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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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
“卖了她，我这就去县里找个人牙子来！”
男人坚定、粗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李瑜睁开眼，入目是一堵落满灰的土墙。
“当家的，别去了，算我求求你了。”紧接着是女人的哭腔，“丫儿那么小，长得又清秀，卖给人牙子能有什么好去处？这事做了亏心，你千万别去。”
“又不是亲生的，有什么亏心不亏心？”男人激烈地嚷嚷，“收养了她这么多天，每天醒来就知道哭，像个傻子，一句话都不会说，谁知道当初是为什么被人扔了的？你也是，鬼迷了心窍，咱家都难到什么地步了，你还要养她？现在家里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不卖了她，哪里来的钱给你儿子治病？”
“我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吗？你就是嫌弃我没给他生好！你把我也休了算了！”女人哭着回嘴，声音中既是赌气，更是绝望。
两人站在门外争执不休，李瑜的意识渐渐清晰。
哦，对，她想起来了，不是被恶人绑架，不是被暗网拐卖，不是父母破产断供。
她李瑜，21世纪堂堂英国留子一枚，是穿越了。
怎么搁伦敦穿越也能穿到古代村沟沟啊？不应该是回到《傲慢与偏见》的庄园漫步吗？
请问这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田沟村是哪啊？
李瑜怨天尤人也没用。
已经崩溃了很多天，现在想想，大二那年父母忽然断供的同学好像也不是很惨了。
至少她靠在奢侈品柜台做柜姐、给外国洋娃娃当中文家教、在大英博物馆业余讲解、带着国内爷叔姨奶们畅游英格兰，在现代文明的支撑下已经逆袭翻盘了。
而她，徒有一身洋文本事、艺术审美，如今却穿越到祖国美丽河山不知道哪个民智尚未开化的土旮旯里，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低头看看胳膊腿，回缩到了幼年时期，肩胛骨上的胎记已然消失。
李瑜看的穿越小说不多，但也十分明确，她这种要么属于借尸还魂，要么是夺舍原主，总之，这辈子大约算是重新来过了。
门外面还是男人与女人持续的争吵，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父亲，应该姓李，姑且叫他李老爹。女人就是娘，好像姓赵，李瑜从未听男人唤过她名字，都是叫她“媳妇”或者“孩儿她娘”。
太典了，只有身份，没有自我的女人啊。
李瑜定了定精神，才开始吸纳两人争执的内容。
这是要卖了谁、换钱给小儿子换米吃？
“一个女娃娃……就算养大了，又用什么用！”
李瑜“噌”地坐起身，该不会要卖了她吧？
将将扶着土炕的边缘才成功爬下地，李瑜附耳在门边听了半晌，终于明确——李老爹嫌弃她是个每天就知道哭的废物，而家中还有一个喝不下米汤、养不好身子骨的病弱小儿子，眼下要把她卖给人牙子，不管是当奴隶还是当妓|女，总之是要给家里换钱花！
Wait a minute！李瑜脑海中自动响起依旧现代短视频音效旋律。
经过这两天的熟悉，她已经大概了解到，李家是这个田沟村里拥有自己土地的寻常村户，赵氏是他的妻子，两人共有三个儿子。最小的李家康，高烧多日，吃什么吐什么，好容易请了县里的郎中看过病，喂了两剂草药，如今虽退了烧，但人依旧浑浑噩噩不见清醒，虚弱得起不来床。
赵氏泣诉：“喂了几天米汤，怎么都不见好转，定是咱家粟米太粗糙，伤了孩子肠胃，我再去邻家借点钱，咱们去县里买好米回来。”
“买米，还不如再去抓几副药。”李老爹出主意。
“药太贵了，还是买米吧。”
“……所以让你卖了那个丫头片子，”男人像是对这车轱辘话感到厌倦，突然撸起袖子，“你不舍得，我舍得，你这辈子恨我也行，我这就把她扛去县里。”
说话间，李老爹一把拽开了门。
