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修罗的城堡 II 暗古堡+》Ormosia

3、Chapter 333 前奏曲(下)

　　超市里比她们想象得热闹多了。大概是周末的缘故，人头攒动，到处都有人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冷星和云希声快速挑了些水果，买了几包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还有两盒巧克力。在云希声的强烈建议下，她们还一人买了一个包，而且各装了一条纸巾和几个打火机。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要买纸巾和打火机。”冷星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坐个火车，需要一人买一条吗？而且打火机不能带上飞机的吧……”
　　“求你别问那么多了，我解释不了，你相信我就对了……”
　　云希声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救命啊！”
　　两人齐刷刷向后回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冒凶光，抓起旁边无辜路人的手，狠狠咬了下去，宛如一条疯狗。
　　“我操！”云希声拽着冷星就要跑，“没想到超市里还能碰上！今天运气贼特么好了！”
　　“等等！你买打火机可不是为了抽烟玩的吧？”冷星刹那间心念如电，抓起打火机，又拆开纸巾，拿了几包塞进裤兜，“别的不要就算了，这个必须得……”
　　“干脆背包跑吧！”云希声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没空结账了！”
　　“快跑啊！！！”收银台瞬间乱作一团，慌不择路的逃生者从尖叫源头开闸般涌来，拼命挤过未购物通道，有人甚至强行推开好几辆购物车，架势仿佛身后有猛虎追杀，“有疯子在吃人！”
　　洁白的瓷砖被血脚印踩得就像凶案现场，顾客们看了更是被刺激得头皮炸开，纷纷扔了战利品就要跑路。有些缺德的人浑水摸鱼，拿着没结账的商品就往外面冲，保安拦都拦不住。没到一分钟，熙熙攘攘的超市变成踩踏事件频发的修罗地狱，云希声只能拽着冷星努力往墙根处靠，以免力量不足的两人在混乱中成为牺牲品。
　　“啊！！！”一个身形瘦弱的女生被挤倒，有人从她胳膊上踩了过去，使得她爆发出尖叫，“救……”
　　“我操！”冷星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向着中心挤过去，云希声试图拉住她，换来一句音调扭曲的咆哮，“你别管我！”
　　“你疯了吗？！你救不了！”
　　“那是我妹妹！我听出来了！”冷星目眦欲裂，“谁都可以不救，她不行！”
　　她奋力推开周围的人，双眼红得如烧红的铁球。一瞬间冷星仿佛生出了无尽的力量，连那些高出她一个头的壮年男人都被她狠狠推搡到一边，留出一小方安全的空地。冷星猛地一拽，将长发散乱，伤痕累累的少女拉了起来。
　　漆黑的眼瞳中含着闪闪发亮的泪水，熟悉的项链在细长的锁骨间晃了两下，云希声对上了那个女生的脸——她和冷星长得太像了，眼角眉梢无一不昭示着这两人的血缘关系。
　　“没事吧？！”
　　“姐姐！”冷旻胡乱抬手擦去眼泪，惊讶地望着冷星眼中慢慢消散的红色，“你怎么在这里？”
　　“小兔崽子，还不是要去找你啊！”冷星一手一个，借着那股上涌的气劲没有消散，飞速将妹妹和云希声拖出人潮，转头缩到超市出口附近的一家店里，“你胳膊上这是什么？”
　　“不知道！”冷旻痛得抽气，咬着嘴唇，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好像刚才被人抓到了。”
　　白皙细瘦的手臂上，有三道血淋淋的痕迹，皮肉都有些翻卷起来。云希声脸色越来越沉，戳了戳冷星：“去我家吧，她现在这个情况必须马上得到治疗。”
　　“那还不如去卫生院呢，至少用品还比较齐全吧？”冷星心疼地打量自家妹妹的伤口，“我看还得挂点抗生素，别不小心感染了。”
　　“姐！我不要打吊针啦，好疼的！”冷旻嗔道，“消个毒就好了，我们等人走走再出去吧，现在都跟疯了似的……”
　　“不能拖了。”云希声计算着时间，从这里即便打车到她家也得半个小时，再耽搁下去，万一冷旻被改造人抓伤，根本就难逃一死，“你什么时候被伤到的？”
　　“不知道！可能快十分钟前吧？其实当时我只是感觉有点点痛，破了点儿皮，根本没这么严重的……”
　　冷星和云希声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冷星的直觉疯狂报警，而云希声则是大概猜到了事情真相。
