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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满地鸡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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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初仍旧坐在之前的位子上,低垂着脑袋。听到门开的声音,往这边看了过来,只见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走了。
他也收回了目光,背靠在座椅上,头高仰着,看着一闪一闪的灯,开始默数闪光的次数。
一。
二。
三。
......
九十六。
有人的脚步靠近了。他这才转过头去看,却见那个大红衣裳的女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端着一盘子东西。看去,是什么碘酒、纱布、还有碾子等。
宋知更瞧着一脸警惕的小黄毛,想了想,犹豫的叫了声。
“……大侄子?”
小黄毛没动,还是一脸淡定。
宋知更开始倒腾带过来东西,说道:“手拿出来。”
小黄毛没动。
宋知更皱起眉,伸出手就扯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但硬是没拉出来。
她松开手,看着他:“我是医生。即使你插在口袋里,血应该也凝结住了,但是那股子血腥味隔得多远我都闻到了。”
说完,便又去扯。
这次小黄毛没用力,手被她拿了出来。
宋知更看到伤口,不由皱眉,虽然知道有可能会很严重,但是没想到这么深的伤口。
“以后砸窗户还是用凳子吧。”
小黄毛抬眼看了她一眼:“我试过了。凳子太重了。”
宋知更哑然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手上非常熟练用碾子将扎进手掌的碎片夹出来,用酒精棉时,宋知更抬头:“有点疼。忍着。”
黄毛不说话。
宋知更便就给他消毒,心道这孩子果然硬气,上酒精抖都不抖,一声不吭。
折腾了会儿,宋知更给他的双手包扎好了,看着黄毛盯着自己被包扎的双手:“包的不错吧?”
黄毛没理会,低着头盯着双手:“你真是医生?”
听到话里的质疑,宋知更有些不太服气:“你似乎在质疑我的水准?”
黄毛又低下头去。
宋知更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跟我走,我也不想照顾你。但是没办法,你也看见了,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咱们各退一步,达成一致,至少宋家二老也舒心些。而且,你不也是被亓家人推过来的吗?”
黄毛微抬头。
“你觉得怎么样?”
黄毛又低下了头。
“你可以提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
黄毛抬起头,终于开了口:“我要回去一趟。”
宋知更听到这话,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肯定是亓家,便也点了头:“好。”
“......明天就去。”
“好。”
“我一个人。”
“不行。”宋知更没犹豫。
黄毛没说话,可能知道一个人的可能性不大。
宋知更道:“没别的要求了吧?”
“不许告诉他们。”
他们?宋知更想了想,无所谓的点头:“好。”
顿了顿,她又加了句:“不告诉你爷爷奶奶。”
黄毛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骗我吗?”
宋知更看着亓初的眉眼,不由在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看到的那具残破的尸体。
出乎意料的,他长着一张很善良的脸,琥珀色的眼睛很亮——似乎很会骗人的感觉……
宋知更想起那天自己抱着他的骨灰时,在火车站看着茫茫人海,突然就想着——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拒绝,而是答应照顾这个孩子,会不会他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个想法在此刻不断的放大,占满了宋知更整个脑袋,甚至她想自己回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个阴差阳错因为宋家人的错误而走上歧途的孩子。
宋知更想试试。
试试并不犯法。
可是她想对着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亓初看着她的样子,说道:“你以前是不是面瘫过?”
寂静的片刻后,宋知更收回了想要拍一拍亓初肩膀的手,眉眼弯弯,“温柔一笑”,回道:“不。我没有。”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
宋知更接通,走到栏杆处,看着外面的夜空,道:“喂?”
“知更啊!”于璇那头很吵闹。
“嗯。”
“生日快乐!我为你放烟花了!”随后就是砰砰几声烟花炸开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宋知更笑了起来:“听见了。”
于璇似乎走了几步,这才说道:“回家怎么样?老俩口有没有为你庆生啊?有没有给你礼物啊?”
礼物。
宋知更一愣,突然想起这一闭眼一睁眼回到曾经的经历,是不是天赐的礼物?
烟花轰然炸开,似乎炸醒了宋知更,她回头瞧了眼坐在位子上的黄毛,回道:“有。给了我份大礼。”
这个礼物或许是让她有个慰藉,又或许是赎罪。
但总归是个礼物。
“真的啊!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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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毛!”
亓初抬头,看着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那边,身后是阴暗的夜空。
在选择要无视她的时候,她身后的夜空上炸开了几多盛大的烟花,那道剪影印在烟火之中,看不见她的面容,也听不见她的问话。
就像在烟火中炸出一个红色的女人。
这份耀眼夺目不是单指某一处,而是此时的所有——暗色的夜色,炸开的烟花,五彩缤纷的焰火,还有她的剪影。
亓初觉得有些奇妙。
她似乎又问了几道,可是烟花炸裂的声音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未得回应,女人往前走了几步。
亓初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一张素□□致的面容上贴着两张创口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她走近了再问一道,却还是没有回应。
亓初还是没有回答,自顾自的挪远了些。
“小黄毛,问你名字呢。”
那双白皙的手又举了起来,作势就要拍他的脑袋。
“你能别碰我吗?”亓初看着她,神色依旧是那样的人畜无害,可琥珀色的眸子像个猫似的亮,就差不是冒的绿光。
果然,隐隐的有刺头儿的模样了。
“好。不碰。”
他看着她收回的手,这才收回目光,嘴一张一合,回答了她的问题。
烟花炸裂,还是没听清。
“什么?”她的声音又大了些。
亓初有些无可奈何,抬起头,琥珀色浅淡的眸子里倒映出她身后的烟火,喧闹盛大却安静沉寂。
“亓—初。开始的初。”
这一回她终于听清了。
他看着这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走到栏杆处,对着电话那边道:“听到没?我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个叫做亓初的小子。”
亓初在心里想着——或许她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