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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东京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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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演好这戏,刘婉儿只能屈尊跪下,做出一副害怕又迫不得已的样子道:“老爷不想大娘子生儿子,要余家跟他一样,一起绝后。”
余氏挺着,先是气的嘴唇发紫,然后慢慢缓过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刘婉儿,但婉儿的眼神害怕中带着坚定,一点也不像是在说假话,她又开始陷入了一种恐怖的冰冷之中。
刘婉儿自然没有说假话,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这话不是她这一世听到了,是在她第二次重生以后,在他们夫妻反目中,他们相互指责中听到的。
第二次重生,婉儿用尽全力在云华馆生存下去,最后成为歌妓,再后来又给自己赎身嫁给了龚美,她以为龚美就是她的归宿,可惜,他们余家生意失败,竟然第一个将她给卖了填补亏空,她最终流落道庵堂,最后也是孤独痛苦的死去了。
“红衫绿萝裙,那是我喜欢的姑娘的样子,那时候你就走进我的心里,后来,在看到你戴着那银钗,竟是我亲手打造的,这就是天意,是老天爷将你送到我身边的,我会珍惜你。”
这是第三次婉儿又嫁于龚美时,他对婉儿说的话,当时婉儿以为,自己因为偶然改变,让自己在他心里有了位置,于是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他,谁知在那次遇到山贼的途中,他竟然不顾跌落马车的自己,还得自己落入了山贼的手里。
余家也不是她的依靠,龚美是不是她的良人。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龚美出门还没有归来,外面关于盐制进一步收紧了,甚至还开始风言风语的传官府要查封酱菜铺子的消息,余氏月子也做不安稳了,守着自己的儿子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了。
“婉儿,你说这可怎么办呀?”余氏脸色又蜡黄了,看着熟睡的儿子,眉头紧锁。
“大娘子放宽心些,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还没定下来的事,何必要伤神呢?”刘婉儿坐下一旁,摆弄着手里的针线。
荆儿端来参汤,也道:“姑娘就这样,有了哥了这些日子也睡不好,人家坐月子都是胖了,姑娘都瘦了一圈了。”
余氏叹气道:“就是有了哥儿,我这心里有了寄托,想着他以后若是不能继续经营余家的铺子,那该靠什么过呀?”
荆儿道:“也不只咱们这样,连隔房的那些人家不是也都艰难着嘛。”
婉儿接过话道:“对了,我也听说,不知道哪家都搬走了,说是去了东京去了。”
荆儿一脸我怎么不知道的表情,问道:“你听谁说的。”
婉儿心道,我听我自己说的。
余氏冷哼一声,不屑道:“这大宋天下,哪里不都是一样,人呀,离开了根,难道还在别处扎根不成。”
婉儿就是要跟余氏探讨这个话题,于是道:“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想隔房的人家也是这个道理,都是经商的老人了,不会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吧。”
荆儿急了,道:“姑娘,我们自小生在华阳,不会也要在这过不下去了吧?我可不想离开这里。”
余氏道:“我们余家祖祖辈辈都埋在这里,我们的根在这里,就算生意做不下去了,换个门路也比换个地方来的容易些,那东京有什么好的,难道还能遍地是金子不成?”
婉儿点头,道:“大娘子,听说东京有十七八个华阳这么大,到处酒肆林立,八街九陌,人山人海,那商机自然也就大了不少呢。”
余氏觉得奇怪,道:“真有这么大?”
荆儿也道:“你怎么知道,你说得你好像去过似的?别在青楼听了什么男人胡说的罢了。”
余氏呵斥道:“荆儿!”
荆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
婉儿却不在意,因为这些自然不是在青楼听来的,而是她自己看来的,又道:“我虽然没有去东京,可是却也听过些说书的讲史。东京子后周以后,经过多次改造,宣德门到朱雀门都有二十多里,沿途都是给商人做买卖的,酒楼、脚店、香药铺、茶馆、医馆,数不胜数,更稀奇是东京的夜市更是到三更才停。”
荆儿听得有些神往了:“我们这里有早市,却也没有听过夜市,可是东京不用宵禁吗?”
