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爱》王零一

2、第2章

　　苏映琪下车后，出租车师傅说前面是拥堵路段，向王安然建议改走快环，她同意了。
　　车上没了苏映琪陪着聊天，王安然不由又想起了安子皓。她暗恋他五年，至今不敢说出口。眼看着他年近三十，而她的母亲又催着他早日成家。她真的很害怕，哪天他就突然带个女朋友回来跟她们说他要结婚了。
　　十八岁之前，她和子皓哥是再单纯不过的表兄妹关系。因舅父舅母早就不在了，子皓哥是由她的父母抚养长大的。
　　她虽然从小到大，都爱粘着子皓哥，但在十八岁之前，那只是出于对自家兄长的崇拜与依赖。
　　由于子皓哥比她年长六岁，小时候父母工作又忙，所以她从小到大的家庭作业，都是子皓哥陪她完成的，遇到什么问题，她也总是第一时间先找表哥再找父母，直到子皓哥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她对他的依赖才开始慢慢减轻。
　　她对子皓哥由兄妹之情，转变成男女之间的爱恋之情，是从她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开始的。
　　那一年，子皓哥已大学毕业工作差不多两年了。而向来对他很放心的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却非得要到Ｎ市来看看子皓哥的近况和工作环境。
　　由于那一年她要备战高考，母亲陪着她留在老家，而父亲趁着那一年的五一假期，独自一人来到了Ｎ市看望子皓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来Ｎ市看望子皓哥的父亲却在这个城市里出了车祸。父亲车祸的具体时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在哪一天。
　　五一假期后又一个周末，本就因父亲去了Ｎ市后，过了一个星期未归，她们母女俩心里已有些不安了。不过在那之前，每次打电话过去，子皓哥也只说有事耽搁了，过后他会亲自送父亲回家。
　　直到五年后的今天，她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父亲“回来”的那一天。
　　那是个周六的早晨，为了备战高考，王安然还是要去学校的。当她拉开家门准备出门时，却看到了站在门外脸色沉重的安子皓，那时他双手捧着个用红布盖着的盒子，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表哥，你们回来了，快进来。”看见安子皓，王安然很高兴，拉着一声不吭的他进了家门，却没看到父亲的身影，随口问了句：“我爸呢，是不是去给我买早餐了？”
　　安子皓环视屋内一圈：“然然，姑姑呢？”
　　安子皓开口说话时那沙哑的嗓音吓了王安然一跳：“表哥，你怎么嗓子都沙哑成这样了，不会也感冒了吧。我妈这两天也是感冒了，头晕得厉害，她现在还没起呢。”
　　“姑姑没事吧？看过医生了吗？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事，已经看过医生拿药回来了。就是普通流感，吃了药休息两天就好。”
　　“然然，对不起，是表哥没用。”
　　“表哥，你怎么了？”王安然看着说完那句话后就红了眼圈低下头的安子皓，心里没来由的突突跳：“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是不是自己开车送我爸爸回来的，累了吧，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然然，姑父他……”
　　看着欲言又止，还满脸悲痛的盯着自己双手捧着的盒子的安子皓，王安然是越发的心慌了：“表哥，这，这是什么？”
　　“然然……”
　　“子皓，你们回来了？”安子皓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安然，她的母亲安玉秀就从卧室出来了：“我昨晚才梦见你姑父呢，你们今天一大早就回来了……”
　　在看见安子皓手上捧着的盒子时，安玉秀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她不像自己女儿那么不经世事，看着那个盒子，再联想到丈夫的迟迟不归，她颤声问道：“子皓，你，姑父呢？”
　　“姑姑，对不起！”安子皓抱着盒子突然跪下：“是我没用，是我害死了姑父……”
　　“子皓，你……说什么？”
　　“姑父他在Ｎ市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安子皓抬了抬双手抱着的盒子：“这是，姑父的骨灰。”
　　“不可能，爸爸他不会丢下我们的，一定是你在胡说骗我们的。”王安然还来不及消化父亲出事的消息，那边母亲便摇摇欲坠：“妈……”
　　后来，母亲悲伤过度昏倒送进医院，而子皓哥也留在老家料理父亲的后事，顺便照料悲伤中的她和母亲。
　　对于父亲出车祸的前因后果，子皓哥绝口不提，她和母亲也不敢开口问。那段时间，她日子过得懵懵懂懂，那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子皓哥没有离开过她们，是他把她送进了高考考场，也是他陪着她等待高考成绩。
　　她知道自己考得很糟糕，不过那时的她并不关心自己的高考成绩，她只是一味的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中，那段时间她比小时候更依赖子皓哥。
　　高考成绩出来后的某个午后，那天本该是填报志愿的日子，她却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和子皓哥的谈话，知道了某些不算秘密的秘密……
　　“子皓，我和然然没事了，你都在家两个多月了，该回去上班了。”
