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1971》路沐涵

50、050

　　050
　　多多谋上一件事就非办成不可，是曹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忠实弟子。
　　好听点叫专注，难听点就是执拗。
　　在撞南墙之前，做任何事都毛毛躁躁心不在焉。
　　丁默然隔着阳台窗户瞧见路多多，他看她，她也看他，他低下头，她也低下头。
　　丁默然于是没上楼，径直拐进一楼。
　　多多听到当的关门声，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脑子里全是如何对付丁默然。
　　智虹、叶素一人握着一把刀，一左一右在案板上剁猪肉，智虹边剁肉边指导叶素怎么用刀，怎么剁又省力又出活，剁一会，歇一会，快成碎末时智虹挺起腰擦了下额头沁出的细汗，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面盆，提醒多多，“面太稀了。”
　　“啊，是了，那我加点面。”
　　多多从面缸里挖了几勺面，填进去。一边脑子里盘旋着，怎么向丁默然开口，以前姥姥做媒人她也耳闻目睹多少有些印象，为了一只熏鸡，姥姥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她老人家多次教导说话是门技术活，尤其对于靠嘴吃饭的人来说，更得想着说，不能抢着说。任何话都有两种说法，要挑好的一面发挥，比如，姑娘胖要说成富贵，姑娘瘦要夸成苗条，男人高要说成挺拔，男人矮要赞成精干。
　　那，对丁默然说智虹……想了半天无从下手，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丁默然不比自己还了解智虹？再说，智虹全身上下没丁点瑕疵，想往坏了说都胡诌不来。
　　“哟，面又硬了吧？”跺好的肉放进盆里，智虹、叶素又开始剁白菜，瞥眼多多盆里的面，硬如石头。
　　“啊？那我加点水。”多多从水龙头接了一碗水，哗的倒进面盆。一边脑子接着盘旋，哪会问丁默然合适呢，人多，肯定不行，万一，那家伙碍于脸面不开口，倒把事情搞砸了，以后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人少最好，就她和他，犄角旮旯，悄悄秘密的，人不知鬼不觉的好下手，即使说了些过分的话，他急恼了以后来个不承认，能奈我何？
　　“多多，面又稀了！”智虹摇头，面盆里的面又成烂泥。
　　“啊？那我加点面。”
　　多多又从面缸里挖了几勺面，填进去。一边脑子又接着盘旋，到哪里找犄角旮旯呢？
　　“多多姐，你和这么一大块面干嘛？面缸里的面都快让你挖没了！”没人跟智强下棋，在家里窜来窜起，好不容易盼来个人，可人家也不肯跟他下，实在百无聊赖，跟着那人蹿进厨房。
　　“多多姐，你和的面够我家吃一星期！”智强本来与小胖一个剥葱，一个捣蒜，听到智强大呼小叫，也跑来围观。
　　“啊？”多多恍然，面盆里的面已经快赶上昆仑山了，怪不得和不动呢！满满一大盆的面！多多抬头茫然四顾，怎么办？
　　嘻嘻！——
　　哈哈！——
　　众人忍俊不禁，就连丁默然也撑不住嘴角上扬！
　　多多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白面，尤其那白花花的脸与杂技团的小丑无二！
　　“面是和多了，怎么办啊？”多多以为大家都在笑昆仑山呢，一时怔忡。
　　智虹止住笑，冲着大家摆手，“别笑了，快干活吧。”
　　转而悄悄对多多说，“回家洗把脸，换身衣裳吧。”
　　多多这才明白大家刚才笑什么，不由的又羞又恼，傻呆呆的问：“这面咋办？”
　　“没事，”智虹劝慰道，“晚上蒸了馒头吧。”
　　多多只好硬着头皮从厨房出来，与丁默然擦身时突然将怨气发到他身上，“走！跟我干个苦力活！”
　　小胖一听“苦力活”，立马活泛起来，自告奋勇，“我去吧！”他宁肯到外面搬砖也不情愿窝在厨房捣蒜，一会还要擀皮、包饺子，他哪个也没干过，正发愁呢。
　　“好好捣你的蒜吧，乱跑啥！”叶素扯住他，瞪了一眼，没看到多多是故意拿丁默然做筏子，没一点眼色，他努嘴，小胖偃旗息鼓，软趴趴的接着捣蒜，这蒜跟他置了气似在，小小的蒜锤在臼窝里根本无法施展，那蒜瓣蹦来蹦去的，耍笑他呢！
　　叶素，好兄弟！不枉我往日疼你。多多将烂摊子丢下，趾高气扬的在前走着，走了几步，回首，再次对着丁默然强调，“我叫你干体力活呢，乌龟！”
　　丁默然脸刷的白了，N年前的称呼突然浮出水面，整个人顿时石化。
　　不止是他，其余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乌龟”先生！
