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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得蒙圣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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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寅不能随便进宫,按规矩必须先请人通传,于是只能在宫门外把顾依放开,顾依松了一口气,他担心萧寅会对皇上讲那些喜欢他、要娶他的胡话。
尽管有席墨生带,刘燕文还是亲自来接顾依,“殿帅,伤药上过了吗?”他关心地问。
顾依毫不迟疑地撒谎说上了,他已填过肚子,补充了足够的体力,他有自信就算今天再挨打也不会晕过去,那就不会有机会让太医发现。
“那治风寒的药喝过了吗?”
顾依的头依然有些疼,只是已不会晕眩作呕,萧寅那碗热腾腾的汤面就很有汤药的效果,肚子现在暖呼呼,病应该已经好了,于是他还是撒谎说药已经服用。
“那便好。”刘燕文欣慰地点着头,“皇上很关心殿帅。”
“我身子无碍,随时能出发去定州。”顾依说。
刘公公蹙眉,摇摇头,轻拍顾依肩膀,“去定州路途遥远,快则半月,殿帅必须完全养好身体才走,昨夜见过殿帅的伤,那可不是两三天能好。”
顾依这下烦恼了,刘公公的意思就是三天内不用指望走,他这三天要藏哪儿才能躲开萧寅?萧寅若继续对他抱有胡想,可能又会被王爷打,顾依不想担这责任。
“刘公公,您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恢复我的职务吗?”躲在宫里保护皇上是最正当的与外人隔绝的方法,顾依这么想。
“哎!你怎么就听不懂?皇上要你养伤!”刘燕文像是生气了,顾依识相地闭嘴。
“殿帅,指挥司一切如常,你不用操心,该养伤养伤吧。”席墨生插一句口。
顾依对自己可有可无的存在感到沮丧。
皇上惯于在紫宸殿后室和朝臣私下谈事,顾依以为还是要去那里,岂知道竟然给带去御书房,皇上勤政,一日里在书房可待上六七个时辰,顾依随侍在侧时都会替皇上觉得累。
刘燕文在房外报了声,里头便有小太监来开门,席墨生留在外把守,小太监也站在走廊,刘燕文待顾依进门后,在外面把门带上。
“顾依,过来。”皇上的语气很是平和。
往常和皇上仅两人待在书房的次数不算少,顾依职责所在,不见得紧张,可这时不同往常,他颤巍巍应声‘是’,快步赶到皇上跟前。
皇上席坐书案后,案上整齐地叠着许多书,还有一篮子的大卷轴,顾依知这些是地图。
“坐这,不够厚就再垫几个。”皇上目光锁定在一书页,手随意地指身侧一个大布包,那布包看着像厚厚的云朵,大得能整个人陷进去,磕不着地板。
“皇上,臣可以站着。”顾依应。
“你要朕一直抬头看你?”
顾依吓得立刻跪说不敢,忽听‘啪’一声巨响,他畏惧地抬眼,见皇上拿着昨天命人打他的镇尺,声响是镇尺拍桌所致。
“以前一直不知你原来这么不听话。”皇上用镇尺点一点那朵云,说:“除鞋,衣摆和裤管掀起来,跪这。”
顾依不敢多想,依言让小腿见光后跪在皇上身边,皇上不由分说,手执镇尺往顾依小腿就打,一下即止,刺痛感稍纵即逝,留下细微的麻和痒。
“疼?”皇上问,镇尺放回桌案上。
顾依战战兢兢回说不疼,他真不敢撒谎。
“你要再让朕失去一次耐性,朕就叫人打你,坐好。”
“是!”顾依连忙放下裤管,准备坐下。
“衣服脏了,脱下来,慢点坐。”皇上的提醒,顾依未有受宠若惊,他觉得是自己大意,这衣服后面沾了土,会弄脏坐垫,若动作太快,土会撒得满地,于是他小心地把衣服解下后折叠整齐,再屈膝跪坐,坐垫软得不可思议,跪得很舒服。
皇上手肘撑桌,扶额埋首,顾依一惊,赶紧跪起来问:“皇上是否龙体不适?臣去请太医。”
“你的愚钝让朕非常不适。”皇上摇头。
顾依顾不得为皇上这句指责请罪,皇上不适的话,他必须得去请太医,于是站起身就跑,忽地头后一阵风,他侧身避,来得及看清飞来眼前之物是一卷轴,便抬手借住。
显然卷轴是皇上扔的,顾依一借住,皇上就骂:“大胆了你!”
顾依咚一下跪地,捧着卷轴过顶给皇上递,“陛下息怒,臣愚钝,请陛下再扔,臣不躲不接。”
皇上拿过卷轴,放回篮子,随即就抓起镇尺敲桌,沉声令:“过来。”
“是!”顾依连忙爬到桌边静候。
皇上把镇尺搭在顾依背上,说:“真要教你读书,除非朕允许,否则不准离开桌前。”
皇上教自己读书?顾依不及思索这话有几层意思,皇上已动手,镇尺重重打在他身后,幸好他后背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造成的痛楚于他而言是连闭一下眼的程度都不及。
皇上还是不多打,仅教训一下就放下尺,顾依赶忙回话:“谢陛下责罚,臣遵陛下旨意,绝不离开桌子。”
“好说,你要是违令,朕会让都虞侯扛板子来动手,你不会想再在朕面前给打晕。”
顾依一心一意就想要早日离京北上,肯定不想再挨重打,他转个身朝皇上磕头遵命,皇上让他起,他抬起头小心地问:“皇上还须太医么?”
