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23、青霜

　　和叶绾玩闹了一通，顾修瑾心情大好，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也消散了不少。

　　眼见叶绾变脸，他才收了玩性，笑着说道：“绾绾还是这么性急，本宫话还没说完呢！”

　　所谓见好就收，凡是不能做的太过，若是让煮熟的鸭子都飞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本宫虽不爱铺张浪费，却从不会怠慢客人，只要绾绾不嫌弃就好。”

　　叶绾气性上来便收不住，想也不想便要开口拒绝，这时又听顾修瑾说道：“本宫手中恰好有件宝贝，你若见了必定喜欢，可若是绾绾瞧不上眼，那也只好转赠他人了。”

　　“宝贝”二字让叶绾顿了顿，拒绝的话梗在喉间，她长这么大什么宝贝没见过，就连东隅下属藩国进贡的贡品皇上也赏过她。可她更是心知顾修瑾眼界极高，可这件宝贝既然能从他口中说出来，必然不是什么俗物。她细想了一番，被勾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顾修瑾见叶绾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叶绾性子他早就摸得透透的，她性子虽倔，好奇心也极重，眼下只要给她服个软，让她消了气，再找个新鲜事物引起她的注意，她必然不再计较。

　　果然，只见叶绾学着刚才顾修瑾的样子，微蹙这眉头，像是在考虑什么。好了好半晌，才她干咳一声说道：“如此，那便有劳殿下了！”

　　呵，这丫头还真是像从前一样，绝不甘落下风。

　　叶绾三年前离开京城时，顾修瑾尚住在东宫，那日来找他要令牌时，也未曾进府。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到太子府来。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见府中总管匆匆忙忙赶来，向两人行了个礼后，便对顾修瑾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这总管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倒让叶绾心中升起一团疑云，准备什么？难道顾修瑾知道自己会来太子府？

　　可惜顾修瑾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命总管退下后，便笑着对叶绾说道：“走吧，绾绾，本宫带你去客房。”

　　“殿下政务繁忙，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殿下了，随便找个下人带我去就好！”

　　顾修瑾脸上的笑意未变：“旁人可不知晓宝贝放在哪里！”

　　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太子府中还有家贼不成吗。叶绾心中腹诽，嘴上却默不作声，由着顾修瑾在前面带路。

　　顾修瑾不爱奢侈，品味却是不俗，端从这太子府的布置中便可窥见一二。他不似寻常达官贵人一般，喜欢将名贵植株堆满院子，这府中的一草一木虽算不上极为贵重，但搭配起来相得益彰，想来侍弄花草的匠人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尤其是湖边假山之后那一丛丛繁茂的观音竹，最得叶绾心意。

　　她由衷赞叹道：“这竹子长得倒是极好，原来太子殿下也喜爱竹子。”

　　这观音竹是当初建这府邸时，顾修瑾亲自挑选的，他闲暇时也会坐在湖边的水榭中，欣赏这些翠竹。

　　“古人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本宫自然也不想做那俗人。”

　　叶绾一路欣赏着太子府的风景，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地方。

　　这便是客房了么，叶绾有些发愣。“殿下府中的客房与我想象的倒是十分不同。”放眼京城，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在府中辟出几件客房来，以供府中客人来往时居住，可是像顾修瑾这般，一间客房便占了一整个院子的，京城中却是找不出第二户人家。

　　更何况这间院子无论是景观布置还是家具摆设，乍看平平无奇，可细瞧无一不是精心布置过的。相较淮阳王府的客房，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真不愧是太子殿下，真够豪气的。

　　叶绾坐在软塌上，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茶水，低头轻啜了一口，问道：“你说的宝贝呢？”

　　倒不是她急着要贪图顾修瑾的宝贝，实在是顾修瑾给她的期待感太强。这一路上她也想过法子问话，都被顾修瑾搪塞了过去，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是让叶绾心生好奇。

　　顾修瑾在她身旁的榻上坐下，颇有些无奈：“原本想着等晚膳后再告诉你，可眼下若不让你瞧瞧只怕你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反倒辜负了本宫的美酒佳肴。”

　　他转身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把东西取来吧！”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不一会儿，那宫女便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恭恭敬敬地站在叶绾面前。托盘倒是不大，只是偏长了些，上面用红布盖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见是个长长的物什。

