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失控就没有人是怪物了》岫青晓白

58、Restart（10）

　　灰尘还在弥漫。
　　特里安城王城主殿坍塌成的废墟，因爆炸出现了新的松动和垮落。
　　但铁王座上的国王依旧。
　　他苍白的金发上戴着宝石苍翠的金色王冠，猩红的披风垂至脚底，冷漠地从乱石上扫过。
　　也不曾向废墟底下的动静投去哪怕漠然的一瞥。

　　废墟外的地面多了一个深坑，坑里散落着难以拼凑的断肢残躯，坑外也歪斜横倒着好几个人，不是少了手、就是肩膀血红，都满脸灰白，连痛都喊不出。

　　“果然是陷阱！一定要找机会杀了那姓闻的和姓江的！”
　　还活着的、能自如动弹的嬴家人中，看起来地位最高的齐刘海女人一脸痛恨地骂道。

　　“大姐，罗盘彻底被毁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嬴旋递出葱坑里搜集到的几枚碎渣，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齐刘海一听这话怒意更重，扭头扫了一圈，大声呵斥道：
　　“卦师呢？怎么没看见？也被炸死了吗？”

　　“张天师还在后面！”远处有人回答。
　　“叫他过来占卜！”齐刘海不耐烦地抱起手臂。
　　又对嬴旋说：“姓闻的和姓江的既然有空闲埋陷阱偷袭我们，必然对这座王城有了一定了解和把握，找到他们，就能找到线索。”

　　另一个也是嬴家少爷的人走过来。
　　“他们不安好心，别的地方肯定也会有陷阱，接下来，最好是一路都边探边走。”
　　他心有余悸提着建议。这时，听见有人汇报：
　　“大小姐，有东西朝我们这里来了！”

　　“来怪就打。”齐刘海头也不回地吩咐。

　　天空里，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赫然是主动现出身影的雷霆。
　　她抢在嬴家人采取行动前开口：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是来向你们透露闻炤和江雨行位置的！”

　　她特地加大了音量，声音在整个废墟上回荡。
　　齐刘海这才转头。
　　随着这个动作一起转过去的，还有她一直没放下过的枪，迅速一抬、一瞄，手指扣下扳机。
　　砰！

　　“大姐，这是高塔的探测器，最新型号！”嬴旋辨认出，“她就是高塔那个人工智能！”

　　“火气别这么大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工智能。”
　　机械蜂鸟鸟翼一偏，精准躲过子弹，“西偏南30度，直径937米，就是闻炤和江雨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啦！”
　　“好了，我的任务就是过来给你们报点，现在圆满完成！”
　　雷霆的声音轻松愉悦，说完扇扇翅膀就走。

　　却见齐刘海瞪着眼睛吩咐：“把这玩意儿给我打下来！”
　　她一声令下，密集的枪声当即响了起来。
　　无数子弹飞向天空，像下起一场反重力的雨。

　　雷霆的撤退瞬间变得不那么舒适。
　　她不停左闪右避，时而压低时而回旋，也不耐烦了：
　　“真当我们人工智能没有脾气？”

　　下一秒，切换成没有感情、平板无波的机械音：
　　“爆。”
　　蜂鸟眼中闪烁出红光。

　　地面的枪声停了。
　　虽然有些犹豫，但嬴家人还是选择散开，匍匐的匍匐，开启防御的开启防御。
　　吃一堑长一智，但一秒、两秒、三秒……十秒过去，没有丝毫动静。

　　而机械蜂鸟早已消失不见。

　　被骗了！
　　齐刘海恨恨抬起头，眼神能喷火：“全部人，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卦师呢，给我占卜他们的位置！”

　　“也许真在西南方向？”嬴旋从地上爬起来。
　　“如果你是他们，你会主动暴露自己吗？”齐刘海冷冷反问。

　　嬴旋的表情出现明显的凝滞。
　　“我不是江雨行。”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开口，“秘社这一次给的预言没有错……小心灵官。”

　　“呵。”齐刘海咬牙切齿：“是啊，小、心、灵、官！”

　　*
　　“小心灵官。”

　　特里安城中，一座不起眼的石屋内。
　　海蓝色眼眸、黑发微卷的年轻男人坐在一张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圆桌旁，桌上放着红茶点心，衬衫、马甲一尘不染，皮鞋考究锃亮。
　　他左耳挂着耳机，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很有意思的预言，在这片生死之力肆意横行的地方，却要小心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生死权柄的灵官。”
　　他手指在桌边轻叩。

　　他身后也有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台赫然是监听器的装置，负责操作的手下开口说道：
　　“尤瑟少爷，这样一来，也就确定闻炤他们早就抵达王城内了。”

