　那男子显然是有身手的，故而哪怕是头一次接触，也能踢得很好。让一群原本想要看笑话的小孩儿不仅拍手称赞起来。那人兴许是心中得意，也兴许是觉得太简单了便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脚下稍稍用力，轻巧的键子便“嗖”地一下，直直地飞到了街道旁的房屋顶上。

　　对于有身手的人而言，这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消用轻功飞到屋顶上取下来就是了，只是那群小孩儿委实不是吃素的，他们眼睁睁地见键子飞到了屋顶上，眼中当即含了热泪，“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还极有默契地上前保住了那人的大腿。

　　顿时那人便被四五个小孩儿牢牢缠住，他们在他耳边哭闹不休。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觉得有几分尴尬，连忙说道：“你们抱着我的腿，我怎么去捡键子呀，你们放开我，我去给你们捡回来还不行吗？”

　　小孩儿自然是不依：“呜呜呜，你跑了怎么办，谁陪我们的键子？”

　　叶绾觉得十分好笑的同时也格外同情这个男子。便顺手帮了他一把，飞身上了屋顶，将键子捡了下来。

　　小孩子的脸变得极快，他们见有了键子，登时放开了那男子的大腿，来到叶绾面前。叶绾将键子往空中一甩，一个闪身便踢了起来，她身轻如燕，动作又十分灵活，将键子踢出了各种花样。让那群小孩子看呆了眼，他们从来不知道，键子还有这么多种踢法。

　　叶绾将花样都踢完了，一伸手，键子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手心里。她弯腰将键子递给那群小孩儿后，说道：“喏，还给你们，可别再哭了。”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接了键子，冲到一边去玩了。那男子走到叶绾面前，面色有些窘迫，说道：“今日多谢姑娘了，姑娘键子踢得极好，像个精灵。”

　　叶绾说道：“这些都是小玩意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踢得也很好。”就是看着笨拙了些，不过最后这句话叶绾没有说出口，也对。哪有向他这般大的男子还跑去踢毽子，能不笨拙吗？

　　那人说道：“这键子十分轻巧，我还不大习惯，不过我马球打的很好，姑娘会打马球吗？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和姑娘在马上一较高下。”

　　叶绾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将记忆中男子的脸庞与眼前之人对应起来。这么看来，他们从前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叶绾几乎已经忘了，若不是他说起马球，叶绾全然想不起来这件小事。

　　“原来是你，那你此番来东隅国，又有何目的？”镇铎国毗邻北疆，两国之间总有些贸易往来，所以他出现在北疆不足为奇，可出现在京城必然是另有图谋。

　　那人嗓音淡淡：“郡主站着说话不累吗？”叶绾被下了软骨散，站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着实有些累了，她顺势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那人见她坐了，眸中又漾出浅浅笑意：“我叫冒朗，郡主也可以叫我阿朗。”

　　冒朗？冒是镇铎国的皇姓，叶绾瞧了他一眼，见他气度不凡，便试探性的问道：“你是镇铎国的……”

　　“我是镇铎国太子的胞弟，排行老七，前些年便已封了王爷。”

　　“那么王爷，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究竟意欲何为？”

　　冒朗让侍卫带她来此，便是不打算隐瞒她，毕竟眼下她插翅难飞，让她知道这些也无妨，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他行事向来光风霁月，只是身为镇铎国的皇室，为了国家大义，难免要做一些违心之事。离开镇铎国的时候，兄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淮阳王在北疆的地位举足轻重，务必要破坏淮阳王府与皇室的关系，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便是淮阳王的掌上明珠叶绾，务必杀了她，再想法子家伙给东隅太子，我们大计可成。”

　　冒朗原本已经打算依计行事，宣和郡主虽然无辜，可比起镇铎国的长治久安，这点怜悯之心实在微不足道。然而那一日，他现在高处，看着这位传闻丰富的宣和郡主骑在马上，从容自信地排了一步请君入瓮的戏码，看她洋洋得意，意气风发。

　　冒朗忽然想起那年在北疆，春日街头，身姿轻巧的少女衣袂翻飞，他忽然觉得为着一己私欲便要扼杀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委实不发光彩。所以他临时变了主意，只要宣和郡主不能嫁给太子，杀与不杀并无甚区别，于是他决定悄悄将她带回镇铎国，从此在世人眼中，宣和郡主便不不复存在。

　　他谋算周全，可如今迎上叶绾清亮的眸子。在她的咄咄逼问之下，他却无法开口。心中满是愧意，若是可以，他当真希望自己可以不插手这一切，在镇铎国中做他的富贵闲人。

　　犹豫了片刻，他才开口说道：“宣和郡主率性而为，气概非凡，冒朗十分佩服，我虽然抓了你却也不会伤害你，我会把你送去我们镇铎国，你以后还可以过你轻松自在的日子？”

　　叶绾不屑道：“不过是阶下囚的日子，谈什么轻松自在。”

　　“你还是想开些，国家之间的形势瞬息万变，兴许过不了多久，两国之间的关系有所转变，那是你自然还能再回来。”

　　叶绾垂下眼，不再与他言语，冒朗该说的话都已说尽，见叶绾也没了谈话的心思，便对外面守着的人吩咐道：“送宣和郡主回房。”

　　冒朗走到房门口时，恰好遇到了前来找他的佟月。

　　佟月一见他，当即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先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冒朗一顿，对他说道：“进来说吧。”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门，关上房门后，他这才说道：“王爷，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如今各城门口都贴了郡主的画像，进出之人都要严格盘查，就连管道上都有侍卫来回巡视，拿着画像严查过往商人，看来这东隅太子不找到宣和郡主誓不罢休。”

　　冒朗静静听着，面色沉了沉，不做言语。佟月抬头望了他一眼，酝酿一番后说道：“其实王爷，属下也觉得，我们将宣和郡主藏起来实在过于危险，不如动手将她除去，以免夜长梦多。”方才巴林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巴林啤机暴躁，说话太过激进，难免让王爷脸上挂不住，他作为老大哥才会帮着打圆场。

　　相比起巴林的冲动鲁莽，佟月显然沉稳多了，他将眼前的形势细细剖析一番，让王爷深知其中利害，王爷顾全大局，必然不会再妇人之仁。对这位主子，佟月还是有些了解的，为人虽然光明磊落，但他心中放在第一位的，还是太子殿下的大计。

　　只是这次冒朗的反应有些出乎佟月的意外，方才佟月那番论述，他一字不落的全部听入了耳中，只是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只是沉声对佟月说道：“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容本王在想想。”

　　他心中一个咯噔，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王爷仍是迟迟不做决定，就怕王爷这一想，又会妇人之仁。他正想再继续煽风点火，冒朗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佟月无法，只能离开了。

　　出了门以后，佟月左思右想，仍是觉得不大妥当，心念一动，想出了一个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