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韵》五韵太史

1、第一章，双英会

　　太极历，六五五三五年，九月十三。

　　鹏海，健行岛。

　　此岛形如巨龙，盘错于探索者国度正南方，东西、南北皆跨九百里。

　　龙首在南，目射穹宇。龙尾在北，势摄西天。四足分踏四隅，象踞四方。龙身蜿蜒，如太极之曲。

　　龙首之上，狭长、微曲的五带长陆南入鹏海百里，宽仅数里，相互间隔六七十里，似怒发冲冠，从东向西依次名为水苍、金玄、土莹、木丹、火皇。

　　水苍之北滨草甸上，仰面朝天躺一男子，玄初。

　　火皇之北滨沙滩里，俯身入地趴一男子，衍通。

　　两人同时猛然睁眼。

　　玄初的眼神似惊涛之渐退，浓眉消锁，心见蓝天白云。

　　衍通的眼神如窒息之将死，须眉紧蹙，口吐苦水泥沙。

　　两人同时猛然撑起。

　　玄初静观四处，又望茫茫苦海，恍惚隔世。

　　衍通鹰视狼顾，忽拔刀而未得，狐疑惧失。

　　两人同时向大陆而行。

　　玄初一身舒适衣裳，袂飞裾扬，闲庭信步，如踏春于天籁之中，漏两袖清风，只顾赏花观石。

　　衍通一身武者装束，简约紧密，步步惊心，如陷阵在迷幻之地，塞满腹经纶，兼念搜宝觅藏。

　　两人皆健步如飞。

　　玄初心无旁骛而不自知。

　　衍通稍有察觉不以为意。

　　不多时，鹿台，即龙首额处，北望已可见自畀峰，两人相会。

　　玄初乍见一人踞于台西，样貌精瘦，衣着干练，鹰眼虎颊，只是，两手中磨尖之树枝，略显滑稽。

　　衍通早觉有人飘忽台东，姗姗来迟，皮滑肉嫩，目柔色玉，只是，两手空空坠袖拖服，何其庸蠢。

　　只见玄初双手抱拳向衍通一扬，后者心中一紧却未察觉出异样，不免更生犹疑。

　　衍通看着那人飘忽而至，神态轻松写意，仿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微怒。他刚想发作暴起而击，脑中突然爆发一阵轰鸣，杀意尽去，头疼不已，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玄初望见那人神色紧张，似有误会视己如歹人，却突然弱不禁风地倒下了，不免心生歉意，急忙前去搀扶。

　　衍通感到一股大力轻松将他抬起，恐惧如泉涌出心田，欲再暴起而挣扎，无奈脑中轰鸣再起，这次干脆瘫在了对方身上抽搐。

　　玄初如若不小心破戒杀生之和尚，惶恐至极，一边紧忙抚着对方的背安慰，一面口中自称好人、让他别怕等云云。

　　衍通感到对方之异乡怪语，他闻所未闻，谙熟丛林法则的他，猜疑链迅速开铸。

　　衍通心想：“此人佯装柔弱，我却连出手都无能为之，实力、心计何其恐怖！此人言语新奇，不似任何一个星系，难道更有高等的文明渔坐在后？此人留我性命，恐怕是我已身陷其幻境，又实力弱小，想骗问于我？我且先装死，看他奈我何？”

　　玄初心想：“此人外强中干，我毫无歹意他惧若见鬼，智计、心志太过淳朴！此地景色绮丽，不似任何一个大洲，难道更有桃源在浮世绝尘之处？此人生死难卜，想必是与我遭遇有曲同，又杯弓蛇影，何忍厌弃之？我且先携之，看他气运吧。”

　　玄初环顾一周，又抬头观天，判断现在应是朝阳，确认自己从南而来，而那边此处望去隐隐约约的五带长陆，其它四处看着也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玄初背着衍通沿着北方唯一的山路行去，遥遥将至于那雄峻的高峰所在。

　　鹿台距自畀峰，亦有百里之遥，中经东、西梅岭之交汇处，也即龙首眉心之处印堂穴的位置，设有一亭名曰命宫。此亭有八角，座有八方，长、宽、高各有八米。

　　两人自南而来，玄初见有良亭雅座，便就近将衍通安放在南边的座位。

　　衍通甫一接触那太师椅，便感到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涌入，瞬间传便全身，舒爽得他一哆嗦，更是一时不禁发出了呻吟声，再也没法装继续装死了。

