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好，再见 ...
-
19.
直到拉娜的眼泪顺着他的锁骨流进衣领里时，克拉克才回过神来。他脸上粘着的巴鲁克·贝利的脑部组织已经不知道被谁拭去了，只在他黑色的卷发里残留了些血液和脑浆。
他亲爱的女孩正将头部埋在他的颈间痛哭。拉娜实在是被吓到了，先是那可怕的狰狞的尸体，然后是发生在学校里的枪击，再是她的小伙伴克拉克被劫持…最后是混乱，那么多尖叫和痛苦，血液和脑浆……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行动有些笨拙的温柔男孩了，所以在看到克拉克表情放空的被救出来后，拉娜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的另一位密友莱克斯就站在不远处。不同于其他孩子的光头让一个偶然路过他的人好奇地回身去看，却在看清男孩表情的时候心底一惊，继而慌不择地绕远走开。
莱克斯面上一片平静。要说他完全没有被这次事件影响到是假的，但此时他探究的眼神正直直地看向自己刚被救下的朋友。他亲眼看见克拉克——这个个子大胆子小的家伙——在明明听到枪声的情况下向着危险跑去，然后在所有人后面被劫持了出来。要说他是热血上头了去和歹徒搏斗莱克斯是不信的，那毕竟是朝夕相处了一年半的克拉克，按莱克斯的天才不可能看错一个人的本质。
还有那几声枪响：目前已经有一位警官当场死亡，据说楼内他们的班主任老师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现场还有几位老师同学中枪被送去救治。只有克拉克，唯有克拉克·肯特，这个凑上去被劫持了的9岁男孩除了受惊过度之外毫发无伤。
后怕的家长们赶到他们惊魂未定的孩子身边与他们抱在一起哭，惊吓过度的人们缩在角落里颤抖，救助伤者的或温柔鼓励或大声寻求帮助。人们的声音在莱克斯耳边嘈杂，只有他与一切格格不入。也许真的像老卢瑟说的那样，他们卢瑟与这些碌碌之辈都不一样吧。莱克斯不确定现在上前去“安慰”克拉克是不是太过刻意，但也许他应该做些什么让这个呆楞的大个子恢复应有的状态。
也许分析讨论巴鲁克·贝利行为背后的心理诱因以及克拉克本人的怪异行为能让他锈住的大脑重新转起来……
“天哪！哦我的天哪，拉娜！”朗先生喜悦的泣音从莱克斯的身后传到身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在看到女儿完好无损的瞬间就冲上去抱住了她。拉娜的妈妈追在丈夫身后，上下检查女儿的身体，亲吻她的发顶额头。
失去朋友怀抱的克拉克在下一刻也被玛莎怀抱温暖的气息紧紧包裹住。他听见母亲颤抖但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对他说：“没事了，没事了克拉克，我在这里，妈妈在这里。都没事了，你安全了……”
乔纳森相对来说没有什么话，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克拉克身上，然后用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整理儿子的卷发，毫不在意沾染上的脏污。
莱克斯·卢瑟收回了上前的脚步，他现在没有必要去打扰朋友们了。这个光头的小孩转身穿过一个个和家长拥抱在一起的同学，无视警察关心地询问，返回残留着弹痕与血迹地教学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卢瑟大宅走去。
20.
