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精》帕罗西77

5、5

　　晚自习上到十点，楚钦下课接到周瀚旻电话，周瀚旻声音很轻，但又有电流通过产生的磁性，楚钦贴着耳朵，脑子像忽然过了电。

　　周瀚旻到家先找弟弟，房间没有，问王姨，得知楚钦留校准备数学竞赛，然后才看见楚钦的未接电话，问王姨下晚自习时间，掐着点，打过去：“饿了吗？王姨炖了鸡汤。”

　　厨房煤气一直打开，蓝色小火微着砂锅，白色的烟气从汤里冒出来，味道很香。

　　楚钦原本不饿，但是王姨手艺太好，光凭想象，楚钦能隔空闻见鸡汤的鲜香：“饿了。”

　　周瀚旻轻轻笑了一下：“那你快点儿回家。”

　　楚钦很轻地“嗯”了一声，电话挂断，楚钦扭头望了一眼窗外从楼梯口不断冒出的学生，他们脸上写着一天的疲倦，眼睛却是笑着的，结伴同行奔向属于他们的灯火，楚钦小声重复了一遍，家，楚钦和周瀚旻的家。

　　司机在校外等楚钦，楚钦第一次没有等人流走散方才出校，飞快将卷子圆珠笔塞进书包，往后一背，飞奔似的跑出校外，那扬起的校服外套和夜风吹乱的头发，一摇一摆地写着楚钦的迫不及待。

　　楚钦上车，催促司机车速放快，夜里路灯点亮，暖白色的白炽灯从街边大药房照出来，同昏黄路灯纠缠不清，楚钦的眼睛里，是色彩柔和的灯光。

　　楚钦到家，书包单肩挂在薄薄的肩头，周瀚旻坐在客厅里，站起来，很容易地替楚钦卸下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揉了一把楚钦乱乱的头发：“汤在厨房。”

　　“哥哥也喝，”楚钦被周瀚旻搭着肩，周瀚旻手很暖，楚钦的肩膀被烘得发热：“对身体好。”

　　两人坐下，楚钦问：“哥哥一直这么忙吗？”接电话的时间都空不出给楚钦，楚钦没有在抱怨，只是心疼。

　　周瀚旻还是早上那身西服，昂贵面料不易起皱，周瀚旻在家里依旧坐得笔直，楚钦总觉得周瀚旻身上永远有一层楚钦看不见的木条。

　　周瀚旻没多大反应，脸上的表情告诉楚钦，像今天一样的日子对周瀚旻来说是常态，不管是一个月前，或者往后一年，都是这样。

　　“习惯了，如果不忙，才是不习惯的。”

　　楚钦低头喝汤，鸡汤味道浓郁，表面漂了一层薄薄的黄油，一口热汤顺着喉咙滚下肚，楚钦没有再说话，说什么都是空想，因为现在的楚钦并没有能力替周瀚旻分担公司劳务。

　　兄弟两人喝完鸡汤，楚钦先行一步将碗筷放入洗碗池清洗，周瀚旻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帮忙也无从下手，楚钦看出周瀚旻的无所适从，递给周瀚旻一只沾满白色泡沫的碗：“你来冲干净。”

　　周瀚旻小心接过，洗洁精即使变成泡沫，手感依旧滑溜溜，周瀚旻不知道调小自来水流，笨拙地抓着碗向水底下递，然后水花四溅喷湿衣服，周瀚旻的头发也沾上亮晶晶的水珠，楚钦诧异地看向周瀚旻，周瀚旻在狼狈之间，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懵。

　　楚钦大概也是没能想到在楚钦眼里无所不能的周瀚旻，生活技能居然真的为零。

　　哥哥真笨。

　　楚钦有点儿想笑，但是竭力忍住，不能让周瀚旻再丢了面子。

　　但是周瀚旻很快反应过来，十分坏心眼地用沾湿的手冲楚钦弹水，楚钦躲了一下，被周瀚旻追着又弹了几滴水珠，挂在楚钦纤长又黑的睫毛上，楚钦用力地眨了眨眼，水花落地，响起的，是周瀚旻和楚钦无法抑制的笑声。

　　周瀚旻很少大笑，这不符合周家礼仪，而且从小的家教礼仪刻板地告诉周瀚旻，周家继承人需要得体的言行举止，粗鲁的大笑永远不被允许。

　　但是楚钦傻兮兮的表情太让周瀚旻好笑了，周瀚旻只好先把规矩忘掉，同楚钦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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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钦小孩子作息，吃完就困，洗完碗筷，兄弟俩一块儿上楼，周瀚旻把楚钦送到楚钦卧室门口，楚钦打了个哈欠：“晚安，哥哥。”

　　“晚安，”周瀚旻把楚钦推进卧室，替楚钦关上门，虽然说了晚安，但周瀚旻并没有早睡的打算，移步书房，继续工作。

　　华辰最近正在进行一个跨国合作，十分重要，周瀚旻下午召开的几个会议，着重商讨的就是这个项目，那时周瀚旻手机开了静音，一个下午没腾出时间休息，所以才错过楚钦电话。

　　晚上视频会议，周家书房大亮，一直到半夜两点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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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吹了一夜冷风，早上起床，楚钦的窗户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挡住楚钦看向窗外的视线。

