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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南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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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玉心底一沉。
“刚有东珩弟子来报,南冥赵明庭领兵来犯,沈师兄与之对敌,走火入魔危在旦夕,梅师兄失踪,师尊也受了伤。”周爻心急如焚,“古玉,我得回去。”
形势危急,周爻得回去主持大局,立刻马上。
“好,你万事小心。若遇到危险,用双鱼配联系我。”
周爻来不及叮嘱更多,蜻蜓点水般在古玉鬓间落下一吻:“别怕,安心等我。”
说罢,祭出寒水剑,扶摇直上瞬间杳无踪迹。
“周爻……”古玉张口,几乎无声的叫了下周爻的名字,意料之中的没有留住想留的人。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牵住周爻的衣带,抓了个空。手上的纸包落到地上摔破了,里面的花生桂圆撒出来,滚了一地。
古玉蹲下身,仓皇去捡,却又把婚服散落,沾上了泥土。他拾起这个丢了那个,折腾半天十分狼狈。
最后跌坐在地上,将大红的婚服捧在怀里,望向天空。
早起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子却积起一层黑云,骤然响起一声炸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干打雷,却又不下雨,真是糟糕的天气。
他早知道周爻会走,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他还想着,既然人界寿数这么短,他们可以装成凡人的样子,过上几十年凡人白头偕老的生活。
刚才周爻急着走,他其实想说:能不能等明日拜了堂再走。若等不得,即刻拜堂也行,他不忌讳黄昏拜堂不吉利,只要礼成。
但看着周爻焦急的神色,他说不出口。
古玉将婚服小心拍打干净,叠好放到了周爻安排的那间卧房里。又将小院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挂上红绸,摆上供案。
一切都打点妥当,在山庄外围设了道结界。
“出来吧。”
天色晚了,古玉站在山脚下,对着影影绰绰的树林道。
十大长老来了三个。大长老走到古玉面前:“妖王大人,跟我们回去吧,眼下仙界大乱,战火随时会烧到妖界。您不顾自己,不能不顾臣服于你的千千万万的妖灵。”
古玉与周爻相处这些时日,已经慢慢学会什么叫大义。
他回望了山庄一眼,那里贮藏着一个未完的梦境。
而后冲着大长老点点头:“走吧。”
周爻回到东珩的时候,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祥瑞神兽满山乱跑,各种禁制炸成漫天烟花。
东珩各山修士齐齐出动,与南冥修士从天上打到地下,全都在以命相搏。
周爻在高处看了下局势,东珩弟子其实并不弱,只是无人主持大局,七十二仙峰各自为战,苦苦支撑,被指挥有度的南冥弟子打的节节败退。
顾不上追究前因后果,周爻提着剑就冲下去加入战局。
他一剑掀翻了南冥一个追着周莲尘打的弟子,把九瓣莲锤扔给周莲尘:“好孩子,守好莲清堂。”
周莲尘瞧见他回来了,简直喜极而泣:“师尊!”
周爻微微颔首,没做停留,接连结果了几个南冥弟子后,南冥的攻势瞬间一缓。
各峰弟子看到周爻,精神为之一振:“周师叔回来了!”
解决几处危机之后,周爻将目光投向南方半空中,南冥宗宗主赵明庭正在那里挥舞着各色旗帜,指挥下面的南冥弟子进击。
旗帜颜色不同,代表的含义阵法也不同,南冥弟子擅长用毒,各种阴招上不得台面,但谁让人家就是能赢呢。就算在修仙界,也是谁强谁是爹,管你用什么法子呢。
是以仙门百家虽然对南冥宗的修行十分不齿,但仍有许多人对其趋之若鹜。
擒贼擒王,只要拿下赵明庭,下面这些南冥弟子自然就成了没头的苍蝇自乱阵脚。
周爻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但南冥这次来,是把家底都搬来了,护在赵明庭周围的蚕衣就有十来个,单个拎出来,修为可能不如周爻,但联起手来,就不是一个周爻能斗的过的了。
他们见周爻冲上来,不屑耻笑:“哈,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让他尝尝南冥蛊毒的厉害。”
一众人将周爻团团围住,毒粉毒虫论斤称的往周爻身上投,周爻左冲右突,就是摸不到赵明庭一片衣角。
赵明庭老神在在的立在圈外,瞥了周爻一眼:“我当是谁,原来是严拂心不成器的小徒弟。怎么,你沈师兄咽气了吗?还是你梅师兄被我打跑了?让你出来丢人现眼!”