　　“那个人身上流着帕图索家族的血，不可能比那些没有脑子的嬴家人慢。”
　　尤瑟·帕图索冷笑一声，拿起叉子刺穿一块点心，海蓝的眼睛里闪烁出暗色，“要是真落到嬴家人后面，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是。”下属欠身。
　　接着又问：“少爷，那我们要继续等在这里吗？”
　　尤瑟把举到嘴边的点心放下，眼神晦气地向后一瞥，“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君王亲自冲锋陷阵的？
　　“就在这里等，嬴家好歹是个大家族，不可能没点底牌、一直被闻炤遛。”

　　*
　　“小心灵官？”
　　王城一角，曾经的训练场外。
　　机械蜂鸟并未回到这里，而是停在了主殿附近的隐蔽处进行监视。
　　听完她的转播，闻炤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江雨行把这话转化为更加直白的语言：“小心我。”

　　“是该小心你，你差点就把所有的宝藏一起吞了。”郗玉年接话。
　　大家冒着巨大的危险来彼界，为的不就是抢夺资源？
　　从这个角度来看，江雨行的确是嬴家人最大的阻碍。

　　但郗玉年更关心另一点：“秘社又是哪个秘社？”

　　这谁知道？
　　没人回答他。

　　江雨行沉思片刻，慢吞吞地说：“是该小心我。”
　　歪头看向隗背在身侧的小包：“那算卦的算出结果了吗？”

　　“第一卦已经算完，算出了西南位。这卦师还是有点东西，但姓嬴那女的觉得他被影响了，正大骂着让他起第二卦呢。”雷霆回答。
　　“哦。”江雨行低下头。
　　一缕雾气似的黑芒从他指尖升起，顺着指节覆盖住手掌，幽幽缠上手腕，再沿着手腕向上，将整个人都包裹住。

　　这个瞬间，江雨行周围变得无比刺冷。
　　郗玉年忍不住往远处一蹦：“你在干什么？”

　　江雨行：“展示被动。”
　　有其他人类在，他不能直接变回原型，只能用这种方式稍稍释放一下力量场。
　　别看他平时装得像个人，谁看过来都没事，但在这个世界上，低阶生物窥探高位者，一个不小心就要送命的。
　　江雨行真诚地祝愿嬴家的卦师好运。

　　“那位张天师吐白沫了！”雷霆及时传回消息。
　　“可怜，可怜。”郗玉年笑得幸灾乐祸。

　　“张天师抽搐了！”
　　“张天师昏倒了！”
　　雷霆用递进的语气进行直播，播着播着，又突然地：“咦？”

　　雷霆陷入短暂的沉默，声音重新从隗背在身侧的小包里响起时，语气变得凌厉：“危险警告！3708已被摧毁，嬴家人请出了先祖的灵！”
　　数字是机械蜂鸟的编号。

　　这条警告一出，江雨行就有所感应，向上抬头。

　　“来了。”
　　江雨行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王城上空。

　　古代华国的贵族形象，驾马而来，头戴旒冕，深衣长剑，此刻闭着眼，但下一刻一睁开，目光就落到了江雨行几人的所在地。
　　威压随之落下，如同从远古之前压来了一座山，一时间，地面风停声止。

　　哐！
　　郗玉年丢开麻袋挥出重剑。
　　金光从他剑上漫起，又随着剑势一划，暴涨成一个保护罩。

　　压力有所减轻。
　　郗玉年无语转头，看向江雨行：“……你这被动是不是展示得过头了？”

　　“人类有个成语，叫狗急跳墙！我敬爱的主人，你现在学会了吗！”梼杌也说。
　　自己家主人身旁是扎人的，嬴家祖先灵的注视是窒息的，它一猛子跳进了郗玉年的保护圆里。

　　江雨行看向他们：“哦。”

　　这时天空传来战马的嘶鸣。
　　只见嬴家先祖单手控着缰绳，手中剑向下挥斩！

　　剑势磅礴，如同落下一道天柱！

　　衣角被剑气扬动。
　　江雨行站在原地没动。
　　他身旁，闻炤反手抽刀，刀自下而上一挑——

　　刀气冲天而起，悍然撞向剑气。

　　轰隆一声巨响，如同两条长龙相撞。
　　风起于一瞬，又终结于下一瞬。
　　力量的余波宛如涟漪般向外扩散，猛然将草木残墙摧折，然后在草木残墙上消弭。

　　这一击被防住了。
　　嬴家先祖灵睥睨着地面，神情出现细微的变化。

　　闻炤上前半步，挽了个刀花，用赞同的语气对江雨行地说：“果然，要小心灵官。”

　　江雨行又看向这姓闻的，脸瘫得像块棺材板：“哦。”
　　他身上覆着的那层黑芒未散，脸上又不做表情，眼睛直勾勾盯住闻炤，整个人显得冷幽幽。

　　闻炤被他看得笑起来：“没事，也算一种骗大招的战术。”
　　笑完眼皮一撩，对视上天空里的那位，神情冷下去。
　　“现在嘛，把这位赢家先祖摁回棺材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