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失控就没有人是怪物了》岫青晓白

63、Restart（15）

　　Restart（15）

　　“我拒绝。”江雨行语气淡淡的，不等她说完就开口。
　　公主愣在当场，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为什么……”

　　“你妈的，竟然有人不要王器？”周围有人打断她。
　　大量的禊器散落、堆放在这里，气息是如此鲜明，更何况其中还有王器。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有男有女有青壮有年少者，不同的传承，不同的装扮，但眼里都带着对宝藏的渴望。
　　“他不要，我要！我来实现你们的预言！”那个人又说。

　　他起了头，更多的人也开始起哄：“就是，给我吧！”
　　“小妹妹，看看我！”
　　“我也可以帮你……”
　　本就不算安静的王城变得无比嘈杂。还有人径直走了出来，越过江雨行，跃跃欲试地去拿公主手上的王器。

　　公主向上撩起眼，“杀了。”
　　“是！”化作水汽的守卫迅速凝出身体，蹦蹦又跳跳，将自己砰一声弹出去，落到这个人面前，像跳舞一样绕着旋转。
　　随它起落的水汽拥抱住这个人。
　　污黑的一半裹住左边躯体，纯白的一半裹住右边，瞬息间拆得只剩下骨架，然后在下一个瞬息，又将骨架吞噬干净。

　　胖圆的身体变得更加胖圆，它快乐地转了个圈，回到公主身后。

　　四面再度回归寂静。
　　其余的人类探索者吓得四散，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把距离拉远之后，又重新看回去。

　　公主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人，看回江雨行的时候，又难过得撇下嘴：“为什么拒绝？”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江雨行回答。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江雨行没兴趣继续在这里待，臂弯兜着梼杌，转身就走。

　　“你不许！”公主尖声吼叫。
　　在这一刻，通体雪白、只挂着一根红结绳作为装饰的笛子从她手中飞出，冲刺般向江雨行奔了过去。
　　也是在这一刻，狂风从平地起，吹起地上的沙砾，吹散天空中的云絮。
　　但天空没有变亮，反而越来越暗，直到满月升起，星辰遍布。

　　风停了，山外荒芜死寂的特里安城亮起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绵延如龙。

　　“外乡人，是第一次来特里安吗？来尝尝特里安最出名的葡萄酒吧！”
　　“祭祀舞就要开始了，快点，听说今年是公主亲自领舞！”
　　“安娜？我的安娜，你在哪？”
　　“妈妈——”
　　城里的声响传进耳中，有笑语也有焦急，但一切都是那样热闹，甚至扑面来的空气里，还多了玫瑰的香气。

　　江雨行顿住脚。
　　而白世界桥越过肩头，来到他面前停下。

　　简陋陈旧的红结绳轻轻摇晃。它像是由月光孕育出宝石的宝石制成，散发出的力量是那样温和，温和到让人想要落泪。

　　轰隆！
　　惊雷在暗夜里震响。

　　但没有人听见这声雷响。

　　砰——
　　厚重的推门声。
　　也没有人听见这道门声。

　　描绘着漆黑的桥梁和眼睛的深红大门被推开，一个遍布血丝的硕大眼球从门缝中探出，赭色的眼瞳向上向下寻找片刻，在地面找到江雨行，直勾勾锁住。

　　江雨行皱起眉，心底莫名生出一些想法，看看它，又看看自己的手，试探性地伸指一碰。
　　于是更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想死，我不可以死，家里还等着我……”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至少让孩子活下去……”
　　“快跑！亲爱的，快跑，跑出去，活下去！”
　　“不要死……”

　　繁荣的祭祀之夜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星辰倾坠，天火将大地烧毁。
　　视野里出现一张张哭泣的脸，他们被巨大的落石砸倒，又不甘地爬起，但爬起后迎来的却不是生机，而是再一次的倒地，重重跌进死亡的怀抱里。