周爻回到东珩之后就加入混战,还没来得及去看师兄、师尊,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听赵明庭如此说,恨不得一剑捅了他。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周爻已经被那些毒粉熏得头晕脑胀,他往嘴里塞了一把宁心丹,嚼豆子一般吃下去,一股清气直通丹田。
他一边抵御着毒虫进攻,一边观察围攻他的几个蚕衣,发现他们每人口中都有一只竹哨,发出毫无规律的尖厉哨声,那些毒虫似乎是被哨声驱使。
周爻辗转腾挪,暗中记着哨声的节奏,他记忆力超群,又精通乐理,一会儿功夫,就将哨声记住了。
他挽了个剑花,收起寒水剑。从乾坤袋里掏出他的黄铜唢呐,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的对众人道:“诸位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东珩向来讲礼数,鄙人不才,来一段唢呐送诸位上路。”
“放肆!”几个蚕衣惊怒。
得到的回应是一声唢呐长啸,成千上万的毒虫如惊群的野马,包括围攻周爻的,还有地上攻击东珩弟子的,都不管不顾,冲着饲养自己的主人咬过去。
这些蛊虫,都是被南冥人抓住,封到罐子里从百十只毒虫里厮杀出来的蛊王,十分凶悍,平日里被南冥弟子以哨声压制驱使,本就十分暴躁。
现在周爻将南冥弟子吹哨子的调子逆着吹,竹哨声被唢呐声死死压制,蛊虫心头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们对饲养自己的主人味道十分熟悉,平日里不敢造次,此刻全忘了规矩,只想把那人咬死泄愤。
佬竹峰弟子一看此举有效,纷纷祭出法器,模仿周爻的调子奏响,激怒蛊虫的声浪瞬间被放大千百倍。
南冥弟子拼命抵抗,奈何唢呐声音实在太霸道,任他们把竹哨吹裂了也无济于事,他们只顾着对付自己养大的蛊虫,再分不出心神抬头看宗主举的是哪面旗。
东珩弟子趁机反扑,跟在背主的蛊虫后面,给慌张逃命的南冥人补偿一记夺命刀。
赵明庭见势不好,吩咐属下收兵。若论真本事,他未必在周爻之下,但周爻这种泼皮无赖,你给他来阴的,他给你整更邪乎的,根本没法打。
接到号令,南冥弟子纷纷御剑而起,聚拢到宗主身边,一个个面如菜色,他们刚刚丢弃了自己辛苦养大的蛊虫,心头割肉一般疼,有心想把蛊虫带走,那吃里扒外的畜生专往他们身上咬,只得忍痛舍弃。
赵明庭带着南冥修士退走,周爻下令东珩弟子不要追击,把蛊虫驱赶到一处,放火烧了。
他自己则直往幽兰谷,云涣正带着弟子守在兰静堂前,这边受到的攻击尤其惨烈,人员死伤众多,看来南冥是想杀了沈沐笙,置东珩于死地。
“小师叔。”见周爻来了,云涣迎了上来。
“师尊和师兄呢?”
“师尊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正在兰静堂内。未避免动摇根基,师尊让梅师伯带师祖避去了北辰。”
周爻皱眉:“怎么留师兄一人?以梅师兄的功力,难道不能与南冥一战?”
“梅师伯他,蝉蜕了。”云涣如实回禀。
“他为何……”周爻问了一半便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以梅师兄的性子,还能为了什么,只能是因为师尊。
“南冥为何突然发难?”周爻转而问了个别的问题。
云涣叹了口气:“这次,还真的不能全都怪到南冥头上。是师尊他,近几年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先前对妖族颇有宽容,现在每每讲法,总说妖乃万恶之源,发誓要斩除天下所有妖邪。这次他带人除妖,不慎入了南冥的地盘,本来撤出来即可,南冥也不会挑这点礼数,但师尊他还是决定深入南冥腹地,不顾南冥几次警示,必要把妖邪斩除才肯罢休,这在南冥看来,简直是把他们当做了东珩的藩属,怎么肯咽下这口气,是以才到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那他们直接打过来也是不仁不义。”旁边一个弟子气愤道。
毕竟去别人地盘转一圈跟直接去对方家里□□是有区别的。
周爻大概弄清楚缘由,点了点头:“我先去看看师兄。”
云涣面露难色:“可是,师尊他说,谁也不能进去打扰。”
周爻不耐烦的推开他:“你怎么这般迂腐,你师尊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再不进去为他疗伤,他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你担得起责任?”
云涣不敢再拦,跟在周爻身边一道往里走,边走边嘱咐:“小师叔进去小心些,自从上次从西昆宗回来,师尊不是在除妖,就是在闭关,性情也……”
周爻抬手制止他:“我进去看看,你在外头等我。”
“是。”
往日热闹的兰静堂大殿静悄悄的,看的出已经很长时间无人打理,院中娇贵的兰草大片枯死,昔日熏香缭绕的祭坛一片死寂,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荒芜。
周爻脚步顿住,在他印象中,沈沐笙是这世上最最讲究之人,吃穿用度都有严格的章程,怎么会允许自己住的地方破败成这个样子?
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他无心理会这些。可恶,自己不过是离开几年而已,东珩这是怎么了?
突然,殿内传出一声惨叫,听声音是沈沐笙,能让庄重自持的沈堂主发出这样凄厉绝望的呼喊,定然是痛到了极点。
周爻来不及多想,快步冲了进去:“师兄!”
殿内未燃烛火,层层纱幔低垂,将阳光遮挡住,越往里走越是昏暗。
“师兄。”周爻又唤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
他走到最里面,看到一个人匍匐在地上,呼吸如困兽般浓重,面颊苍白,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沾在额头。明明是初春,那人衣衫单薄,却大汗淋漓。
听到动静,地上蜷缩的人虚弱地睁开眼,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显然是走火入魔的症候,而且,几乎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周爻蹲下身:“师兄。”
沈沐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近乎哀求:“阿爻!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