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逃离 ...
-
清晨，院子里清静地只有鸟雀的叽喳声。
我百无聊赖地倚在案上，胡乱地临摹着卫夫人《古名姬帖》上的小楷，这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写了几个便觉得枯燥乏味，趴在上面假寐。
外面植了大株大株的海棠，那明媚动人的海棠迎风峭立，风姿卓绝。突感有阵阵清新的香味幽幽传进屋子。
我知道海棠本无香味，而这株香艳的海棠必不是寻常地方能栽种的。心头一紧，那这里又是哪里？我现在倒底置身何处？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声，便假模假样直了腰握了笔。
“小桃，你知道妈妈派谁去王爷府吗？”
“不是惜凝小姐就是婉如小姐吧，听说这次妈妈还头疼了很久呢，两位小姐都去向她求过了！”
“真啊，到底是宸王爷面子大呀，连我们采薇院的头牌姑娘都挣着要去！平时待客眼光可都挑剔的很！”
“可不是，而且这次宴请的都是江湖英雄，谁不想前去一览盛况。我都好想我们家婉如小姐去，也可以带上我！”
“坏小桃，就想着自己。也不稍上我！”
听得外面远去的的嬉闹之声，突然如释负担般地委了下来。是京城，原来我是在京城。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原来还是回到了原地。
京城，不就是师父现在所在的地方吗？他放任我去寻母，必是对我的功力宽慰，现在才离开他几日就被人骗了，他定是对我很失望。师父在紫云殿的时候要我们明白习武江湖并不是争得其名声，而是为了世间苍生，为了国家百姓，我不明白为何他这般淡然江湖却又胸怀百姓。但我已触及世间，却也是这几日的涉足，也让我尝到了世间的丑恶及阴险。
而要逃脱也势必要靠这次机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这声音连絮绵冗长，沉静悠远。
斜阳西陨，透过古木窗棱映着淡淡的影落，逼真地投在地上，映着涟涟波光，浮动连绵。
“进来吧，站在门口做甚？”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女子懒懒的声音，吴侬软语，听的滋甜又不矫作。
我在门口处徘徊了下，还是进了屋。
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比我那小舍宽敞许多，粉色的帷幔层层遮掩着后面的卧榻。
“婉如小姐，”我望向轻纱后面若隐若现的身姿，她倚在榻上，单支着头，一手握着美人扇慢慢地轻摇。说不出的慵懒华贵。
“你来找我不会是想来为那天的事向我道谢的？”她似乎抑制不住轻笑出声。
“不是，小姐能让我做你的婢女吗？”我说的诚恳，我也知道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服侍您，照料您，姑娘房中的海棠花香料酿的过香，我在乡下学过做香料，酿的香味必定能让小姐满意！”
我突然感到气氛有点紧张，帷幔后面的身影已经端坐了起来。
“哈哈……姑娘见笑了，环翠这丫头年纪太小，总要出点小差，犯点小错。”虽然她说的一丝不苟，但我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我家世代做香料，这手艺也是父亲传下来的，只是家父死的早，现在又落魄到这烟柳之地，我没小姐的美貌，也没小姐的才学，就想靠这手艺混口饭吃！”其实我说的是实话，紫云殿后山上有大片的梨花树，草长莺飞之时，梨花绽放，师父似乎独爱这梨花，每年都会把这些花收集起来，做成香料，是时我也跟着学会了做法。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呀，知道扬其长，护其短。”她从丝幔后面出来，姿态妍妍，细长的丹凤眼看着我，却又是这样地略略一撇，“改明儿个我跟妈妈把你要来，这么伶牙俐齿的可人丫头，错过了就可惜了！”
“谢谢小姐……”我忙着跪了下来，只听得婉如她银铃般轻灵地笑声。
我俯身起来之时看到她床头处的有一株海棠，妖艳美丽，那团火红的嫩瓣在丝幔的遮掩下更加的高贵神秘。
入夜，华灯初上。
而院子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分割——————————————————————————————
八月十三，不管是朝野之上的高官侯爵，还是武林之上的侠客英雄，都关注着这一天的盛况。
即便是京城百姓也在这天对这一事津津乐道。
开国以来首次听闻朝廷与江湖结合一说，自南北朝合并以来，一直国泰民安，安居乐业，民风安康，只是临北藩国时时进犯，也被善于用兵的宸王爷所降服，退至临江之北，再不进犯。
而如今国家太平日子刚过上，朝廷就想吞咽武林。众人翘首以待，也不敢妄加评论，孰胜孰负都是得罪不起的主。
而八月十三也是我计划很久的一天。
“子叶，什么时辰了？”
我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婉如的声音，婉如为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精心准备了很久，我知道她的心思，妈妈选她去王爷府演出也是我所料中，或许并不是妈妈要她去，而是王爷府早就吩咐好了的事。
“小姐，你都有问三遍了，宸王府的轿子刚来，现在在门口候着，要不，咱先去了？”我抱着古筝从外面进来，见她已经打扮妥当，真的是院子里的佳人。眉宇间风情万种，无论是哪位男子看来都会怦然心动。连我这朝夕相处的丫头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等下，你再帮我把眉描描。”