　　玄初见那人突然醒来，又不敢直视自己，想来对方仍未完全克服恐惧的心理。于是，他转身一边向着最远的那个位置走去，一边诧异自己为何突然体能暴增：“一路行来，背着个人爬了几十里的坡，用了不到两小时的时间，还不带大喘气的。”看了看四周美轮美奂的风光，他心想：“难不成我真的突破了那个传说的阶段，进入了仙界？”

　　玄初到了座位，狐疑中转过身，朝着正猛然低头的那人微微一笑，然后落座。

　　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涌入，玄初的呻吟声就没有那人一样矜持了。

　　衍通听到对方的声音，心中不免嘲讽和疑虑到：“演技精湛！只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劳神费力的？为何要假装成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能够镇压我的杀意，却不能搜索我的意识，这是什么能力？或者说他什么都知道了，才不用审问我，而是要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

　　衍通看到对方又面善心和地和他说话了，虽然不懂他叽里呱啦在说啥，但稍一推理便知道那不外乎“他是好人”、“他没有恶意”之类的鬼话。

　　谁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技不如人，可不敢打人笑脸。

　　衍通不说话，一个劲地点头，口中诺诺发出“唔，唔，唔”的示弱之声。

　　玄初心中无比尴尬，好人怎么这么难做！

　　玄初继续说话，提议继续前行，好早点找个落脚之处。

　　得到对方千篇一律的点头应诺，玄初感到一股闷气憋在了心里，想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奔东西吧，看你也不想和我一起的样子。”

　　心里叹了口气，玄初转身出亭，暗自神伤地上路。

　　衍通听到了对方转身后的微声叹息，然后见对方不管不顾地就走了，心中一惊：“他到底说了什么？这是最后在试探我吗，我如果再不表示出诚意，就要动手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衍通“嗖”的一声黏了上去，但又保持了一个恭敬的距离。

　　玄初感觉到了，对方怕他之外，似乎更怕落单。

　　玄初欲哭无泪，想找个人评评理，于是他左看看，又右看看。

　　天凉好个秋，就是没有人！

　　倒是山脊之下，东、西数里处，各有一潭镜湖，秋水泛波，胜似他此刻的心酸。

　　山路上，玄初一会儿回头，苦口婆心地和那人商讨，不一会儿又气嘟嘟地继续走着。另一方的语气、情态越来越谦恭，但除了应诺之外仍是句言不发。

　　玄初放弃了，负着手，昂着头，“噔、噔、噔”只管用气赶路。

　　衍通也欲哭无泪，不是自己不合作，是真的听不懂对方的要求啊！感到对方越来越深的怨念，他甚至都准备好了随时接受最后的制裁。衍通精确地跟随，毫无违逆的迹象可循，他觉得为了活下去，自己也算是尽力了。

　　自畀峰下，龙涎洞口，俯视而去，两人的轨迹，一会儿呈“之”字型，一会儿又直线冲刺，再过一会儿又慢得不像话。末了，两个垂头丧气的灵魂，总算是飘到了这里。

　　玄初看到路到这里，就只剩面前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似有微光由前而来。仔细地回忆了一番，确定再也没有其他正路可走，玄初这次没有浪费口舌，也没有自作多情地等待，便自顾自走了进去。

　　衍通看到对方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了洞口，心想：“坏了！这一定是生门！”

　　衍通暴发了所有的力量奋力冲向那洞口，生怕那里会有一道门无情地关上。

　　龙涎洞内，衍通刚一进入，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催发，使两人同步进入了不同的幻境。

　　烧脑的头疼中，两人的思维之力相互进入了对方的精神世界，抵达了各自波动最为剧烈的神经元处。接着，幻境迅速扩散，直至形成两种迥然不同的世界。

　　衍通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艘古老形制的始祖级军舰，发热的脑海还在不停地被灌入名叫灵均化的人的记忆，记忆显示他是一名来自桃源国的新进学者。

　　玄初瞪着眼，从不停涌入的记忆中确认，自己身周正位于一座太空堡垒的核心深处，而这些涌入的记忆，它们的主人名叫佩兰，她是一名来自嗜杀界的古武重剑士。

　　两人各自在对方的世界里，还未熟悉一应陌生的事物，便发现对方正在遭受刺杀，然后自己附身记忆的人，是对方赖以获救的忠实盟友。

　　很快，两人都瘫倒在洞里，脑力耗尽。

　　别说拯救对方了，各自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