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勇l》大幕

1、满地鸡毛（1）

　　宋知更坐在办公室里，打开镜子，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发愣。

　　头发被扯的乱糟糟，上面全是刚才被泼的面粉。左脸映着清晰红肿的巴掌印，右脸颊竟然还有三道指甲印，都渗出血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伤口，疼的脸一颤——是疼的。真的是疼的。

　　宋知更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腰腹，眼睛瞟到电脑屏幕上写的日期——四年前的小年，17:20。

　　她清晰的记得，四年后的小年之夜，她到云南去领宋家小侄子的骨灰，随后自己所处的火车站突然爆发恐怖袭击，一片慌乱中，自己的腰腹处被捅了三刀，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宋知更觉得按理来说，存活几率几乎为0……不对，应该是没有活着的可能性……

　　可是……

　　她还活着，而且还回到了四年前。

　　宋知更不知道怎么来表现高兴，只是各种扯着自己的脸颊，戳着自己的伤口，用疼痛和有热度的触感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门被推开时，在小胡诧异的眼神中，宋知更放下揉搓脸的手，只是看着他：“怎么了？”

　　“主任让我问问，宋医生你受没受伤。那边的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小胡说到这，有些愤愤，“那些人不知道怎么搞的，连医院都搞错了，还跑来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脑袋瓜子装屎了吗！”

　　“哦，没事，我没受伤。那个……张医生还好吧？”

　　“张医生还好，幸好你替张医生挡了下，不然张医生那身子骨真被推了揍了，可有得闹。”小胡笑了笑，可对上宋医生的眼神，莫名觉得很奇怪，“哦……那个，宋医生你好久走啊？”

　　宋知更一愣：“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吗？”

　　小胡皱起眉：“你忘了？那个因为上次的事……你今天不是来拿药的吗？”

　　上次的事？拿药？

　　宋知更想了很久，问道：“我被停职了？”

　　小胡微微点点头。

　　宋知更这才明白过来，是因为上次医闹，自己动手打了闹事的人，被家属告了，医院便通知她停职处理。

　　“啊……是啊。我现在就走了。”

　　“好。那你先收拾。”小胡出了门，嘟囔了声，“怎么总觉得奇怪……”

　　宋知更呆坐在椅子上，静坐了二十分钟，她起身，看着挂在一边的白衣大褂，看了十来分钟才穿上大衣就走了。

　　打了出租，宋知更说了老宋家的地址。

　　看着外边的光景，宋知更努力安抚着跳动不安的心。她拿出手机，想要分享这份不知怎么形容的经历和记忆，她不知道到底哪一段是梦。

　　可是翻开手机，却没有一个能说话的对象。

　　宋知更放下手机，慢慢消化自己的不安。

　　这大约是很好的——至少从满地鸡毛的日子里解脱出来了。

　　宋知更想。

　　她努力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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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八点了，天也已经黑了。

　　宋知更靠在车窗边，路过桥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绽在天边的烟花。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同事于璇。

　　宋知更还记得，于璇是她大学师姐，后来一起进医院的。于璇家在外地，也没什么朋友，还挺喜欢和自己玩的，四年前还是常常联系的稍微亲密的同事。

　　因为当时自己因为宋知显（宋家长子）的债主来闹事，自己的手筋断了，只能从医院辞职。那时候，于璇也常常问候。可是再后来，传出了宋知更做了院长情妇的传闻，于璇便也很少和自己联系了。

　　“知更啊！生日快乐！”

　　宋知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除夕的生日：“啊，谢谢啊。”

　　“我刚飞回家呢！你在干啥啊？回家了没啊？”

　　“我才坐上车回去。”

　　“哦。好好玩吧，回来了我给你带我家的特产啊，就当生日礼物了啊——”

　　还没等宋知更回话，只听于璇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啊！熊孩子，离我的口红远一点！”

　　“知更，我待会给你打电话啊！”

　　说完，便挂了电话。

　　宋知更愣了愣，随后一笑，似乎踏实了一般的心安。

　　手机微信连续响了几声，都是些以前半生不熟的朋友还有现在的同事提前发来的小年祝贺。却没一个人发来一句生日快乐。

　　宋知更一一看了，也一一回复了，然后再一一删掉。等回复完了，也到了站。

　　宋知更下了车，走了几步，转过几条巷子，便到了老宋家。

　　这是个小型四合院，朱红砖瓦，白色墙壁，院里的树木高过屋檐，还有一扇有些生锈的铁门。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还贴着对联。对联是手写的，笔迹刚劲有力，一看就晓得是行家写的。