　　“姑姑，我已经请了三个月的假，等假期结束后，我再回去上班。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你说。”
　　“然然的高考成绩不理想，我想让她复读一年再考。”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姑父一直希望她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找个时间，你跟她说说复读的事，然然从小就跟你和她爸爸比较亲近，现在她爸爸不在了，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的。”
　　“姑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姑父。姑妈一点也没说错，是我害死了他们，我的生母，我的养父母和姑父，他们都是我害死。”
　　“子皓，又在胡说什么。别听你姑妈瞎说的气话，生死有命，人的生死是你能左右的吗？”
　　“怎么不怪我，他们的死多少都与我有关。我的生母因生我产后大出血死了；若不是我贪玩，天黑了也不回家，爸妈就不会因为担心而出来找我，他们不出来也就不会被车撞到；姑父也是，若不是不放心我，要去Ｎ市看我就不会出车祸……”
　　“子皓，你母亲生你时条件有限，医学尚没那么发达，产后大出血抢救不过来，怎么能怪你呢？”
　　“还有我哥嫂，他们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虽然他们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可你也给他们带去了十年幸福快乐的生活，让他们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乐趣。他们一直把你当亲儿子，你只要记住，他们是真的爱你，就算因你失去性命，他们也不曾后悔领养了你就好。”
　　“至于你姑父，那只是个意外。人生有太多的意外，我们不可能把每个意外都一定要怪罪到一个人头上。去了的已经去了，我们活着的还要继续生活，我们得往前看。”
　　“姑姑，以后我会照顾好您和然然的。”
　　“傻孩子，然然从小是你照顾着长大的。这两年你工作后，家里的一应开销也是你在支撑，你已经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了。别想太多了，既然你都请了假了，那你就好好陪陪然然，你姑父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她还小，不明白生死无常的道理，你多开导开导她，别让她钻牛角尖心里留下阴影，影响了她往后的生活，她还年轻，人生还长着呢。”
　　后来，母亲和子皓哥还说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她记住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表哥不是舅父舅母的亲儿子，他们是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在她对爱情充满向往的年纪，有了安子皓的陪伴，她慢慢的把对安子皓从兄长般的崇拜依赖，转变成了男女间的依恋，悸动的芳心从此有了归属，失去父亲的伤痛也因此减轻。
　　到安子皓跟她提起复读一事时，她欣然同意了。第二年的高考，她的成绩还不错，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她却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Ｎ市的大学，只因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这个城市里……
　　本来开的很快的出租车，突然减速慢了下来，与之前的速度相比，此时堪称龟速。
　　“唉，前面又出车祸了。”出租车司机絮絮叨叨道：“就一个上午，我都碰到几回了，这些人啊，开车开得飞快，能不出车祸吗。”
　　王安然没有接腔，只是在心里鄙视：刚才你的车速也不慢。
　　人呐就是这样，总是很容易的就能指出别人犯的错误，可却从没意识到，自己正在重复别人犯过的错，对自己总是比对别人多一份宽容，自己犯了错可以被原谅，别人犯了错，却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说三道四。
　　“呦，还是宝马SUV呢。”虽然王安然不接腔，可那出租车司机却没有停止“现场直播”：“这些有钱人真是浪费，好好的一辆宝马就这样报废了。”
　　由于车祸占去了一个车道，造成了一定的拥堵，所有经过这里的车只能缓慢通过事故路段。
　　王安然对于车祸这两个字，总是带着一份恐惧，所以对于出租车师傅的现场解说她有些反感。
　　王安然在出租车经过事故车辆时，她的目光转向车窗外看向了现场。只是这一眼，却让她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因她看到了事故处理现场那抹熟悉的身影。
　　“停车。”王安然突然出声。
　　“小姐，这是在快环上，不能随便停车。”
　　“我不管，你快靠边停车。”王安然情绪激动，声音都拔高了许多，手还握在了车门把手上，大有你不停车我就跳车的架势。
　　“好好好，我停车，我停车，你别激动。”司机把车开上前十几米靠边停在事故车辆前。
　　车还没挺稳，王安然就打开车门下了车，连自己的背包都没拿就冲上去拉住了正和交警交谈的人：“子皓哥，你没事吧？啊？”
　　“然然？”安子皓很意外在这里看到她。
　　“子皓哥，你有没有受伤？”王安然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脸色本来就不好，现在更苍白了。