　　麻雀唤着晨哨，周瀚旻敲楚钦卧室门喊楚钦起床，楚钦应了一声“好”，跳下床，哒哒哒跑进浴室洗漱。

　　楚钦下楼的时候，周瀚旻正在给餐桌上的玻璃瓶换上新鲜的白色月季，月季花瓣沾了水，不知道是雾气还是花店老板人为喷上的，总之很好看。

　　但是楚钦觉得周瀚旻的手更好看，青色血管背在周瀚旻白得透明的手背上清晰可见，指骨穿梭在花茎之间，这幅画面对手控而言，绝对的视觉盛宴。

　　楚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控，楚钦可能是周瀚旻控。

　　花瓣不堪重负，水滴坠落桌面，周瀚旻一心一意地插花，没有注意楚钦直勾勾的眼神。

　　楚钦出神地盯了一会儿，直到王姨端着早餐出来，喊楚钦吃饭，楚钦才匆忙收回视线，跑到位子上坐下。

　　楚钦担心周瀚旻发现楚钦刚刚像个痴汉一样盯着周瀚旻的手，于是抢在周瀚旻开口之前，楚钦先往嘴里塞了一口油条。

　　“时间还早，”周瀚旻并没有发现楚钦的异样，反而很细心地劝楚钦：“不着急。”

　　楚钦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加快动作，以达掩饰真实的目的。

　　在这一点上，楚钦贯彻地很彻底。

　　其实楚钦自己也不知道楚钦为什么心虚，楚钦想，如果周瀚旻问起的话，楚钦会真心实意地夸一句，因为哥哥的手好看，至于别的什么想法，楚钦暂时不清楚。

　　楚钦的司机销假复工，中年男人喜得千金，楚钦从后视镜看司机，司机脸上笑眯眯的，眼角褶子一条接一条，然后固定在脸上，一路没消过。

　　楚钦很想严肃地告诫司机先生，在车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情况下，司机开车太兴奋，容易一车两命。

　　但是楚钦看司机先生高兴的样子，忽然觉得如果楚钦贸然进行科普，很可能影响这位中年父亲的好心情。

　　楚钦思考再三，决定委婉地提醒司机，开车需要睁开眼睛，但是楚钦还没有开口，车子猝不及防停下，司机说：“小少爷，学校到了。”

　　“……”楚钦下车：“李叔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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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周时间，楚钦准备数学竞赛，二十天之后竞赛一试，光头老师每天布置两张卷子，正反两面密密麻麻都是数学符号，楚钦每天研究这些由简单字符组成的不简单题目，觉得有趣的同时又担心自己的头发。

　　而周瀚旻准备跨国项目，事物繁忙，回家时间不定，楚钦睡觉早，兄弟二人的见面时间只有早上餐桌的二十分钟。

　　有时候连早上的时间也见不到，比如说今天。

　　周六，学校放假，楚钦挣扎着抛弃赖床的恶习，在被接回周家之前，楚钦并不认为赖床是恶习，相反的，楚钦坚定地认为，棉被的束缚是灵魂的相对休憩。

　　但是对于现在的楚钦而言，见不到哥哥，相对休憩便成为罪不可赦的懒惰。

　　落地窗的玻璃面还是沾着朦胧胧的雾，楚钦洗漱完跑下楼，但是周瀚旻不在。

　　楚钦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王姨见楚钦一个人站在餐厅，忙说：“小钦起这么早，饿了吗？想吃什么？”

　　“不饿，”周瀚旻不在，楚钦可能要变成罪不可赦的犯人了：“我喝杯水，等会儿上楼。”

　　“那小钦中午想吃什么，”王姨说：“刚好上午去买。”

　　“糖醋排骨吧，”楚钦想了想，“哥哥喜欢吃。”

　　“是喜欢，”王姨笑了笑：“但是小旻中午待在公司，吃不到。”

　　楚钦性子单纯，脸上藏不住事儿，王姨看见楚钦一下变得失望的表情，又告诉楚钦：“如果小钦给哥哥送过去，我想小旻会很高兴。”

　　“我可以去哥哥公司？”楚钦睁大眼睛，然后拧着眉，满脸不确定，但是又好像有一点儿想去的意思：“会不会打扰到哥哥？”

　　“小钦觉得会吗？”

　　“不会，”楚钦笑了起来：“我很听话的。”

　　楚钦没有睡回笼觉，前两天周瀚旻又对楚钦开放了自由进出书房的权限，楚钦理所当然地待在里面做了一上午卷子。

　　光头老师并不打算让学生休息，可恶的剥削阶级发了四张卷子，一天两张，楚钦在三个小时半的时间完成一半，实在不易，然后听见王姨敲门提醒楚钦。

　　楚钦没有事先向周瀚旻打招呼，抱着王姨给他的食盒去华辰，前台小姐挂着礼貌的微笑，拦住楚钦，问：“同学，请问你找谁？”

