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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辞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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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康至长安,迢迢千里,徐德言入隋后仅官至蒲州司功,蒲州距离长安还不算太远,但按朝廷律法地方官员不得无要事入京,于是上任两三年,虽与长安咫尺,却难以接近。
临近中秋下了很久的雨,好些地方发生水灾,开仓济粮后近两月才得以稳定民情。皇帝大赦天下,邀各地官员入京。虽官职极低,但也算在朝廷体制内,徐德言随部分官员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在与宜宁分离四年后抵达长安。
入住城南客驿近一月,徐德言依旧没能准确打探到宜宁的所在。三年来,我看他将写好的书信一封封放入木匣中,心事已成,无处可寄。
未干的水墨氤氲,随着窗外飘摇的寒气消散如烟。
依稀听有官员讨论拜访越国公的所见,听闻府上有旧陈皇族,徐德言忙问:“你可见其模样?”
那人思索道:“远远看了一眼,青衣素钗,是个美人。”话毕,不知想到什么,他又一笑:“不知是什么风俗习惯,她腰间缀着那半块铜镜倒格外显眼。”
是宜宁,真的是她!
徐德言将我捏在手里,参差的碎镜棱角几乎要嵌进他掌心的血肉里,紧攥的手指暴露惊喜心情的激动轻颤,呢喃伴着猎猎冬风吹进我耳中:“跋山涉水,我来见你了。”
似有近乡情更怯的忐忑,徐德言迟迟没有去见宜宁,整日从长安东街走至西街,再乘着银白的月色走回城南客驿,回到房间将匣里的信一封封取出,再逐一放回整好。有时候他会对着映进阳光的窗将我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目光温柔仿佛在凝视着宜宁的脸庞。
我猜,他也许是在等上元节的到来。
一缕剑光折射出寒意,映着银白似镜的雪地,鲜血滴落,竟比窗外红梅还艳丽三分。清薄的月光静静照着瓦上霜,疏影横斜落进屋内,摇曳的烛火翻落点燃帷幔,火舌转眼便开始腾跃吞噬。
妖冶的火光中,打开的木匣静默地躺在角落,散落满地的信笺一点点化为灰烬。炽热的温度在一点点蔓延,那握着我的手已全然冰凉,粟粟剥剥的燃烧声中,我闭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一世又一世,原来无论什么事物,也终有消散天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