婉儿道:“乾德三年,官家就说了:令京城夜市至三鼓已未不得禁止。”
余氏道:“真的如此,倒是个好地方。”
婉儿讲得有些口渴,可是好不容易说得余氏有些心动了,不敢停下来,道:“还有那西域商人,他们来这里买卖物品,每一交易,动即千万。”
一说到钱,余氏自然欢喜,但是荆儿却偏生要唱反调,道:“就算那东京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那我们也是不去的,别说我们根在华阳,就算不是,如今哥还不满月,这哪里能走那么远的路。”
婉儿叹气道:“唉,可惜我不是男子,我若是男子,定然替大娘子去一趟东京。”
余氏笑道:“替我去做什么?”
婉儿道:“自然是去东京给大娘子拿些盐引回来。”
荆儿道:“你以为去东京那么容易呀,过路要路引,运盐要盐引,东京都是各各都是大官人,哪里会理咱们。”
余氏低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婉儿见状觉得有些眉目了,也假装顺着道:“荆儿姐姐说的是呀,我们在这里,也认识不了什么豪门显贵的,要想办成一件事还真的是难。”
刘婉儿是想在余氏心里播种一个种子,看余氏神色,似乎这种子已经埋进了她的心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没两日就来了,正是龚美回来之日。
龚美得知余氏产子,自然是高兴的,虽然惦这婉儿这口热乎没有吃够,但是却也不能急着去尝,还是连续在余氏房里歇了三晚。
“老爷说,咱们这余三哥儿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余氏问的欢喜,却不料想一下扎到了龚美的痛处,龚美脸瞬间冷了下来,道:“这是你们余家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大娘子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余氏当然看出老爷不高兴,可是她还是继续道:“什么叫‘我们余家’,老爷进了余家的门,可不也是余家人了嘛。”
龚美气的跳脚:“什么叫‘进了余家门’,大娘子说话也太过难听了些吧。”
余氏想起了婉儿跟她说的话,原本还不信龚美内心不甘为余家人,如今看来也是信了八分,心中一凉,不说话。
可是龚美估计是压抑太久,也不管不顾道:“前些日子遇到同乡,一说起我入赘的事情,他都一直摇头,羞得我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余氏这才说话:“当年老爷入赘,全是爹爹做主,可有强迫老爷?记得当时老爷自己说是心甘情愿的,如今老爷确是觉得无法见人了,为何,不过是老爷嫌弃妾身了。”
余氏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道:“这么多年来,老爷要自己出去银饰生意,我可都是顺从老爷的,也没有让老爷操心余家的生意,如今余家有难处,让老爷去了一趟阆州,却也没有什么收获,都是说同乡如何好,事情没有给老爷办好,反倒是挑唆起老爷来了。”
余氏一席话,说的句句在理,龚美自是无法反驳,又气有愧,但听人说到自己同乡,却又忍不住嘀咕道:“他也只是个侍从,那家大哥儿不愿出面,他也没法,并不是不尽心。”
余氏和龚美自然是欢喜的,特别是余氏,她如今得了儿子,对龚美的要求已经没有那么严了,她更担心她余家的生意。
余氏轻哼一声,道:“反正事情是没有办成,如今我们余家可是到了关节处,老爷说怎么办?”
龚美低头,不发一语。
余氏道:“若是我如今没有三哥儿,我自己出去,给我们家寻盐引去,可是我如今困在家里,还是只有靠老爷。”
龚美决心证明自己,道:“大娘子可有什么主意了?”
余氏道:“听说东京到处是商机,要想弄到盐引或许只有去东京走走门路,若是没有门路,也当是见识见识新奇,带些好的物品批货来买卖,也是不会有亏损的。”
龚美一拍手,又坐回余氏身边,欣喜道:“大娘子怎么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想着去外面看看,本来我做银匠的就要多到处走走,见些世面才能有些新花样活计,那东京可不是最好的去处嘛。只是大娘子刚刚生产,我若走开,岂不是更要辛苦大娘子了,适才不敢提起。”
余氏也笑道:“老爷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为了我们余家,我自然是欢喜的,可是这去东京的路途遥远,老爷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若是路上出个什么……呸……瞧我这嘴。”
龚美道:“娘子思虑的是,所以这才是十分巧的事情,正是真真的缘分呀。”
余氏道:“此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