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醉就醉》赤水水

3、缺心眼和倒霉蛋

　　晚上回到家，姜妧就把门反锁了，任凭林春怎样砸门都充耳不闻。
　　第二天一早，姜妧就踩着滑板出了门。
　　上午在拾醉窝了一会儿，下午谭醉要出门了，姜妧也收拾收拾出了门，但是没打算回家。
　　昨天的事之后，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待在那个家里。
　　黑色的滑板如同灵巧的精灵在她脚下做着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姜妧黑衣黑裤隐匿在傍晚的天空下，红唇卷发，肆意张扬。
　　这块滑板是她为数不多从姜家带在身边的贵重物品。
　　是她很重要的宝贝。
　　一个人的时候，姜妧喜欢用滑板放松心情。但是，总有一些不太和谐的事情不可抑止地浮现在脑海里。
　　姜妧脚下的步子也变得凌乱了一些。
　　与此同时，姜妧前方远处的台阶下——
　　两拨社会闲散人员，也就是俗称社会哥的人对立站着，其中大部分人都光着膀子纹着大花臂，还有几辆传说中精神小伙的座驾“鬼火”电摩横七竖八地停在一边。
　　周围远远地站了一圈想看热闹又怕波及到自己的吃瓜群众，里面甚至还有手里拿着瓜子边嗑边看的。
　　这是社会哥们打架的基本标配。
　　这是，其中一边略显年轻的社会哥们整整齐齐站成两排，中间空出一条道来。一个头发五彩斑斓扎着脏辫头的烟熏妆小哥非常上道地拿出了一个广场舞大妈人手一个的大音响，《乱世巨星》的音乐从音响里传出来，只见烟熏妆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谭老板到——”
　　大有清宫剧太监总管的派头。
　　在两侧的社会哥鞠躬齐声喊：“谭老板好！”时，一位光风霁月的少年踩着《乱世巨星》的BGM慢悠悠地走出来，忽略掉他被这雷人的BGM震得差点摔倒的动作，少年身上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和黑色牛仔裤与一旁的牛鬼蛇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吒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翻天覆地我定我写尊自我的法律，这凶悍闪烁眼光的野狼，天生我喜歌......”巨大的音乐声响彻整个广场。
　　“这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关了去。”谭醉皱眉盯着身后的那个音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突突的疼。
　　“别啊谭老板，这多帅多气派？瞅瞅这大音响，我特地从老周办公室里偷出来为你准备的！”烟熏妆不满地抗议。
　　“帅个屁，你是来打架的还是来跳广场舞的？小心老周拿板砖呼死你，也不嫌丢人。”
　　烟熏妆委屈巴巴地关掉了音响。
　　谭醉以为这就差不多了完了，没想到就又看见烟熏妆的几个小弟齐齐清了清嗓子：
　　“申城一哥，谭醉哥哥，世间绝色，劝你别惹！”
　　谭醉：“......”这他妈哪个傻叉写的智障词？
　　他后悔了，他就不应该丢下拾醉和那个小丫头答应这群孙子来打架的。
　　对面为首的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大光头看着对面这群缺心眼久久不进入正题，逐渐失去耐心。
　　“姓谭的，你还打不打了？不敢打就乖乖跪下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爷爷！你昆哥大人有大量，这个五颜六色的杂毛鸡打老子妹妹的事情就此揭过，不然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
　　昆哥的“妹妹”站在一旁，两臂环胸，仰着头用鼻孔对着他们。
　　“他妈的，你骂谁杂毛鸡？你自己问问，整个三中谁不讨厌这个杨果果？这小妮动土都他妈动到我亲妹妹身上去了！老子不打她打谁？我打她那叫替天行道！谁看了不说一声好？！”烟熏妆一听这话就火大，指着杨果果，“以后在学校你最好绕着我走！不然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谭醉示意他稍安勿躁，对着昆哥挑挑眉，勾了勾手指，露出了一个欠揍至极的笑：“打啊，怎么不打？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
　　这本来应该是一句气势十足，能hold住全场的话的，甚至几个旁观的小姑娘已经非常给面子地尖叫出了声，手机和相机拍照的快门声和闪光灯此起彼伏，谭醉还非常配合地对着镜头摆pose。
　　就在这风光无限的一刻，谭醉就看见一个黑影从他前方不远处的那个两三米高的台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他冲过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这道黑影狠狠的砸在地上。
　　谭醉甚至已经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一种生命无法承受之剧痛从他的全身各处传来。谭醉低声骂了句脏话，就又看见一个黑色的硬物冲他飞过来。
　　完美爆头！
　　谭醉艰难地伸手摸了摸额头，手指上那一抹血迹让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姜妧只觉得浑身都疼，记忆停留在刚刚想事情没看路滑板硌在一块小石头上的一幕，就从这个两三米高的台阶上直接摔了下来。
　　等等，她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
　　姜妧忍着剧痛低头看向她坐着的那坨不明物体，结果这不看不知道，姜妧差点没被这一幕吓昏过去。
　　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被她压在地上，头上还渗着血，生死不明。
　　这别不是被她砸死了吧？
　　姜妧被这个想法惊悚到了，这两天她被那些智障新闻轰得实在是有点不太正常了，一瞬间，一条社会版新闻标题就浮现在她的脑子里：
　　【震惊！申城一女子竟当街纵滑板砸死一人！现场一死一伤！男默女泪！！！】