　　“我们必须现在马上去我家处理。”云希声的脸像蒙了一层霜，“冷星，我现在没空解释，等会儿处理完，能说的我会说，不能的也请你不要问。”
　　“你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你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什么大人物吧，也是知道这么一档子事儿的！未必知道凤城发生了，但绝对见过！或者，你觉得他能处理，对不对？”
　　“没错。”冷星眼瞳深处，铺天盖地的黑暗里，食人花疯狂生长，“这是我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一点点不好的心思。你和她，最好都听我的，我不会害你们。”
　　冷星没有立即回答她。
　　她倒不觉得云希声有什么必要害她，两人堪称交情过命，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云希声家庭幸福三观正常，心态也不扭曲，从任何角度想都没有动机。
　　那股难以言明的不安感萦绕心头，即便她摸不到源头，也不妨碍她思来想去，试图找出其间的缘由。
　　云希声隐瞒了她不少事情，冷旻突然热情洋溢地邀请她回家，还有那个身份不明，很可能就是蔷薇亲王的A小姐……谜团一桩接一桩，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眼下云希声摆出一副守口如瓶的架势，从她嘴里撬出真相的可能性几乎为零。A小姐人间蒸发，她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现在刚好撞见冷旻，倒是可以探究一下她为什么突发奇想要见自己。
　　冷旻六年来都未曾主动联系过自己，哪怕加了微信后也只是互祝生日和新年快乐，大概四岁的年龄差摆着，她也不会多想和自己玩……或者说，以冷洛辰的尿性，就算冷旻想和自己亲近，他也会从中作梗。
　　她心智早熟，何况冷洛辰对着自家哥哥，不是过分谄媚，就是没事作妖，她未必想得清楚背后原因，但不会分辨不清善意与恶意。
　　“冷旻。”她边拿出酒精喷雾对着妹妹的伤口轻喷几下，边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我饿得有点受不了了，身上又没有多少钱……”冷旻吸了吸鼻子，眼圈一下子红了，“跑得太急了，手机都没拿，谁也联系不上。”
　　“你可以去打公共电话啊，笨蛋。”冷星揉了揉她的脑袋，“实在不行，找个体验店蹭免费WiFi给我或者你爸妈发消息也行啊。”
　　“我试过了。”她委屈地扁着嘴，抬起袖子擦眼泪。冷星长着一张萝莉脸，冷旻也不遑多让，配着她一身lo裙，看起来就像个被欺负的小公主，“可是微信非要手机验证码！我又不想回去拿手机看他们脸色……”
　　“看谁脸色？”冷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你和你爸妈吵架了？”
　　“嗯……”冷旻在见到姐姐前还能克制，一听到冷星甜美糯软的声音，又看到她脸上焦急的表情，一下子扛不住了，扑到姐姐怀里哭得更凶了，“我爸要我……找你回家……前天你还没有联系我……他就说你不想见我……你讨厌我们一家人……”
　　云希声听了这番混账话心情格外复杂，一方面忍不住嗟叹天使一样的冷旻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嫌的父亲，一方面瞧着附近还是摩肩接踵的盛况，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而且姐妹俩叙旧，她杵在一旁，尴尬癌都要犯了好吗？！
　　“你爸可能是生意不顺利冲你撒气呢……”尽管冷星讨厌自家叔叔到恨不得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但妹妹是仅剩的亲人，她不想伤到对方幼小的心灵——虽然也没幼小到哪儿去，“他一向不都是没事瞎掰掰么，别理他。”
　　她真想锤爆这个畜生的狗头，要不是看在冷旻面子上，冷洛辰早就该蹲大牢了。他能力不大野心可不小，不像她爸为人处事十分谨慎，而是放浪形骸三天两头要搞个大新闻出来，也不知道那些权贵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才看上这种货色。他长得不赖，但远远比不上他哥那种斯文败类。
　　冷星要想搞他，随便跟千汐月讲两句，千汐月都能让冷洛辰求生不得求死五门。
　　“我爸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冷星的领口都被妹妹哭湿了，不擅长哄人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天天喝得醉醺醺，在外面打牌蹦迪，回到家就开始撒酒疯打我妈妈。你也知道我妈妈脾气也不好，就拿着菜刀和他对砍，吓得我只能报警，哭着拽住警察的袖子不让他们走……”