“是，小姐。”院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主，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们才情并茂，她们要的就只是尘世之中专情的良人。
而婉如与惜凝却是这众芳之中最为着眼的两位。无论是在才学或是容貌上，都是略胜一筹。
惜凝小姐温婉如玉，感时伤秋，眉宇间有着说不尽的愁道不尽的忧。让人不惊被她的绝色所吸引，又对她的忧虑所怜惜。
婉如小姐却与之不同，她如同盛开在深夜中的曼陀罗，妖艳蛊媚，摄人心魄。她的美貌不仅世间少有，却在出场之时给人焕然的一面。
曾经他们被京城人士力捧为销魂夜娘。
曾经有达官显贵掷出千金□□宵一晚。
曾经有豪爵富商为姑娘赎身还于自由。
而那些都如同过往云烟，一一回绝，一一漠视。直到现在我才明了他们是在等待，他们是在守候，只是那份痴痴换来的都只是永久的回忆。
————————————————————————————————分割————————————————————————————————————————————
到了王爷府的时候已经入夜，天空明澈，一轮圆月明黄明黄地悬于天际。
星空缤纷璀璨，一览无遗。
我们与英雄豪杰不同，自后门进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打探路况。
这场鸿门宴闹的僵自然要大打出手，而何时在慌乱之中逃脱就要把这逃生之路铭记于心。
早有丝竹管弦之声在院落中奏响，兴许是各路豪杰一一到场了，拜谒之声此起彼伏。
台上有舞女翩翩而起，扇起扇落，夜光美酒，英雄佳人，谁不嗟叹这一盛况，谁不留恋这光景。
而也只有在这奢华的地方方能承载控制其局面。
给婉如小姐准备的是单独的房间休息，我在房中徘徊不定，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
“子叶，想去外面看看就去吧，跟王府里的丫头混熟点，他们带你不怕迷路。”婉如试着琴音，一脸平静，敛了在院中时的翘首以待，多了几分独特的哀怨与晕红。
虽然奇怪，但因为时机来的不易，我也不敢再做逗留。
“那我去外面看看，”我回头，见她依旧低眉弹音，不成调的音在房中回荡，空空寂寂。
——————————————————————————————————————————————————————————————
我沿着刚刚进来的路想返回，但院落错综复杂，小路蜿蜒曲折，我竟在这院里迷了路。
长廊里的灯照亮了整个走廊，有疾步快走的丫鬟端着餐盘从上头走过。
我隐在树下不敢支声，打量着这地方，似乎已经来到了后院。青石假山，柳荫湖面，环境甚是优雅，这种王爷府也定不会比皇宫中的环境差几分。
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兴许到了前院能找到大门可出去。正想走，脚下被青苔一滑，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刚稳住身子，还未安神，谁知湖边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这是迟那时快，我刚一转身，那团黑影已经窜到了我面前，喉咙处也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是你？”那稚气的声音突然逆转犀利的厉喝声。
“原来是紫修大侠的弟子，你不在前院，跑后院来做甚？”那小孩便是上次在客栈遇见的飞扬跋扈少年，今日的他衣着华贵，谈吐斯文，想来定是这王爷府的人了。
“小东西，我这不是迷路了吗，麻烦你给带个路吧！”这孩子年龄小，但异常聪颖，还是先让他带我去前院，然后再从大门逃走。
“什么小东西，我是这里的世子！跟我来吧，连这么点大的地方都会迷路，真是笨！”我跟在他后头，也不跟他计较，现在最要紧地就是找门出去。
这小东西一路碎碎念，也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
“闹，你师父在那边，你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带我像尊师问好！”这小东西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让我忍俊不禁。
这前院觥筹交错，丝竹管弦，醉酒笙歌，热闹非凡。
武林人士豪爽畅饮，与官场人士称兄道弟，开怀谈论着当今天下。
夜空如洗，星星点缀，绽放着独属星空的奢华。夜，亮的如同白昼。
我望向师父那方，默默念道：徒儿不才，沦落在烟柳之地，现在又没了功力，落魄不堪。我知道自己没用，但我还是不能回来，我要寻到母亲，我要找到她。
师父正默默地喝着茶，偶尔与前来敬酒的人谈笑。师兄立于一侧，那个留恋尘世的师兄一直盯着台上的女子发呆。那声声铿锵的琴音，似浪涛涌进，翻腾不休。
我转眸，正对上婉如妖艳诡谲的眼神。
她的风姿想来已经摄魄无数人的心了吧，她的那位良人希望也能被她的风采所吸引。
我从一侧走去，如今的江湖恩怨自是与我无关，即便他与朝廷结为一体我也不想涉足。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可以找到母亲，可以亲耳听她唤我的名字。
没想到大门就在不远处，离院子远点的时候，这里远没那边喧嚣，静地一点声响也没有。
只见前面一个身影扑一下翻出了围墙，我疾步跑上前去，冲出大门，拐进巷子。
那巷子黑漆麻黑，有层层的笼子堆积在那，突见笼旁有一块黑布，便小心翼翼地上前。
而在这笼子的后面我又见到了那双令人全身生寒的眼睛，我又见到了那双神秘高贵沉静的双眸。我又见到了那双牵绊我一身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