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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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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早上,冯羽才让爷爷勉强相信,自己并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什么妖怪附体。不过经这一吓,老头儿不再让他做出去做重活了,只让他在家里做些家务,其他时候看看书,走走禹步,画画符,入入定倒也轻闲。不过他有事一直放心不下,放心不下那只为它受了伤的银狐。不知道它是不是回去了,伤势如何,有没有回到家了……每念及此,他都想出去看看,还有那棵“血梅”,如何才能铲除它呢?
第三天,终于乘爷爷外出的空当,冯羽偷偷溜出了小屋。离开花阵走到半山腰,听见花林中几个采茶妇正在摘明前的碧螺春“上次山顶翻车以后还有人没有找到啊?”
“是啊,好像警察把车拖走以后就找不到原来车翻下去的地方了。”
“乖乖,不会是有鬼吧……”
冯羽耳中听着,这找不到的地方应该就是爷爷的阵了,不过翻车是怎么一回事?停下脚步:
“阿姨,这个翻车是怎么回事?”
“小弟弟你是来赏花的?”农妇好奇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男孩。
“嗯……刚才听到阿姨说……”
“小弟弟你不知道”一个采茶妇直起身“这里前段辰光有几个年纪帮你差不多的小孩自己开车来白相(玩),车开到山顶上不晓得怎么就一下翻了下来。车上四个人,死了两个,一个重伤,还有一个到今天都没找到,你说怪不怪……”
“听说啊,那死掉的两个是正在谈朋友的。另外住医院的男的和不见掉的女的也是朋友,爷娘都作孽哦……”
几个妇人说着说着也唏嘘起来。
冯羽听了,心中突然一动,那起车祸,和“血梅”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呢?告别了几个妇人,他决定先不回家了,他要去山顶看看翻车的现场。爬到山顶才发现原来有两条上山的路,除了自己走的,还有一条宽一些可供小型车开上山来的土路。路并不是建筑在易发事故的陡地势上,但在靠近山体一边却有大片的草木被压倒的痕迹,想来那车就是在这里翻下山的。冯羽七手八脚攀过那片杂草朝山下一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眼前正对着的是一片梅林,可是以随身带着的铜镜护住心脉不被“木”气所侵,再看下去,那车辄一路冲下,竟正对着那株“血梅”!
“快点回去吧……”耳边突然响起的,又是那个人熟悉的声音。
“区白月!”冯羽急转过头,只见穿着黑色高领线衫牛仔裤,松松挽了银发男子正像以往任何一个时候一样闲闲地看着自己。“你怎么在这里?”他领口出隐约露出的一截白色绷带还是让他感觉有点难过。
狐狸眼神依旧的淡薄:“既然逃了就快走吧……这个妖怪不是你可以对付得了的……”
“又是这种话,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冯羽现在其实是最最不愿意和他顶撞的,但是听到他那种仿佛什么都无所谓,又什么都了然于胸的超脱言语,他又实在是忍不住自己不满的爆发。
区白月叹了口气,它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类的执著,纵然活了一千年也无法理解。当年那个人也是,每每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甘愿自己以身犯险,为了追求所谓正义吗?为了天理?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为了天理,什么才是天理……摇摇头,区白月不愿再想下去了,过了这么久,那个人的那些话依旧深深地镌刻在它的脑海里,就如同它身上和冯家订下的那道血契,只要它区白月一息尚存就不会改变。可是,为什么看到冯羽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呢?明明看到冯家其他人都不会有这种感觉的,难道仅仅是因为长的相像么?区白月这次决定把实情都告诉他,每次为了保护他而隐瞒的真相,最后都会被他自己发现,不仅仅同样造成了伤害,还让自己无端做了恶人。它和他之间除了那个契约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所以,只要是不让“主人”受到身体上的损害,它对他本来就没有任何义务。“‘血梅’是活的人。”金色的瞳仁里瞬间映出冯羽吃惊的表情“‘血梅’这种妖怪,都是人变的……”
“人……变的……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人后退着,一脸的惊恐和不相信,区白月心头蓦地一阵牵动,这种感觉!为什么看到他伤心难过自己会心疼?一定是因为他们长得太过相像的缘故,狐妖在心中这么默默提醒自己。“你们人类不是早就说过‘魔由心生’吗?这所谓的‘血梅’,‘血樱’本来就是活人心魔具像而成,所以普通的法术无法破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最后它还是忍不住要劝上他一句。
冯羽听着区白月的话,心想它倒是难得的坦率。它既然知道这“血梅”的来历,自然也会知道消灭它的方法:“那,怎么才能消除它呢?”
“只要不管它,等它过上一段时间,执念一消自然而然的就会恢复的。”
“要等多久?”