　　所以说，基因的力量真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冷洛文在家发疯扯老婆头发，冷洛辰就在家发疯拿菜刀砍人，而且还会撒酒疯。不过，她爸再怎么恶劣，至少没有喝到酩酊大醉然后搞事情啊。
　　冷星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能僵硬而机械地安慰着妹妹：“没事的，实在不行你和我住在一起吧。你上的是寄宿制学校吧？周末不要回去了，我租套房子给你住……”
　　云希声焦虑地扫了一眼手表，眼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了，人流不似之前汹涌，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何况冷旻手臂上那三道抓伤说不定是怪物留下的，正常人类的指甲挖出来的痕迹应该不会那么恐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云希声在泉城可是趴在喷泉水池中苟活过来的，还差点在万神山被怪物活撕了，不心有余悸才怪。幸好她得知冷星回到凤城后联系了那个人，要她把疫苗用冷链寄送过来。那个人今天清晨给她发消息说，口红盒已经上飞机了，想必这会儿快到了吧。
　　Hell March响了起来。云希声滑动手机接了电话：“喂？哦，包裹到了啊，你帮我收到冰箱里。对，口红盒……哎呀，一定要放冰箱的，现在天气这么热，万一出问题怎么办？那可不？一整盒的TF呢！我当然不会没事儿胡花钱买口红了！微博抽奖中的！真是中奖来的！”
　　冷星听着云希声压低声音打电话，猛然一僵。口红盒？TF？她好像曾经在自家冰箱里看到了一整盒的TF，当时她还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有收集癖也不会像美妆博主一样这么买，所以哪儿来的呢？她想不起来，打开看了看，都还是全新的。
　　“好啦好啦，拜托你帮我收起来好不好？我不会用的，到时候拿去闲鱼一出，给我自己换个新平板，给你把之前看上的链子买了，我爸呢，买条新领带就好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这边有事呢。挂了哈，千万把我的宝贝给放好了！”
　　云希声挂断电话，对上冷星审视的眼神：“你刚刚说你中了一整盒TF口红？”
　　“是啊。”云希声尬笑着，努力掩饰不自然，“前阵子有个美妆博主搞抽奖，我就随手转了一下，没想到中了呢，运气真好……”
　　“唔，等这些事情搞完，给我看看呗？”冷星说不清心头为什么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云希声中个奖而已，没事眼神躲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了几个亿生怕别人知道惹祸上身呢，“不过口红也没必要塞冰箱里吧，既然你很快就打算出掉了，常温保存不就好了。虽然夏天很热，但是你家肯定会开空调吧。”
　　“这你就不懂了。”云希声意味深长地摇了摇食指，“这个宝贝疙瘩可是我换平板以及给我爸妈买礼物的希望呢，要好好保管才行。运气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珍惜的话，会唰地一下就从指尖溜走哦~”
　　冷星看着云希声故弄玄虚的表情无语凝噎。冷旻暂时停止了抽泣，脑袋靠在她肩上，竖起耳朵听着姐姐和她朋友的对话。
　　“走吧走吧，都耽搁多长时间了！”云希声抓着冷星摇了摇，“我才不想缩在这里遭罪呢，去我家吧，给你妹消消毒，再喝点冰可乐，看个电影什么的多好。”
　　“你刚刚不是说凤城爆发了传染病，要我见了我妹后快走吗？”
　　“是啊，那就光喝点冰可乐飞速卷铺盖跑吧。”云希声拽她的手使了点劲，“走了！我的姑奶奶！你要在这里落地生根铁树开花吗？！”

　　超市的骚乱过后，外面倒显得十分平静。警察很快前来控制了局面，把乱咬乱抓的几个人拷走了。混乱中还有几个警察受了伤，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在意。此刻街上风平浪静，因为盛夏燥热，人不太多，冷星很容易就打到了的士。不过凤城的交通越发糟糕了，在路上堵了快半个钟头，终于磨磨蹭蹭快开到云希声家。
　　“真受不了，这都快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云希声抓耳挠腮，眼神格外不安，“师傅，你换条路好不，我这赶时间回家收拾行李搭火车呢，哎呀急死人了，为什么堵成这个鬼德行哦。”