愤怒。不甘，痛苦，愤怒。不甘，愧疚，痛苦，恐惧，愤怒。
复杂的情绪吞噬了克拉克，但他尽力克制免得让父母察觉。
自那天他被乔纳森像对待婴儿一样包裹住抱回家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也在父母中间睡了两天。这期间没有人敢刺激他，即使他不说话也没有人逼迫。所有人，包括在父亲陪同下来看望他的拉娜都试图给他最大的关爱包容。
也许爱他的人在担心他受惊过度，但其实克拉克一直在思考。他每日都愈发强大的超级大脑在一遍一遍回忆整个事件：从一切的起始、那个发生不幸的夜晚，到那些枪响、那声狂笑。他本应听到一切，看到一切，他本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阻止。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但又克制不住去想「明明事情在我眼前发生，我有能力阻止却没有去做，那么最后的悲剧就是我造成的。我知道我不应该怨自己，但死去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克拉克在愤怒。因为贝利，因为他自己，为逝者，为本非无能为力。
确实，他的存在本身使蝙蝠侠不复存在，但他穿越的是超人，超人并非为蝙蝠侠而生。强大的氪星人出于自身的正义感、性格中的温柔、对生命的爱与希望才无法对苦难袖手旁观。本来的超人是那么渴望做“正常人”，有普通的家庭，正常的工作，但他依然选择冒着可能失去普通生活的风险帮助他人，做一个“英雄”。那么他呢？
他是克拉克·约瑟夫·肯特，父亲是乔纳森·肯特，母亲是玛莎·肯特。他生于莱拉·洛-范与乔·艾尔，是氪星最后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如果要有超人，只会是他自己。当有人喊“超人救命”的时候，如果他不去，没有他心中的“原装超人”会去救了。
那么他是否要做一个英雄？英雄于他有何意义，他自己又要怎么活？事实上最后的问题于他十分陌生，似乎从上辈子就没有考虑过。
这些问题他一时还无法完全想通，但克拉克可以确定的是他无法对苦难袖手旁观，贝利造成的伤害就是最深刻的教训。
「也许我无法成为超人，甚至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英雄，但是我不能再为了自保什么都不去做了。」
21.
停课了一周多才再次开学，即使这样仍然有很多人没有返校。
拉娜这个坚强的女孩没有用多久就摆脱了当时的阴影，她比起自己更担心其他孩子。其他年级有几个孩子和老师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好在基本都不严重，除了一位五年级的男生不幸地需要截掉一段骨头。
她似乎把恐惧的情绪都转移到了对他人的关爱上，几天都住在肯特家和克拉克说话，并且在他“复苏”之后一起去探望了重症病房中的安德森女士。即使被告知不能进去探访，亲口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也是让人大松一口气的事。
不过拥有超级听力的克拉克知道，医生还有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但她恐怕再也无法站起来，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拉娜还去拜访过莱克斯，但奇怪的是卢瑟家的管家拒绝了她，连她从肯特家厨房顺走的点心都没有收下。
包括这次返校，莱克斯也没有出现，甚至在很久之后也没有出现过了。拉娜拽着克拉克再次去卢瑟家问罪的时候，也只从管家那里得到两张以前去野餐时的合照。照片中女孩的红发中夹着枯草树叶，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在她身侧，被强行揽过来的光头男孩嘴角抽搐，另一边黑色卷发的男孩脸上被抹了泥土，看着好友无奈地笑着。
莱克斯一句话也没留给他们。
这件事给拉娜的打击很大，比枪击事件本身似乎都要严重。她不止一遍向克拉克表达莱克斯不辞而别的行为有多么不可理喻，过一会又开始因为“胆小鬼莱克斯大概真的吓坏了”决定原谅他。她甚至写了一篇小故事来影射莱克斯的无情，发表在校报上。
但很快拉娜就不说这些了，因为她发现克拉克也在改变。这个本就十分聪明的男孩似乎不愿意再等待同龄人成长的缓慢，快速在各个领域崭露头角，三年级还未上完就连跳两级参加了升六年级的考试。
但他似乎也没变：依然是每天带三层装满美食的饭盒，尽管课业内容不同还是每天和她一起泡图书馆。他好像只是忙碌了起来，被自己的研究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即使是她的野餐邀请也经常会推脱。她大概只是跟不上自己的朋友了。
她开始更多地和彼得·罗斯一起玩。这个金发的男孩因为同样经常去看望安德森女士而和他们熟识，在几次被拉着去图书馆之后和他们成了固定好友。由于理工男克拉克的日常缺席，拉娜后来和几个女生以及彼得拉起了“读书会”社团，这个社团之后日益壮大，为她日后的专业提供了很多经验。
拉娜六年级的时候，克拉克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这之后他能来和拉娜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总不忘记给她烤点心。
在他们14岁时，拉娜第一次拒绝了克拉克送到她学校的蓝莓马芬。
“我要开始减肥了，克拉克，”这个身量苗条的姑娘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要漂亮的话不能吃甜食，你留着送喜欢的女孩子吧！下学期要去大都会上大学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啊！”
克拉克离开后，拉娜·朗第一次在彼得面前泣不成声。她从不曾言说的少女情愫在那天无疾而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好，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