　　宋知更站在门口，有些迈不动步子——在和宋家闹翻之后，她也有两三年没进过这院子了。

　　宋知更看着那对联，记起四年前老爷子也是精气神不错，可是已经很久没写过对联，今年怎么突然兴致勃发？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着一坨药、两盒脑白金、一箱奶进了院子。

　　院里没人，空荡荡的。

　　宋知更便进了里屋，也没人，但是灯也开着，电视也开着，桌上也放着热菜。

　　可是按照往常，这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看报纸，放着电视机，老太太就忙活在厨房，招呼着来吃饭。

　　宋知更有些奇怪，怎么今天就......

　　她念头一转——莫不是有事儿？

　　可是宋知更已经记不得四年前的今天是什么事了。

　　走到里屋时，突然看到那间本是当做客房的房间开着灯。

　　宋知更走了过去，也没人，但是那扇大窗户似乎被什么打碎了，极大的裂口，灌进寒冬冷风来，地上除了一地的碎玻璃，还有点点滴滴的血。

　　宋知更心里一紧，随着这血滴，一直跟到了大门外。宋知更连忙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手机里只有老宋家的座机，手指一顿，连忙要打给表姐。

　　“知更？你咋回来了？”

　　宋知更看过去，是邻居王婶开了门，探出脑袋来。

　　“王婶，你知道我叔叔阿姨去哪儿了吗？”宋知更走了过去，问道。

　　之所以唤宋家老两口叔叔阿姨，是因为宋知更并不是宋家人。即使名字恰好卡在宋家知字辈，可也只是她亲生父母取的名字——宋知更八岁那年亲生父母亡故之后，便被父母好友宋汝贤接到了老宋家抚养。宋汝贤也并没有让她转到宋家的户口，只是让她和以前一样，叫自己叔叔。

　　“哦。他们刚刚去医院了。”

　　“医院？”

　　王婶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反正我就听到你家传出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那声音，可大了！然后，你家小子就背着宋老师冲出来了，周老师也跟去了。”

　　应该是高血压犯了。

　　宋知更回过神，一愣，“小子？”

　　“对啊。就你那大侄子！”

　　哦，那应该是表姐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宋知更没深想，接问道：“你知道去了哪个医院了吗？”

　　王婶一指：“就前面那人民医院。不远。”

　　宋知更道了谢，连忙往那医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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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更犹如一个红色陀螺一样，转进了医院。拉着前台值班的小护士就问：“刚刚来了个昏倒的老人，叫做宋汝贤。”

　　小护士也没查，直接回话：“刚送来的那个，就在302。”

　　“请问是犯了什么病？”

　　“哦，就高血压犯了。还好来得及时，没什么大碍。”

　　“谢谢。”宋知更连忙又奔向三楼。

　　走到302，透过上面玻璃窗，就看到老爷子宋汝贤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周幼清坐在一旁，只静静的看着。

　　宋知更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拿出衣服口袋里的烟，拿到烟，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一转眼，就看到坐在最远凳子上的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染着一头黄毛，低着头。

　　走廊里那边的灯应该坏了，一闪一闪的，照的座下的少年也忽明忽暗。

　　宋知更这才反应过来，表姐的儿子......

　　叫啥来着？姓张，叫啥名？

　　宋知更很久没回家了，当年当医生忙，不怎么回去，后来因为做了情妇，家里人也有些风言风语，她便再也没回去了。不过，这表姐的儿子她倒是有些印象，很胖，很喜感，很爱笑，只是忘了长什么样。那表姐的儿子倒是很喜欢和宋知更开玩笑，又爱和她撒娇，只是后来没多久就出国留学了。

　　她轻轻走了过去，这十几步里才想起来他的名字，他也好似没发现似的，就低着头。

　　开玩笑。开玩笑。就跟以前一样……

　　宋知更冲着这低垂的脑袋就是一拍：“张元，上个大学减肥了？还染了头发，你......”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这“大侄子”抬起头，是一张宋知更毫不熟悉的五官，偏这脸上还挂着彩——表姐明明很疼儿子啊，从来也没碰她这胖儿子一下啊。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家里的亲戚了，更别说一年一变样的男孩子。

　　“……减肥……果然和整容一样。对吧？”

　　这少年捂着被她打的的后脑勺，一副懵了的表情。

　　嗯……

　　这哪是整容……

　　这就是个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