皇上干咳两声,叫:“墨生,进来!”
席墨生风一样就来到皇上跟前,站在顾依身旁,顾依暗叫声苦,咬牙起身解腰带。
皇上摇摇头,对席墨生说:“顾依今日起暂住此处,朕要和他研究边防巩固事宜,乃军务机密,你安排把守,不许任何未经朕许可之人闯入。”
席墨生领命后就退下,顾依尴尬地拽着腰带发愣。
“开挖河道不是随便的事,朕要你熟读并领略这所有文献,再给朕把河道图画出来,朕若满意,你便出使定州,权知中山府尹,兼任都监,掌定州军的兵马屯戍、训练和边防管理。”
顾依瞠目半响,壮起胆子进言:“陛下,臣只会打仗,做不来府尹和都监两职。”
“做不来就学,武将只懂打打杀杀,那是匹夫之勇,你随萧寅打过大小不下三十场战役,朕阅过记载,你中箭达十五次,枪伤五次,火烧两次,坠崖一次,溺水一次,你和死神擦肩这么多次,你以为你还能幸运几次?朕要你从现在起发奋读书,通晓古今历史,孰知天文地理,为朕分忧国事,出谋划策,此外还得学习礼乐书画,修身养性,懂得思考伦理道德,明辨是非,勿要只会听令行事,对人俯首叩头,动不动便奴颜媚骨,不成体统。”
与皇上相处的日子,这是顾依第一次听皇上和自己说这么长一段话,顾依平时是不敢和皇上对视,然而他不自觉就盯着皇上把话说完,皇上眼神柔和,顾依对这样的注视很是陌生,王药虽然会这么看他,但总会演化为挑逗,萧寅的话,不会有耐心和他说这般长。
顾依当下就想,他若有机会见到弟弟,也想这么教导弟弟,这是兄长该有的态度,啊,对了,他想起来,王药对弟弟们训话时,就是类似皇上此时的神情和语气,循循善诱,温和中带点严厉还有期许。
顾依觉得惶恐,他有何德能,可以接受皇上这样对待?
“朕的话,你听懂吗?”
“臣听懂了。”敢说不懂那不就是讨打吗?
皇上拍着案上一本摊开的书,说:“过来吧,听朕给你讲边境防御。”
顾依立马回到书案后的软垫,他想了想,盘起腿而坐,他这时才醒悟跪坐的话就会令皇上又得仰视他,难怪皇上刚才气。
“唔,孺子可教。”皇上点着头,顾依悄悄一瞄,皇上竟对他微笑。
“你刚病好,先读一个时辰朕就让你休息。”
“陛下,臣病好了,不用休息。”
“嗯,又不听话。”皇上再拿起那镇尺,干咳两声准备喊人。
“陛下。”顾依慌乱下忘了体面,低语着说:“臣知错,臣听话。”
“哼,终于怕啦?”皇上用尺推着顾依屁股后的坐垫往里堆,柔声问:“坐得可舒服?”
“舒服。”顾依降了温的脸颊又发烫,真真是受宠若惊。
皇上堆满意了就丢下镇尺,修长的手指捋了下书页,要顾依默读,不明白就提问。
顾依认真起来,凝神逐字看书,一页下来没生字,但还是有看不懂的词汇,他问,皇上简略给他讲解,没有王药讲的那么仔细,但顾依勉强还能懂。
此时房外刘燕文进来,侍奉点心和茶水,并告诉皇上说萧寅有事求见。
皇上面色淡然,“朕今日无暇,若是急事,请他上奏书,若是私事,告诉他,先和他爹讲和了才来找朕。”
刘燕文退下后,顾依不免心不在焉,他略过一段看不明白的句子,皇上竟点着要他解释,他答不上来,皇上就要他再卷裤管跪起来。
句子共有八字,镇尺打了八下,顾依放下裤管时,能摸到皮肤的热烫,还有细微的肿胀。
“顾依,朕对你有个要求。”皇上的语气严肃了些。
顾依不敢怠慢,“皇上请讲,臣定当尽力。”
“边防无忧之前,朕不要你谈儿女私情,等你再给朕立功勋,朕会许你你爱慕的人,无论那人要不要你,都抗不了朕的旨意。”
顾依好一会儿答不上话。
“你心里有谁,告诉朕。”
“臣心里……一直……只有……”顾依抿着嘴,不敢再说,他不想皇上逼迫王药,王药若不要他,他宁可一辈子一个人独自思念,也不要勉强王药。
皇上没有追问,翻了一书页,淡淡地说:“朕没要你现在说,你先做好眼前事,心思成熟之后,也许也不需要朕帮你。”
皇上从瓷碗拿出一块沾着芝麻的薄饼,掰成两瓣,大的那瓣给顾依往嘴里塞。
咸咸的饼,带点焦味,咬一口,爽脆。
“不好吃吧?”皇上的笑有些嘲弄,或大胆点说,是调皮。
“朕就喜欢它又咸又焦,吃多了还渴。”
顾依三两口把饼吃完,这饼令他想起行军在外的干粮。
“好吃。”
“哈哈!”皇上豪爽地笑,抬手拍顾依头,“孺子可教!”
人生的辛酸苦甜,顾依都已有所品尝,如今大概得好好经历一番干渴的咸,才能学会更珍惜地把美味含在口中,体会一份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