　　多多自知失言，越紧张越出错，覆水难收，只得硬撑到底，“走吧，也不是是啥重活，拿几瓶啤酒下来。”
　　丁默然跟被点了穴般，一言不发的跟着多多上了二楼，俩人上楼正赶上微微妈下楼，多多步履匆匆，懒得搭理微微妈，低着头装没看见，丁默然冲着微微妈颔首，“阿姨，出去呀？”
　　“嗯，去买菜，今天微微回来呀！他爸爸到车站接她去了。”微微妈喜气盈腮，止住步子，拉住丁默然的手，“一会到阿姨家来坐坐吧，微微好长时间才回来一回，也想见见你们这些好朋友。”
　　“阿姨，那让她一会到智虹家吧，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智虹家聚餐，让微微和我们吃饺子吧，您也甭准备了。”丁默然真诚的邀请，好长时间没见王微微了，不知变成啥样子了。
　　“那样不合适，智虹那姑娘是好，可也不能大家都沾人家的便宜，微微回来还是在家吃过饭再去找你们吧，要不，然然，你爷爷、奶奶不在家，你到阿姨家吃饭，怎么样？”微微妈说着无意，可听者多心，多多在门口听到她说沾智虹家的便宜，气不打一出来，这话明明就是讽刺多多么，嘁！
　　“不用了，阿姨，让微微吃了饭下来吧，智虹家已经准备好了，不用再麻烦阿姨了。”丁默然温言温语，春风和煦般谦恭有礼。
　　多多不想听下文，开了门，进屋先找镜子，妈呀，脸白的跟晋剧里的曹操一样，多会将白面糊到脸上了？真丢人，唉，要怪就怪丁默然，一大早脑子里全是他，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出尽洋相，亏的二姐不在家，要是在家指不定又怎么笑话挖苦她呢！
　　她洗了把脸，擦了大宝，又将头发重新梳好，出来见丁默然两手抄兜立在门厅，呆呆的不知想什么。
　　“等我换身衣裳啊。”
　　失之东隅收入桑榆，现在丁默然就在眼前，她不能坐失良机，多多随便从衣柜里拽出衣服换了。
　　“对不起啊。”刚才失口当着众人的面叫“乌龟”实在是太不给丁默然面子了，多多良心受到谴责，见丁默然不说话，又补充道，“叫你外号，真的是一时说漏了嘴，不是成心给你难堪，你放心，完了我警告叶素，不让他到学校说这件事。”
　　多多稀里哗啦倒核桃说了一火车，丁默然蹙眉不说，然后指着多多的衣服，“先把衣裳穿好了。”
　　多多低头一瞧，妈呀，急了马慌的出来，上下扣子都扣错了，衣襟一高一低，真邋遢到家了。
　　多多重新系好扣子，淡定啊，今天这是怎么啦，不就是个丁默然么，小的时候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赔礼也赔过了，谁不了解谁，紧张个鸟啊！更何况，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那还有啥心虚的，没见过做好事还这么畏畏缩缩的！
　　多多做好心里建设，扬起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丁默然，“我有话跟你说。”
　　既然有了底气，多多也不再去想什么因果、后果、结果之类的，总之是为他好！
　　“说吧。”丁默然面无表情。
　　至少多多看不出来丁默然有什么变化，不过这小子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基因是强大的，做爷爷的虚以委蛇，如假包换的孙子能言行合一？
　　“院里人都说你和智虹是一对！”这个开场白不错，多多想起小学韩老师教的写作三要素，虎头、猪身、豹尾，开头就要有气势。
　　“呵呵。”丁默然笑的邪魅。
　　这小子只笑不解释，就说嘛，他不是省油的灯了，哼！
　　“你成天在智虹家又吃又喝的，给智虹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你不是一直在意院里人怎么说咱们嘛，昨天叶素、小胖来了，你都不让我在家里住，就怕院里人误会什么的，可你成天在智虹家又吃又喝的，你就不怕院里人说你什么，你不怕也成，你是男生，你无所谓，可智虹是女生，你一个大男生除了家就是她家，你想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这么做是不是喜欢智虹啊？你要是喜欢就大胆说出来，那样也就名正言顺了，反正现在上了大学，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你说对不对？”多多觉得虽然自己说的算不上“猪身”，勉强吧，还是没打好腹稿，有些仓促上阵，好歹基本意思也说全了，看他如何接。
　　“呵呵。”丁默然依然笑的邪魅。
　　对？还是不对？笑个屁呀！
　　多多真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