　　“才走了不到一个钟呢，哪有那么久。”司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前面好像出交通事故了，等着吧。”
　　“等什么等啊，我有急事呢！”云希声瞪圆了眼，拍了冷星一把，“走，下车下车，快到了，剩下的路走回去就行了。”
　　“反正也没多远了，大夏天的多热啊，要不我们就……”冷旻穿着lo裙和小皮鞋，行动本来就不方便，又没吃多少饭，早就倒在冷星怀里没什么力气了，“而且我妹这个鞋子……”
　　“我说下车就下车，你还想拖多久？！”云希声来了脾气，“我他妈都要呕出来了，而且你不晕车啊？你堵着不难受吗？走走走，别磨蹭了！”
　　她一把拧开车门，粗暴地将冷星拽了出来。冷星瞬间也火气上涨，但头晕脑胀的，实在没力气跟云希声吵架，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
　　付了车费后，三个人走了六七百米，总算进了空调房，累得人仰马翻。
　　冷旻脱了小皮鞋，接过云希声倒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又狼吞虎咽地吃着薯片。冷星眼冒金星地坐在地上，还没从晕车的难受劲里缓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只有云希声张罗来张罗去，开了空调，丢给冷星冰毛巾擦汗，然后拿来医药箱给冷旻消毒。
　　刚才只是简单喷了点酒精喷雾，汗水冒出来，伤口早就被污染了。云希声给她消了毒，拿出口红盒，拆开暗格扫了一眼。
　　里面静静躺着两支疫苗，还有一把微型的注射“枪”。蔷薇亲王在泉城的时候拜托她保护冷星，交给她的就是这份保命的筹码。两支疫苗，她和冷星一人一支，也不至于打起来。
　　她当然不会告诉冷星，万一对方同情心发作拿去救了其他人，只剩下一支疫苗，如果她和冷星都不幸中招，那该怎么办？要她把疫苗让给冷星，她平心而论很难做到，但是她若是自己打了，冷星却出了事，那个恐怖的蔷薇亲王绝对不会饶过自己。
　　但是眼下，冷星的妹妹很可能被怪物袭击了。如果不及时注射疫苗，将来真的变成怪物，冷星也不会饶过自己。只有一支疫苗的话，她还可以把责任推到蔷薇亲王头上，咬定对方要求自己必须留下冷星的保命筹码，可疫苗有两支。
　　难道她要把那段为了自保的心理活动讲出来吗？怎么想都不可能。她试探过蔷薇亲王后的结论是，冷星的记忆大概被对方动了什么手脚。以蔷薇亲王做事滴水不漏的风格，冷星迟早会恢复记忆，她有可能会知道真相。
　　云希声攥紧了拳头，牙关颤抖起来。
　　到底要冒着不救冷星的妹妹，假装自己一无所知，最后却被戳穿，引发冷星仇恨的风险，还是救了她妹妹后，只剩一支疫苗，两人却同时中招，自己必定会死的风险？
　　冷星会怀疑自己……如果她想起在泉城一起逃过改造人追杀的事情，一定会怀疑自己。冷旻那三道伤口不像正常抓挠的痕迹，而且自己此前在超市急得要死，不正说明自己知道什么吗？
　　她到底怎样才能把这个谎圆过去呢？
　　而且退一步说，哪怕抛开冷星可能知道真相后报复自己的部分，云希声也很难见死不救。陌生人就算了，可这个人……
　　姑且也算得上是个挺熟悉的，还一起出去玩过的朋友。
　　对死亡的恐惧和想到自己可能见死不救的愧疚交织在一起，折磨得云希声五内俱焚。如果她是那种冲动的人就好了，不会想那么多，有疫苗就立马拿去救人，哪怕最后下场凄惨，也可以归到运气不好。可是她偏偏很理智，犹如年轻的蔷薇亲王，因而总是会在两害相权时左右为难。

　　云希声闭上眼睛，攥紧了其中一支疫苗。冰冷的触感刺进手心，仿佛要一路直达心底。要她为了某个有概率发生的事件而百分之百地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她终究……
　　终究还是做不到啊。
　　她和冷星，也不会倒霉到同时被怪物袭击吧？
　　如果自己被袭击，冷星肯定会把疫苗给自己用吧？然后她赶紧联系蔷薇亲王，也别管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了，蔷薇亲王带走冷星，此后万事大吉。如果冷星被袭击，她给冷星用了疫苗，再把蔷薇亲王招来，难道对方会对自己这个爱人的救命恩人不管不顾？
　　用吧，就这么决定好了。
　　云希声哆嗦着手，抓起那支微型注射枪，另一手攥紧了疫苗，一步步挪到了冷星和冷旻面前。
　　“我说，她这个抓伤还挺严重的，要不打个破伤风疫苗吧。”云希声故作平静道，“去医院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人波及，刚好我之前打过，还留了一支。”
　　冷星诧异地望着她，冷旻则抓了抓自己的后颈。
　　谁也没有看到，冷旻的小腿处，有一道细小的，难以察觉的伤口，看起来已经要结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