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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求救3 ...

  •   回头一看,正是那名叫作曾文山的医生。
      待他看清两人面前床上躺着的小男孩以后,他的神色急剧变换了一瞬,才将表情固定在一个微笑上:“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走,跟我出去吧。”
      何天洛也向他展露无害的微笑:“哎呀——不好意思,因为发现医院有夹层实在太好奇了,我们竟然跑到这种地方来探险呢。结果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二居室啊。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说话的当口,他头头将手伸进裤子的口袋,去摸针袋里的三棱银针。
      “没什么,只是这里比较黑,楼梯又窄又陡,你们要是在这里摔伤碰伤了就不好了。”曾文山走在前面,用手机打着光,踩着楼梯慢慢地往上走着。

      何天洛紧紧跟在他后面,就要拔出针来。
      却见曾文山忽然回过头一扬手,将一抹冰冷的亮光划向何天洛的脖颈!
      何天洛迅速后仰,才险险躲过那抹亮光的袭击,才发现那竟是一柄锃亮的手术刀!
      而曾文山的手机掉落在地上,为这方世界照亮了一块小小的地方。
      何天洛立刻抬起一只手,将何木泽挡在了身后:“木泽!后退!”
      何木泽闻言,知道自己会拖累天洛,于是迅速往下走了几级台阶,没入黑暗里。
      曾文山却忽然大笑起来:“抱歉啊,两位,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外人,一个也不能留呢。”说着他另一只手也从白大褂里取出一柄手术刀,双持着手术刀居高临下看着两人。手机的光照着他的脸,显得格外的狰狞,“我就觉得你们四个人里的其中两个人一直留意楼道口有点奇怪,就从一楼翻窗进来了。没想到你们真在这里。”
      说着他不管不顾地疯狂挥出手术刀,每一下都划出尖利的风声。
      而在窄小的阶梯上,何天洛却只能抬起双手,左支右绌地一边避让一边后退,一边寻找着下针的空隙。却因为对方太狂暴太迅速,一点空隙都找寻不到。相反的是,曾文山的手术刀三两下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
      但是何天洛却没有吭一声。
      他知道如果自己倒下了,自己孱弱的弟弟在这种有着妖力加持的人面前绝无生还的可能。
      必须忍耐伤痛,寻找反击的机会才行。
      就在他隐忍着越来越多的失血和疼痛的时候——
      “哥哥!低头!”
      黑暗里突然响起何木泽的声音。何天洛毫不犹豫地低头矮身,就感觉一阵劲风从头顶飞过,一只椅子从后方飞来,狠狠砸到了曾文山的身上,将曾文山砸倒在了阶梯之上。
      接着,何天洛就感觉有什么被递到了自己掌心,自己掌心里多了一件东西。
      而摸到那件东西的一瞬间,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那东西居然湿湿的,黏黏的,这给了他很不好的联想。拿到光下一看,居然沾满了血。
      那是一个沾满了血的镇纸。
      不用木泽多说什么,何天洛什么都明白了:“啧,就不该告诉你你的手工制品都是很好的饵。这回倒好,自己身上没带东西居然学会拿其它东西沾着自己的血了。”
      何天洛咬唇,忽然眼中爆起精光,举起拳头就狠狠地砸在正要起身的曾文山身上。然后又在他脸上补上一拳。接着他对着曾文山打出了一拳又一拳,居然将狂暴中的曾文山打晕了。
      他二话不说取出三棱针,刺入曾文山的眉心,然后将那块染血的镇纸放在他的额上。
      一团黑色的雾气,一扭一扭地从针眼处钻出,急功近利地扑在了那枚镇纸上。仿佛在疯狂地吮吸鲜血。而那团雾气渐渐成型,竟成了一个小小的幼芽的样子。
      “难怪这个叫曾文山的家伙身上的妖气藏得那么好,都发芽了。”何天洛咬着牙,用一张黄色符纸将那枚幼芽包起来。
      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三步并作两步爬下楼梯:“木泽,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手机昏暗的光线下,何木泽背着手走向他。
      何天洛一把拽住何木泽的胳膊将他的手抽了出来,用手机一照,就见对方的掌心有一道明显的刀伤。肯定是在那个两居室里找了把刀自己划的。
      “你!”何天洛看了就来气,抬手就给他来了个爆栗子,“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何木泽的神色有些躲闪:“但是哥哥遇到了危险,我不能光是被保护着吧。”
      “嘿——我这暴脾气。”何天洛抬手刚要再给他来一记,就听到身后一声呛咳,曾文山竟然缓缓醒转了过来。
      何天洛提防着他困兽犹斗,却见他维持着躺在阶梯上的姿势,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结束了呢。不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竟然让我力量尽失。我恐怕已经没办法帮小海换身体了吧……小海他,会不会怪我呢?”
      “恰恰相反。——小海每多一年寿命,都是以其他孩子的死亡为代价。他可不希望你这么做。”何天洛冷冷地开口。
      “你又知道什么?”曾文山又呛咳了几声,仿佛有血沫堵在他喉咙里,“我救过的人远比我害死的人多,只要我拿起手术刀,成功率就是外界的两倍!——况且人都是自私的,那些其他的孩子,怎么比得上我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你有花时间听听小海是怎么说的吗?他在三楼的窗口对着我们发出SOS信号,希望我们能够阻止你。他说康康是他最好的朋友,要我们一定要救康康。他已经不想再像这样非人非鬼地活下去了。”
      “是吗……他是这么说的啊。原来这就是他的意愿吗……他都没有跟我说过。或许,这次又是我做错了,没有把更多的时间匀给他,没有静下心来听他的真心话吧。我过去就因为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时间陪他……那天约好了和他一起去游乐园玩的。他放学到我所在的医院后,我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自己则是回办公室去拿了一趟东西。结果我刚上楼就被人拽去动了一个长达四小时的手术。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车上憋死了。”他睁大着眼睛,眼里露出迷惘的神色,“是我的过失害死了他。明明妻子过世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他的。我没能履行承诺,没有好好照顾他。所以,我……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他,找到了‘那个人’。有了那份力量,我就能让小海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那个人?”何天洛的双眼危险地一眯,“是蒲公魇吧?我找了他那么久都没有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存活于这世上的?”
      “我不会告诉你们那个人的任何信息。——他是我和小海的恩人,我绝不会出卖他。”
      “没想到你还挺讲江湖道义的嘛。——明明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连环杀人犯。”何天洛冷冷地哂笑。
      “随你怎么说。”曾文山就像是丧失了最后一番力气,缓缓闭上眼睛。

