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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萧琢宿在寒水斋一整晚,他未曾合眼,谢南枝倒出奇的睡得好。天色微亮后,他动作轻缓起身,收拾齐整后帮谢染把衣裳选好才离开。

      谢染从小惯的坏毛病,衣服非要是别人给她选的,还必须要好看才肯穿。

      萧琢回浮石居的时候,叶长史早在外面等了许久,二人一同进屋后叶长史马上开口:“早上传来的消息,昨夜里方寺卿和崔道衍都被召进了宫,一整晚没出宫,说是陛下震怒,两个人都在甘露殿外跪了整夜。”

      意料之内的事情,萧琢早跟方寺卿通过气,既然敢放火烧大理寺,接下来的准备自然也做好了。

      “崔则已死,曾经谢氏的罪名也洗刷大半,本来当年的事做的就不光彩,陛下生气也是正常,这一回是苦了方寺卿,陛下那边他不好过去,一会你派人给卢家递个信,卢侍中和定远侯那个性子陛下还是要头疼一番的。”

      叶长史颔首答应,迟疑片刻才道:“晋王也跟着入宫了。”

      萧琢写信的动作一顿,丹凤眼中寒意渐起,这一位当真是会见缝插针,从前跟在太子身后,明明手握权柄还装得一副兄友弟恭,萧临渊十分的怀疑对上他的时候也要减到六七分。

      说起来,太子倒台,这位好皇弟出了不少的力气,论背后捅刀子,萧琢真的自愧不如。

      过了会,太阳出来了,屋子里亮堂的很,萧琢手扶着额头,神情倦怠:“朝中皇子历来有许多在六部任职,晋王已经兼任了刑部侍郎,怎么还能当大理寺卿呢?”

      叶长史一时不解:“晋王并未……”

      话至一半他就懂了,他当不当无所谓,选在了那样的当口入宫,谁又能保证他见大理寺卿落魄后不会想些其他的呢。

      可以有人不信,但只要萧临渊信就够了。

      休沐过后,萧临渊在朝堂上要给方寺卿定罪,玩忽职守,致使命犯逃脱,要处重罪。

      一群人又开始装傻充愣明哲保身,什么玩忽职守,不就是因为方寺卿逼着崔则认下陷害谢氏的罪名逆了他的意,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就在心里念叨了。

      大家都不曾想过,数年前发生在朝堂上的情景,今日会再次出现。

      “臣恳请陛下,对大理寺卿从轻发落。”当朝侍中沉默许久后走了出来,不卑不亢,温和儒雅:“此次大理寺走水实乃意外,犯臣崔则畏罪潜逃更是出乎意料,方寺卿固然有错,可不至重罚,方寺卿入朝多年,为国朝尽心尽力,若是陛下以私心处罚,只怕会伤了忠臣的心。”

      不怕死的又来了,朝臣面露苦相,这位卢侍中哪都好,才学人品底蕴配得上宰辅之位,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朝中最不好相与的大臣见了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位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直,太不懂明悉圣意。

      无论是谢崇还是方寺卿,他都要出来掺合一下。

      萧临渊面色铁青,他贵为天子,已经两次被卢家横加指责,这些年来卢家低调的都叫人忘记了他家是有着先帝御赐圣令,即便是天子,也不能动他们家。

      “卢爱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理寺卿犯了错怎能不罚?”

      “方寺卿并未犯下重罪,可以饶恕,他为大梁做出的贡献,足以消弭今日罪责。”卢侍中就是不想忍了,多久了,自打谢家没了以后,这宣政殿变成了什么样子,崔家独大,陛下专断,再这样下去,奸臣昏君都得冒出来。

      崔则逃不逃的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只知道,不能再有耿直忠义的臣子死去了。

      卢侍中跪地放平朝笏,朗声道:“恳请陛下宽恕大理寺卿!”

      紧接着,卢家一众人都走了出来,定远侯,礼部侍郎,御史中丞,他们是一个家族,当然要共进退。

      大势所趋,萧临渊还能说什么,本来就是他要往严重里推,现在所有人都不答应,他难道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处罚最后还是没定下来,因为方寺卿提了要辞官归乡,所有人都有了台阶下,也不好再去追究什么了。

      他第二日便动身离开长安,临走之际去了一趟谢府。

      那座原本典雅古朴的宅院被封上,曾经喧哗热闹,宾客不断,终究是被尘埃覆上,铅华消散。

      方寺卿驻足良久,膝盖慢慢弯了下去,他们说的很对,谢崇对他有提拔之恩,在谢崇被诬陷的时候他也没有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他也算不得无辜。

      道歉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双手作揖朝着那块歪斜的匾额拜着。

      “谢大将军,安息。”