　　她吓得手一抖，挪着快摔散架的身体从那个倒霉蛋身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他的气息。
　　呼......还好没闹出人命。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姜妧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最终还是抵不过滔天的痛意，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震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昆哥和他的小弟们也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昆哥......这接下来咋弄啊？”一个凶神恶煞的黄头卷毛都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昆哥。
　　“蠢货！”昆哥恶狠狠地给那个黄头卷毛一耳刮子，冷笑着说，“老子他妈的要是知道，要你有啥用？”
　　昆哥骂骂咧咧地带着小弟离开了。
　　心思单纯的烟熏妆那不太好使的小脑袋瓜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哀嚎一声：“谭老板！醉哥！！霸霸！！！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你还那么年轻！！！我不想赤橙黄绿青蓝紫发人送黑发人啊！！！”
　　要指望烟熏妆脑子转过来弯打120，可能谭醉和姜妧就真的一死一伤半身不遂了。
　　好心的吃瓜群众看完戏，默默打了120，结束了这场堪比电视剧情节一样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斗殴闹剧。
　　……
　　谭醉醒来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充斥了他的鼻腔，他不喜欢这个味道，紧紧地蹙起眉头，好看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眼前纯白色的环境让他呆愣了半天，昨晚的记忆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谭醉伸手摸了摸裹着纱布的脑袋，又看看打了石膏吊在空中的腿。
　　哈。
　　谭醉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稀有程度近乎于四十多头母猪同时爬上一棵小树苗的小概率事件也能让他碰见。
　　果真不该答应那帮孙子出来打这场架的。
　　他吃力地转头环望四周，发现隔壁床上还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大概可以判断出来是个女生。
　　突然看见了什么，谭醉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盯着那个放在角落里的黑色滑板，在看见上面那几缕不太明显的暗红色血迹时，他别开目光，嘴唇微不可察的又苍白了一点。
　　谭醉百分百确定，最后那个像是有定位器一样精准砸到他头上的就是这个鬼东西。
　　那他旁边躺着的那个就是砸到他的缺心眼了吧？
　　谭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下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但凡这事是个男的干的，他少说也得秋后算账和他干一仗，可这他妈是个女孩，他一大男人总不能和一娇滴滴的小姑娘动手吧？
　　他可不像李灿那个王八蛋，打了女人之后被约架还求爷爷告奶奶地拉他当垫背的。
　　谭醉想着想着，看了眼隔壁床就又开始郁闷了。
　　她看上去伤的一点都不重！！连石膏都没打，居然还能侧着睡？！
　　也对，这缺心眼连人带板全砸他身上去了，能伤到哪去。
　　真他妈飞来横祸。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谭醉现在挺饿的，可惜身上不仅疼，还动不了。
　　谭醉看了看自己高高吊起的腿，险些饿出幻觉把它看成烤的油光水滑的大鸡腿。
　　睡着了就不饿了，梦里什么都有。
　　......
　　姜妧醒来时，看见了正躺在床上的谭醉。
　　谭醉怎么在这？
　　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要不是身上有伤，她估计得被吓得跳起来。
　　姜妧不傻，一下就猜到了他就是被自己砸在地上的倒霉蛋。
　　目光落在他高高吊起打着石膏的腿上，她心里就油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愧疚与同情，如果没有他，现在变成这样的肯定就是她自己。
　　“这人啥运气啊？那么小的几率都能中？”当时那里有这么多人。谭醉是最瘦的一个，而且他身边还有一大片空地，姜妧偏偏就砸他头上去了。
　　真·天选之子。
　　正在姜妧犯愁怎么给谭醉道歉赔罪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病房外。
　　谭醉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醒来时，就看见姜妧蜷成一团裹在被子里，低着头把自己牢牢地抱住，地上一片狼藉，床单上也有丝丝血迹。
　　一旁站着不知所措的李灿。
　　谭醉一个眼神示意，李灿就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刚才林家那俩夫妻来过了，看见姜妧身上的伤势，不仅没有嘘寒问暖几句，反而冷嘲热讽了一大堆，姜妧没忍住还了几句嘴，林春就仗着她身上有伤又准备动手，抄起滑板就准备砸她。
　　这一幕正巧被来看谭醉的李灿看见了，拦了半天，才只是划破了姜妧的胳膊顺带打翻了装药瓶的小推车。
　　谭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姜妧。
　　家丑不外扬，这么丢人的事让旁人全都看去了，姜妧心里很难受，她龟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谭醉和李灿也非常识趣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