      解决了曾文山以后,何木泽和何天洛将他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回到地下的两居室去找曾书海。
      小海的身体依然沉睡着,生魂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他去找康康了吧?”何木泽低声道。
      “很有可能。”何天洛闻言点了点头,带着何木泽离开了地下室。
      回到地面上以后,何天洛简单跟顾宁宁和陈伊佳讲述了他们刚刚获知的在曾文山、曾书海和康康身上发生的事。
      然后四人来到一楼杂物间的窗口,拉开窗帘的一角,偷偷窥看着窗外不远处的小海和康康。
      以顾宁宁的视角,康康正静坐在一只秋千上,自顾自地在说着什么。
      而以另三人看来,在他的身边,小海大方地坐在另一只秋千上,笑着聆听着康康的诉说。
      见顾宁宁脸上急切的脸色,陈伊佳将小海的话给顾宁宁一一转述。
      “我明明晚上就要动手术了,可我一点也不紧张。曾医生说有20%的成功率,我已经很感激了。”
      “是吗?”小海微笑着,身下的秋千无风自动,“康康很勇敢呢。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何天洛轻声将小海的话语,转述给一旁的顾宁宁。
      “就算手术失败也没有关系。”康康用手指轻轻抠了抠秋千上的绳子,“我想以和小海一样的形态,陪伴在小海的身边的话,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傻话。”小海垂下眼睑,“大概你上手术台的时候,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手术的时候,即使我不在你身旁了,你也一定要撑下来,活下去,知道吗?”
      “你要离开了吗?”康康好像还不能消化小海的话,“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也许等到你手术成功,拥有了很健康很健康的身体,然后去经历了丰富多彩的人生,拥有了更多更好的朋友以后,你就不会再想我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傻问题了吧。”小海轻声说道。
      “怎么会是傻问题呢?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康康有些急了。
      小海低头看着地面:“相信我,那只是现在。我啊,会离开很久,久到你忘记我已经是理所当然的程度。而你的前方,还有那么长那么多姿多彩的人生在等着你……”
      “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康康抢白道,“我不管什么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是的!所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无论你去了哪里,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或者,你一个电话一封信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去找你也可以!”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小海有些无奈地弯起嘴角,“好吧,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找你的。只是今后的人生里,即使孤单寂寞,即使历经挫折,即使被绝望笼罩,即使再也看不到前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活下去啊。因为只有继续走下去、活下去,才能等到人生变得柳暗花明,绚烂耀目的时候。到时候一定要让我看一看,那个已经变得更好的你啊。”
      “嗯,我会让你看到更好的我的。你就放心吧。”康康两脚一蹬,秋千就高高地荡了起来。
      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朋友,身影已经比平常变淡了许多。
      “那么,一言为定……再见。”
      平静地许下不可能实现的诺言,小海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化为乌有。
      而康康依然无知无觉地将秋千高高地荡起:“一言为定!再见!”
      “走吧。”何天洛带着三人往医院外面走。
      “呜呜呜……”顾宁宁跟在后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你们一直以来所看到的世界,都是这么令人难过的吗?”
      “也不全是。”何天洛拍拍宁宁的肩膀,将蒲公魇的事情告诉了宁宁和伊佳,“若不是蒲公魇的种子作乱,就不会有今天的分别了。”
      “呜呜呜,可是没有蒲公魇,小海和康康根本不可能相遇不是吗?”顾宁宁哭着道。
      她的话让何天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是曾文山却是因为蒲公魇才犯下大错的吧。”陈伊佳看着顾宁宁道,“谭双也好,甄莳也好,都是因为蒲公魇的种子才受的害啊。”
      “是啊。”何天洛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能因为一点点好的结果,而忽视了更多坏的结果。”
      他的话却让顾宁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由于离开医院的时候已近黄昏,为了照顾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宁宁,几人直接下山回家了。
      也许许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康康还会偶尔想起自己这个在医院里相遇的朋友,也会在遇到困难,觉得难以为继的时候想起今天和小海之间的承诺吧。
      但是他却不知道今天和朋友之间互道的再见,却是再也不能相见。

      次日曾文山就整理了小海的遗物,离开了医院,去警方那里自首了。
      听说他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一律供认不讳,除了解释不通的地方,没有一丝隐瞒。
      警方也对这个连环杀人大案分外的重视,恐怕曾文山的死刑是免不了了。
      但大概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小海,所以他也心如死灰地接受了这个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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