      马车驶出城门,谢染盯了许久,她让景央跟了过去,不管怎么样,都要保证这一路上方寺卿是安全的。

      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谁又能说的准。

      天色晚了些,谢染同唐夫人一块去了唐原墓前,说是坟墓,棺椁里也只有一些唐原生前的衣物和用品,当年唐原受剔骨抽筋之刑,尸首被丢到乱葬岗,早就找不到了。

      “夫人和唐柯最近怎么样了?”谢染和声问,唐家罪名被洗刷,可是一切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如今除了一座空荡荡的宅院什么也没有,也就是唐柯多年才气未泯,还能用左手写写诗画,养活他和唐夫人还是足够的。

      唐夫人道:“还好,唐柯这些年的郁结解开,他也能够重新面对生活了。”

      谢染跟唐夫人说了崔则已死,她似乎有些恍惚,熬了那么多年,也算是解脱了。

      “谢娘子,能扶我到我夫君墓边坐着吗,我想离他近些说话。”

      “自然。”

      谢染习武,力气并不小,她很轻松的扶起唐夫人,忽然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感觉,以前唐夫人的腿也是好好的,只是那年她为了躲崔则从楼上摔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想想,崔则真的一点都不能原谅和同情,他害了多少人。

      依偎在石碑旁,唐夫人泪睫轻颤,“夫君,你看到了吗,害你的人已经死了,唐家也摆脱了污名,我答应你会保护唐柯,我也做到了。”

      她有些哽咽,吸气的时候鼻子格外酸。

      “谢娘子,能劳烦你去下面等我吗,我想和夫君单独说几句话,半个时辰就好。”

      “好。”

      谢染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离去,她往山下走着,帷帽把脸遮的严实,一个人晃荡倒也有些乏味,本来孟绰要和她一起来的,唐柯的身体又有些不舒服,他就先过去看了。

      随手在路边摘了两根狗尾巴草,谢染一甩一甩的,想起从前和谢明朝在一起疯,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手上都插着草,被谢崇看见了,赶去祠堂打了一顿。

      小的时候就属他们两个最不规矩,上面哥哥姐姐,下面弟弟妹妹,总是一边教训他们一边又在谢崇那里求情。

      有一次谢染病了,没有跟谢明朝跑出去,他野的没边,跑到山里去玩,掉进人家捕兽的陷阱里,一整宿没回来,全家人急得不行,谢染当时鼻子不通气还在哭,差点晕过去。

      又过了半天,谢明朝灰头土脸的回来,说是自己从坑里爬出来了,委屈巴巴的,谢崇也好多指责。

      然后第二日,他就被狠揍了一顿,谢染站在一边,喝着药还帮腔:“打得好。”

      就这么一句,谢明朝半个月没理她。

      追忆往事,谢染难得私下里有了开怀的笑容,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

      远远望着,唐夫人似乎是倚在墓边睡着了,谢染怕再不走就天黑了,她上前轻声唤:“唐夫人?”

      没有反应的。

      谢染感觉有点不对,她上前拉了下,身躯挡住的那一滩血格外刺眼。

      刺目的红,和当初谢家灭门那一日一样,谢染忽闪着眼睛,手指朝着唐夫人鼻间探去,止不住的颤抖。

      长大以后发现有很多事情是自己不能理解的,谢染犯过很多次迷糊,她不懂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她也不懂唐夫人为什么要自尽,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啊,崔则不是都死了吗,唐柯也还活着,为什么还要放弃呢。

      谢染手足无措,这又是她的错吧,她就不应该离开,她跟着唐夫人一起出来就该好好照顾她的。

      她又害死了一个人。

      谢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在路上撞到了好多人,跌跌撞撞去找了萧琢,说话都说不完整。

      萧琢本来还在处理崔家那边的关系,见她情况不对,什么也顾不上了。

      “唐,唐夫人自尽了,你,你快点找人去救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走的,对不起。”谢染泣不成声,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还好好的呢。

      萧琢惊讶但还是稳住了心神:“南枝你别慌,我马上叫人过去,不是你的错,你在这里等我,哪都不要去,我很快回来,知道了吗?”

      谢染颤着身子点头,泪珠还是不停的往外冒。

      萧琢扶着她躺在榻上,自己立马出了寒水斋,赶去惠风堂的路上,萧琢吩咐着陆节:“从西山到王府的路上你去摸一遍,绝不能让人认出南枝,不管用什么方法。”

      进了惠风堂的门后,萧琢大喊大叫着:“孟神医人呢,阿染突发恶疾,赶紧随本王过府去看!”

      堂里的小药童都被吓到了,他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萧琢就冲进院里到处找,两三间屋子后他踹门而入,萧琢厉色深深,看着唐柯很快的说了一句:“去西山。”

      随即他拉着孟绰,一副匆忙样子离开。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看见了谢染也没什么了,他匆匆出府的行为也合理。

      萧琢面对过无数困境,即便再难,他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思考解决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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