　　“然然，我没事，你别紧张。”安子皓明白她心里的恐惧：“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好好的。”
　　“子皓哥。”王安然投入安子皓怀抱，双臂紧紧的抱着他：“不要离开我，不要像爸爸一样离开我。”
　　“不会的，傻瓜。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安子皓知道王安然被吓到了，手拍着她的背部安抚她。
　　旁边两个交警看到这一幕，见也处理得差不多，便识趣的没有上前来打扰两人，不过那出租车司机却煞风景的跑了过来。
　　“那个，小姐，你还坐不坐我的车呀？”司机问着王安然，还不忘向旁边的那两个交警解释：“交警同志，这车是这位小姐非要让我停的，我不停她就要跳车了，我是怕闹出人命这才违停的，你们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罚我款，扣我分。”
　　“行了，我们知道，你在旁边等一下。”两位交警态度还好，知道是事故家属乘坐的车，也没为难出租车司机。
　　“两位交警同志，这事处理得也差不多了，剩下拖车什么的，我会让人来跟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安子皓不想让王安然在事故现场多呆，一是不想让她面对这种场面，二他还有其它的顾虑，
　　“行，保持电话畅通，有事我们会电话联系你。”
　　交警放行，安子皓拉起王安然的手走向出租车，打开后车门拿出了她的背包，又掏出自己的皮夹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亦步亦趋跟着的出租车司机。
　　“你的车，我们不坐了。”安子皓说完就带着王安然往快环辅道外面走去。
　　“哎，先生还没找你钱呢。”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不用找了。”安子皓脚步没停，拉着王安然继续往外面走去。
　　“子皓哥，为什么不坐出租车？”王安然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紧绷。
　　“前面有车等我们。”安子皓示意王安然看向停靠在辅道外停车泊位上的高级轿车。
　　来到轿车旁边，安子皓拉开后座车门示意王安然上车，她准备上车时才发现，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她顿了一下，还是坐进车里去了。
　　想到早前在机场碰到安子皓时的情景，王安然秒懂坐在车里的人是何身份了：子皓哥的老板，叫什么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还是礼貌的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
　　楚擎天看了一眼王安然，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些位置来。
　　他的不回应，让王安然也不敢靠他那边太近，待安子皓上了车坐稳后，她紧挨着他坐。
　　他们一坐好，车子就启动了，而楚擎天在车子启动的同时，背靠向后座，闭上了双眼，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年轻女子怕他。
　　虽然坐在她旁边的男人闭上了过于锐利的双眸，可王安然还是能强烈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这让她有些不安。
　　安子皓也许是感觉到了王安然的不自在：“然然，你朋友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琪琪还有工作要赶，先回家去了。”说起苏映琪，王安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糟了，琪琪刚才下车时忘了把我的手机和钱包证件还我了。”
　　安子皓皱眉：“你的手机钱包证件怎么会在她手上？这些怎么能随便让人拿走呢？万一她拿去做坏事怎么办？”
　　王安然倒没觉得这有什么： “不会的，琪琪只是为了让我答应和她一起坐飞机回来，昨晚上趁我睡着时就偷偷把我的手机钱包证件拿走订机票，后来忘记还给我而已。”
　　“你倒是信任她。”安子皓在早年王安然频频向他提起苏映琪这个老乡兼好友时，就已经让人查过了她的底细。若不是没问题，他也不会放任她和她走这么近。
　　“朋友就得互相信任嘛！”王安然看向车窗外，有些着急：“子皓哥，我得去琪琪家里把东西拿回来。能不能在地铁或公车站附近停一下？”
　　“你朋友住哪里？我们先送你过去。”
　　“可是，方便吗？”王安然转头看了看一直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楚擎天。
　　“楚总，不介意送然然一程吧？”安子皓知道王安然的担心，所以明知自家老板不介意他在这种小事上自作主张，他还是象征性的问楚擎天的意见，只为让她安心。
　　“阿全，先送然然小姐，再回公司。”低沉磁性的嗓音本是挺好听的，可从楚擎天口中说出，却带了几分冷意。
　　“是。”前面开车的司机朗声应答。
　　“谢谢楚先生。”王安然礼貌性道谢。
　　对于王安然的道谢，楚擎天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于对方的反应，王安然是极度不爽的，她心理替安子皓难过：摊上个这么没有礼貌的老板，子皓哥在公司里也不好过吧？她在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等她工作稳定有收入了，就让子皓哥辞职，另找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