　　多么悲伤。
　　多么悲伤啊。
　　悲伤如洪流涌向江雨行，缠绕住灵魂，拥抱紧思绪。

　　他的手不禁颤抖，眼里落下泪滴。

　　悲伤将他包裹得更紧。

　　但，这真的是他在落泪吗。
　　好像并不是。
　　可还是好难过啊。

　　于是江雨行又落下一滴泪。

　　“江雨行。”
　　突然的，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很远，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江雨行沉浸在情绪里，不太想理。

　　“江雨行。”
　　那个声音加重了，也似乎隔得不再那么遥远，只是裹着层雾。

　　江雨行觉得他有些熟悉，但也仅仅是熟悉而已。
　　依旧不想理。
　　他只想走向悲伤的湖畔，和其他人共鸣。

　　“江雨行。”
　　那个声音还在喊，一遍又一遍。

　　江雨行被喊得有些不耐烦了，想抬起手把他打掉，忽然间，心底响起一个名字。
　　“闻炤？”他把这个名字喊出口。

　　“是我。”那个从心底浮现的名字回应。
　　又低低地在他身边说：“江雨行，醒过来。”

　　江雨行陡然清醒。

　　他睁开眼睛。
　　四面还是夜色，天空里有星辰圆月。
　　他一只手被闻炤拉住，另一只手指尖触在名为白世界桥的王器上，而眼前，竟是特利安城王城的主殿。
　　他在无知无觉间被王器引领至此，也是在无知无觉间，这座已经坍塌了千年的宫殿上，本该独坐的国王幻影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定定望着他。

　　江雨行眼里残余的悲伤褪去，仰头回视片刻，松开闻炤的手。

　　“你……”闻炤在他身后皱起眉。
　　“我知道。”江雨行歪头看向闻炤。
　　回头后懒得等上面那个人先开口，直接说：“没有意义，这里早就死了。”

　　国王却回答：“还有生的意志，就不算死。”

　　那些哭泣着求救的声音顿时涌了回来，层层叠叠回荡?四周。

　　伴着这些声音，国王继续：“‘第一千一百三十一年，王行经于此，手执生的权杖，驱逐死亡的尸骸，赐下苦难者新生’。
　　“你是灵官，你执掌着生和死，你令王器臣服。”
　　国王的话一顿，而后斩钉截铁地继续：“你就是拯救这里的王。”

　　“哦。”江雨行眼眸眨也不眨，应了个单音。
　　他心里也想起一句预言，嬴家人带到这里的一句预言：小心灵官。

　　“这是你的命运，从遥远之前、星辰还未开始转动、日月还未曾分离时，就已经注定好的命运。”国王又说，“你会来到这里，你将拯救这里。”
　　“是么。”

　　“孩子，接受吧，接受你的命运。”
　　“哦。”江雨行又回了这个单音。

　　白世界桥仍在他身前漂浮着，上面红色的结绳被微风吹得摇摇曳曳。
　　他低头凝视片刻，伸手握住。

　　废墟上的国王露出欣慰的表情。

　　王城又开始震颤。
　　这一次出于喜悦。

　　喜悦从缠绕江雨行满身的悲伤里迸发，云层中有歌声响起来，是一曲赞美的咏叹调，如此圣洁，如此激昂，如此澎湃，本该赞颂给神明。

　　江雨行听了一会儿，另一只手也伸向王器。
　　他用双手握住这根雪白的笛子，偏头问国王：“你真觉得，我能够拯救这里？”

　　“当然，这是注定。”国王回答。

　　“是么。”
　　江雨行也回答，双手抓紧王器的两端，用力向中间折去！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云层里赞美的歌声戛然而止。

　　白世界桥剧烈抖动起来，江雨行丝毫不放，将它死死困在手里。

　　微风变得狂乱。
　　国王猩红的披风几乎被这狂风吹散，满眼不可置信，“你——”
　　摧毁的意志何其强烈！国王震惊看着江雨行，挥手一指他身后，“如果我说，你拒绝了命运，这里所有人都会因此丧命？”

　　“哦。”江雨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应仍旧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