　　楚钦露出奇怪的表情，明明没有穿校服，为什么前台小姐还是一眼看出楚钦学生本质。

　　楚钦忽然想起那天在车上抱着书包的楚钦和西装在身与楚钦截然相反斯文成熟的周瀚旻，不大高兴，但还是保持礼貌说：“我找周瀚旻。”

　　前台小姐听见面前小男生直呼公司老总大名，心里诧异，但是前台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五六年，表情管理十分得当：“周总在忙，如果没有预约，请您先预约，或者下次再来。”

　　预约？王姨怎么没有说，楚钦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担心保温效果不好糖醋排骨冷掉，楚钦便一直抱着食盒，现在也牢牢抱在怀里。

　　楚钦不能硬闯，只好找了一个角落打电话给周瀚旻，但是周瀚旻没有接，楚钦攥着手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等待过程中，楚钦看见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抱着两大箱配送盒走进来，前台小姐还是那副微笑，只不过这次更加真诚，楚钦距离远，听不清他们讲了什么，只是不一会儿，从电梯下来几波人，将盒饭领空。

　　大概半小时，周瀚旻电话打回来。

　　“抱歉，刚开完会，才拿到手机，”周瀚旻的声音传出来，楚钦听见周瀚旻身边还有人在说话，周瀚旻捂住手机收音筒，楚钦只听见什么放在办公室之类的话。

　　楚钦没在意，只说：“没有关系。”

　　然后两人同时说。

　　“我在你公司楼下。”

　　“吃饭了吗？”

　　那边周瀚旻顿了一下，放在办公室门把手上的手松开，转身，大步向电梯走去：“在原地等我。”

　　楚钦笑着说了一声“好”，用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洁白的大理石地面。

　　周瀚旻出了电梯，没有看见楚钦，然后问前台小姐：“有没有看见一个小男生。”

　　前台小姐每天被周瀚旻英俊的脸暴击，本以为已经产生耐受性，没想到一旦距离发生改变，耐受性便了无踪影。

　　“有……有！”前台脑子短路，结巴了一下，然后指向楚钦的方向：“在那儿！”

　　周瀚旻没有立即走过去，只是用很平常但是又不容拒绝的口吻对前台小姐说：“以后不要拦他。”

　　前台小姐飞快点头，我靠，腿软。

　　楚钦站的地方有风，不大，但是通过半个小时的累积，楚钦鼻子变得通红。

　　周瀚旻看见了，想摸楚钦的手试试温度，但是楚钦抱着食盒，于是周瀚旻把食盒提在手里，然后牵着楚钦冰凉的手心，用自己都手暖着楚钦：“等多久了？”

　　“没多久，”楚钦含糊着，即使冰凉的手一下就将楚钦的谎言戳破。

　　走进电梯，金属箱壁泛着银色的光，并不锐利，楚钦看见模糊镜像中，周瀚旻牵着弟弟的手，周瀚旻的手很大，起码比楚钦的要大上许多，楚钦可以感受到周瀚旻硬硬的指骨，强势又温暖的将楚钦包裹在手心。

　　楚钦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周瀚旻用这双手拨弄白色月季花的画面。

　　但是楚钦没来得及多想，“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

　　周瀚旻带着楚钦进入办公室，楚钦一进门便看见木长桌上显而易见的外卖盒。

　　楚钦愣了愣，周瀚旻也看见了，但是周瀚旻没向楚钦多说什么，从内线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没一会儿，一个秘书模样的女人走进来，看见周总和一个小男生交握的手，面无异色地将外卖带走。

　　楚钦坐在皮沙发上：“王姨做了糖醋排骨，让我给你送点儿。”

　　“王姨？”王姨知道周瀚旻的习惯，不会突然送饭，周瀚旻不动声色安静两秒，看见楚钦扑闪着睫毛，随即了然，然后说：“我还以为，钦钦心疼哥哥吃外卖，特地来的公司。”

　　华辰公司待遇一向好，午餐包办，点的是本市最好的餐厅，要说心疼，完全没有依据。

　　但是楚钦不知道，而且周瀚旻半是指责半是玩笑的口吻，楚钦不想听见，楚钦急得摆手：“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周瀚旻满脸严肃地逗楚钦。

　　楚钦被忽然严肃的周瀚旻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自从那晚说开之后，周瀚旻对楚钦一直很温和，像这种唬人的表情楚钦从未见过，于是楚钦很快反应过来：“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你饿了吧？”楚钦生硬地转移话题，将食盒打开，糖醋排骨的香味立即传遍整间办公室，楚钦将筷子递给周瀚旻：“好了，吃饭！”

　　周瀚旻笑着没说话，只是盯着楚钦看，楚钦紧张地用另一只手攥着衣角，几秒钟之后，周瀚旻才接过楚钦的筷子。

　　弟弟脸皮薄，不愿意承认对哥哥的关心好意，周瀚旻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照顾好楚钦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