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失控就没有人是怪物了》岫青晓白

70、日落前（一）

　　“欢迎来到雾都游园会，本园共十八项冒险项目，每一项皆设排行，分别为：刀山火海、炼狱厨魔……”

　　雾都游园会的入口是座仿古的门楼，三重飞檐，大气恢宏。
　　七八台闸机在门楼前一字排开，闸机前人山人海。
　　经过漫长的排队，江雨行终于通过检票口。
　　票根和一台讲解器一起被退回他手里，他戴上耳机的瞬间，讲解器便开始叭叭叭。

　　真吵。
　　江雨行摘掉耳机。

　　他现在已经充分了解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破地方。

　　人类的活动具有相似性。
　　普通人类总是大喊着什么竞技啊争先啊就遍地开花地举办各种比赛和运动会了。
　　升华者们也不例外也不例外。
　　所以这个雾都游园会，也就是一场升华世界的运动会罢了。

　　不过，这个所谓的雾都，雾气没看见一丝一缕，也不是什么大都市。

　　它显然只是个小小的古镇，被人类升华者用某种手段和现境隔开。
　　路面大约有两个车道宽，道路两旁是连片的吊脚楼。
　　游戏项目——应该说竞赛项目，就被安排在这些楼里。有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时不时就传出一阵喝彩。

　　除此之外，这些吊脚楼还做生意，有的卖炸串，有的卖扎染，有的卖编织布艺……
　　和现境的古镇景区没有任何区别。

　　江雨行看了一圈，表情像是来上坟。

　　“你现在是不是一看到古镇就想吐？”郗玉年在一旁幸灾乐祸。

　　这话一出，江雨行神情愈发冻人。

　　休假的这几天，江雨行把苍理市的景点逛了个遍。

　　苍理市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城市东南西北中遍布古镇，所以他也逛的，多数是古镇。
　　这些古镇，名字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但里面的景色、卖的东西却千篇一律完全雷同。

　　还哪儿哪儿都是人。
　　街上是人，桥上是人，桥底的河里也能捞上来人。
　　往前多走一步撞上人，往后退一步，还能撞上人。
　　搞得江雨行都有些恐人了。

　　这里也很多人，人来人往人头攒动人潮汹涌。

　　江雨行非常不高兴地将脸扭向郗玉年，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这家伙，一言不发。

　　“嗨，你这么不喜欢，不如就回去吧？”
　　郗玉年后退一步，嘿嘿一笑朝江雨行摆手。
　　他是白嫖江雨行的票进来的，对这种竞赛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是走是留无所谓，都随江雨行。

　　“这里的人类，味道没有几个好闻的。”
　　隗蹲在江雨行脚边，抬头往空气里嗅了嗅，也十分嫌弃。
　　宠物进这破游园会竟然也需要门票。它也是用江雨行的票进来的，也无所谓去留。

　　江雨行的三张入场券就这样消耗完，没法再多带一个人。
　　所以闻炤被发配出去另作安排——去薅自己单位的名额。

　　他往人堆里扫了几眼，没发现闻炤的踪影，回头来，硬邦邦地对一人一宠说：“有种直觉。”
　　直觉告诉他，留在这里的收益大于离开。

　　他换了只手牵狗绳，打开入园时和讲解器一起被递来的地图，找准方向，开始走。
　　要去的是旅店。
　　这个游园会要持续好几天，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才行。江雨行边走边吐槽：“不是说这里一票难求么。”

　　在升华者的诸多比赛里，雾都游园会是最大型、最顶级之一。和其他的相比，它对入场者没有硬性要求，也不需要得到大组织大势力的推荐，只要能搞到票，就获得了进场的资格。
　　也因此，它的入场券很抢手。

　　“一票难求是因为全球升华者少说也有几百万人，而游园会却只发行3万张入场券。”郗玉年解释。
　　江雨行语气变得麻木：“……人类真是能生。”

　　没想到下一秒，就有令他更加麻木的事出现。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人类幼崽突然从父母手中挣脱，横冲直撞跑了过来。
　　还一边跑一边叽哇大叫。

　　江雨行忍了又忍，才忍住绊这幼崽一脚的冲动，臭着脸让开路。

　　郗玉年看得想笑，把江雨行从街的中间拉到边上，捏开一个防偷听偷窥的小道具，“说真的，我其实一直没理解你，既然已经感受到了人类世界的痛苦，干嘛还非要在里面待着。”
　　“闻炤身上有我要的东西。”江雨行语调平平地回答。
　　“嗯？”郗玉年眼珠子一转，笑容变得阴险，搓着手压低声音，“既然这样，要不咱俩联手，偷偷把他给做了？”

　　江雨行看了他一眼：“暂时不用。”
　　郗玉年：“啧。”

　　“我走前面吧。”他收起道具，带着江雨行熟练地在人流里穿梭。

　　往前走了一段路，视野里出现河流。
　　河流将小镇劈成两半，沿岸的风里飘着一条条细柳。

　　水声潺潺。
　　伴着潺潺的流水声，江雨行轻声咕哝了一句：“我应该，还在找一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迟疑。
　　是前些天做的那个梦带给了他这种感觉。
　　——在那梦里，有个他想抓住，但没能抓住的背影。

　　“什么？”郗玉年听见了声音，但没听清话的内容，回头想再问一问，眼神忽然一凝。
　　斜对面的露天咖啡馆里有个“熟人”。
　　一个黑发金眼的俊美男人，斯文从容地坐在藤椅上，搅拌好刚上的咖啡，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正正看向他们。

　　是前不久，刚从彼界出来、进入边境时，拦在他们车前的人。

　　“江江，那边的……”郗玉年一扯江雨行手臂。
　　却见江雨行已经向那男人看了过去。

　　江雨行歪起头，眼神带着探寻和好奇，上上下下扫了那人好几圈，脸上浮现出半是豁然半是惊讶的神情。
　　“同类。”他低声道。
　　然后把狗绳交到郗玉年手上，拔腿走向那个人。

　　露天咖啡馆里的男人微微一笑，在江雨行走近时，把菜单推到对面：“先喝点什么吧，朝舜在准备些东西，还有一会儿才到……”
　　语气自然熟稔，但说着说着忽然顿住，神情里多了无奈。

　　“抱歉，忘记你已经不记得了。那就重新认识吧，我叫司暗。”
　　短促的沉默后，他笑着一叹，视线自下而上看定江雨行，“算起来，这是我们，第3次这样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