　　叶绾直接伸手掀开了红布，只见托盘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长剑，剑鞘上用黄金雕饰的花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金光，光是看着，便令人觉得威严神圣，不可冒犯。

　　叶绾将剑从托盘上拿起，的确有些分量，不过她自幼习武，力气也比一般女子大些，这个重量对她而言刚刚好。

　　她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唰”得一声拔出剑来，剑锋上闪烁着的森森寒气，令人一看便不寒而栗。当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叶绾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宝剑，目光瞥到剑身上微微凸起的部分，那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她曾经在古书上见过，这似乎是个青字。

　　“这难道是......青霜剑？”叶绾有些难以置信，青霜剑是数百年前由前朝的铸件大师所铸，传闻此剑极为锋利，可以削铁如泥。后来铸件大师身殒，这把剑便辗转到了宫中，是前朝皇帝的贴身宝剑，可是前朝覆灭时，这把宝剑也不知去向，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落到了顾修瑾手中。

　　“这把宝剑是我无意间寻得，一直收在库房里，绾绾若是喜欢，今日便送给你吧！”

　　自古习武者多爱宝剑，叶绾也不例外，这青霜宝剑的确另她十分心动，可是东西到了眼前，她却有些踌躇：“殿下既能寻到这青霜宝剑，那不知紫云宝剑......”

　　顾修瑾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紫云宝剑不在我手中。”

　　顾修瑾的回答倒是让叶绾放松了许多，若是紫云剑也在他手中，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这剑收与不收都是一件棘手事。

　　只因这青霜剑不是单独的一把宝剑，而是和另一把宝剑紫云剑是一对夫妻剑。

　　相传曾经有一对夫妻，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铸剑高手，夫妻二人虽是恩爱，可总要在铸件一事上争个高下。

　　一日，那丈夫偶然铸出了一把宝剑，剑锋有青光闪现，据说此剑可让发须及锋而逝，铁近刃如泥。已然是这铸件师的毕生杰作，他便依照它的特点，取名为青霜剑。那丈夫铸好宝剑后，心中十分得意，觉得压过了妻子一头，便整日拿到她眼前炫耀。

　　那妻子也是个好强之人，见他整日拿着宝剑炫耀，心中十分不服气，立志要做出一把更加锋利的宝剑。可惜若要铸出一把好剑容易，可若要铸处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便是难上加难，不仅考验铸剑师的功力，时机、气运更是缺一不可。

　　大约是因为心中有了执念，那妻子反而屡屡失手，虽铸出了几把名剑，可较她丈夫所铸的那把青霜剑相去甚远，并不如她意。她又殚精竭虑了许多年，苦思冥想，耗时十年，总算铸出了一把世所罕见的宝剑，据说此剑通体坚硬，任你如何敲打，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且宝雾腾辉，冷气侵人，名为紫云剑。

　　因铸成这两把剑的铸件师本就是夫妻，故而后人都认为青霜剑与紫云剑是一对夫妻剑。

　　叶绾将剑收回到剑鞘中：“如此，那便多谢殿下了。”

　　顾修瑾审视了叶绾片刻，问道：“若是紫云宝剑在我手中，你可还会接受这把青霜？”

　　这次换叶绾沉默了。自从认出了青霜剑，她便觉得有点奇怪，毕竟青霜剑不只是一把普通意义上的宝剑，后来得知紫云剑不在他手中，叶绾便觉得，也许顾修瑾只是想送自己一把宝剑。可是他这个问题倒是教她进退两难。

　　若是接受，可她明知他有心仪之人。若是不接受，倒显得她在计较些什么。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那纸赐婚诏书，若是纪初云研究出了药方，她一定要借此机会让皇上取消这门婚事。

　　就叶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总管前来禀告道：“启禀太子殿下，晚膳已经备好，现在可要用膳？”

　　她松了口气，连忙说道：“用，现在就用，我这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是该沾点荤腥了。快去传膳吧！”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座府邸中，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独自坐在棋盘前，昏黄的烛光衬得他脸色有些灰暗。那人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正在与自己对弈。

　　忽然一名黑衣人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边，寻常人见到这种情况必然会被吓一跳，可那老者仍旧自顾自地下棋，显然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那黑衣人弯腰附在老者耳边耳语了几句，起身问道：“主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那下棋的老者面色不变，说话的嗓音也是懒懒的：“太子这招暗度陈仓使得妙，老夫倒是始料未及。可就算人已经到了京城，这事也没那么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