“应该不会很久,执念不深的过一两个礼拜也许也就消散了。”
冯羽一听就急了:“这可不行!过上半个月这里的梅花就谢光了,这梅隐阵就无法发挥效力,要是到时候这‘血梅’的执念还没有消散,那岂不是会危害到别人!有没有别的更快捷的方法?”
区白月知道他一定又要管这闲事,心中不觉间腾起愤懑,为什么,为什么这家的人都是这么的好管闲事?难道这就是天理?“方法是有的,如果你要求,我会去做的。”
“什么方法?”
“我会处理的……”他一定又会纠缠不休了。
冯羽仅听它的话,就判断那方法一定有相当的危险:“什么方法,你先告诉我!”它说它会处理,自然意思就是要去代他涉险。他可不要这样,不要再看到它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伤害,看着区白月略显苍白的秀气面庞上金色不带一丝阴霾的双眼,冯羽告诉自己要坚持。
果然是敷衍不了他的,区白月又叹了口气,罢了,只要自己在他行动之前先去做了就行了吧:
“方法就是进到‘血梅’的身体里,人为地解了它的执念……简单的说,就是超渡。”
“我知道了。”冯羽道“我会去的……”
“不行,我有着保护你的契约,不会让你去的。”
“区白月,你想违抗……”我字尚未出口,冯羽便觉眼前降下一片黑云,强烈的倦意潮水般席卷全身,虽然心中知道这定是狐狸精施的催眠术,但棉花般疲软的双腿已然支持不住灌了铅的身体。向前栽倒的时候,被区白月轻轻扶住了,放倒在草地上:“不……不要……”不想让它去啊……此刻他忽然真的不想让它去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去见鬼吧。“血梅”想吃人精气就让它去吃吧,只是不想再看它受伤了,不想看到它昨天那样受伤,不想了……双眼阖下前,最后看到了区白月离开的背影,恍惚间突然觉得,它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脆弱……
醒来时,日光已经西斜,四下里寂静无声。冯羽挣扎着从地上支撑起,脑袋依旧很不清醒,但一想到那死狐狸此刻很可能已经有所行动,他是一刻也不想耽搁。光想到它重伤流血的样子,他就不寒而栗。他狠命地掐了一把大腿,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倦意全消。要赶快去找它!
脚下像踩棉花般跌跌撞撞地下到半山,很远就看到“血梅”灿烂的花树下正站着几个人。他心一紧,怕是出了什么事,赶紧急走上去。只见坐在轮椅上的一个男子,痴痴地看着那树,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和自己的爷爷。爷爷发现了他,有些生气地说:“小羽,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爷爷,这是……”他也顾不得老人的不满,一心想弄明白状况。
矮个老人见他没什么事,皱纹也舒展了些:“这对兄妹不知怎么闯进了阵里,听那个姐姐说,
她弟弟前些日子在山上出了车祸,那时我正好不在,所以也不太清楚事情经过。”
那女子此时也转过脸来惨然一笑,疲惫的面容显示出,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你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弟弟他车祸过后就一直处在植物人状态,昨天晚上却突然醒了,没有其它反映,只是嚷嚷着说要到这里来。我没有办法,只好瞒着医院偷偷把他带来山上,是
弟弟带着我就来到了这里,被老先生发现了。他说这是棵妖树,不让弟弟碰。”
冯羽观察那青年男子,头半仰着,口角歪斜,眼神空洞而没有焦点,一只手牵线木偶般伸向
“血梅”。看来这也是受“摄魂术”的牵引啊……他心里想着,不知区白月在不在这里面。
“弟弟他也真可怜,家里本来就强烈反对他和那个女孩交往,现在又出了车祸,女孩至今还下落不明……”女子说着又俯下身,想把弟弟的手放下来,却没有能够搬动“小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健,我们已经到了,你快回答我呀!”
“看样子是被‘摄魂术’牵引而来的,我来帮他召魂”爷爷说着就要取手中的桃木剑。
“雪儿……”男子忽然开口了“雪儿……”他在轮椅上摇晃着身体想要扑到树上,被姐姐紧紧从后面拥住。
“小健!”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小健!你醒醒啊!雪儿她不在这里啊……”
冯羽正色道:“不,她在这里。”
“啊?”
“我知道了,她就是‘血梅’。”冯羽看着眼前这棵开着灿烂白花的梅树“她一直就在这里,她要等的人就是他……”手指向轮椅上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
“这棵‘血梅’是你弟弟爱人的化身,只有把她的执念超渡了,你弟弟的神志才会恢复。”大眼镜片上闪过反光。
爷爷有些吃惊的望着他:“小羽,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话长,没时间了,爷爷,你的剑先借我一用!我会把他带回来的!”没等老人反应,冯羽就抢过老人手里的桃木剑,一手牵起那男子,一手抚在了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