李瑜站在原地，使劲仰头，终于在逆光中看见了李老爹的脸。
是个胡子拉碴，头发散乱，但大体还是用布条捆在头上梳成髻子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葛布短打，皮肤黝黑枯黄，人很精瘦壮实，手臂上有着陈年的疤。
有点凶。
李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又有点想哭，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大概是穿越以后的情绪起伏太大，她这几天总是有点不受控的感觉。但现在哭肯定是没用的，李老爹要卖她，她不能走。
没能穿越到王侯将相的深宅大院，也不是勾心斗角的皇帝内宫，虽然是一穷二白的农家，但不是佃农、不是奴隶、不是其他贩夫走卒，而是依旧拥有土地的农家。不是最好，但绝对没有更差！是会被律法基本保护的、拥有人身自由权的寻常百姓！
她不能被卖，她要守住这个平民身份。
“爹。”李瑜叫了一声。
听这个家里的大哥说，她是被人弃养在田地里，然后被这个村子保长捡回来的女孩，母亲听闻她身世，便将她抱回来养，算作李家的养女，已经在保长那里造册记了名录，有了合法的身份。
李老爹没想到李瑜开了口，先是愣了一下。女娃娃瘦瘦小小的一只，站在原地仰头看他。李老爹凶恶地瞪回去，“杵在这里作甚？偷听大人讲话？”
“我……我愿意照顾弟弟！”李瑜得给自己找个留下来的作用。
李家康病着这几天，和李瑜都住在这一个屋子里的炕上。
两个孩子都小，分开睡赵氏顾不过来，就都搁在了堂屋的炕上，由赵氏亲自照看着。李老爹则被赶去和另外两个儿子睡东屋。
李瑜大概回忆起赵氏这几天养李家康的法子，李家康的表征是呕吐和发烧，郎中来说了一堆咬文嚼字、故弄玄虚的病因，李瑜抓取了几个听懂的关键词，总结为急性肠胃炎。
哪个留子没自己做饭吃坏过肚子呢？李瑜对这事极具经验，她就因为豆角没煮熟而上吐下泻一整夜，约了GP去看病，等排号轮到她的时候，李瑜已经活蹦乱跳半个月了。
肠胃炎还用吃药吗？李瑜已经总结出了一套留子自愈法。
首先是先饿几天，让受伤的肠胃得到一些缓和。吃东西不再呕吐以后，再少吃多餐地补充一点营养，吃点大家心目中常规好消化的东西。李瑜最常煮的是越南河粉，不过……眼下肯定是没有了。
在老李家院子里的灶台上下翻了翻，米缸里是还带着谷壳的糙米，其实李瑜都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米，但扒拉开谷壳里面白白的，她就当是了。这几天赵氏应该就是用这个东西给儿子煮的粥，锅里还剩一半，李瑜使劲踮脚，拿大铁勺子转了两圈，捞出来的米不仅发硬，汤还很稀。
老天爷，这东西给一个肠胃炎患者吃，硬的消化不了，软的没营养，再回想李家康那豆芽菜一般孱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恢复得了呢？
李老爹和赵氏都见鬼的表情看着她在灶台翻腾，李瑜抬起头，为自己解释：“娘，我来给弟弟做饭吧，做点有营养好消化的东西给他吃，他肯定能好起来。”
赵氏迟疑地走近，“孩子，你会做饭？”
“呃，不算很会……”李瑜盯着这个土灶，保守地回答。
其实给她一个电压力锅，她就能变成东方小厨神，没办法，留子的基本技能点。
中国人走出海关的时候，华夏大地就会自动为你点亮这个血脉里技能数，属于神秘的东方玄学。
但是……李瑜蹲下来，盯着这个堆满柴火的坑眼，语气变得十分为难，“娘，我不会烧灶。”
赵氏倒没说什么，走过来大概给她讲了讲原理，手把手教着李瑜把灶台烧了起来。
李瑜刚刚就看到灶旁边的竹筐里放着两枚鸡蛋，还有几个脏兮兮的土豆，竖着的还有一看就很新鲜的黄瓜，她指着问：“这些能吃吗？”
赵氏皱了皱眉，“给康康吃这个吗？这不行，土豆烤出来太干了，你弟弟咽不下去的。鸡蛋倒是可以煮一个……就怕他不好克化。他总想吐呢，吃鸡蛋好吗？”
“这两天不吐了吧？”李瑜记得。
“这几天倒是好了，前几日吐得厉害的时候你也昏迷着，不知道呢。”
“那没事，能吃鸡蛋了，我来做个鸡蛋土豆泥！”
李瑜观察这几天，感觉李家康根本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单纯是喝那个米汤不顶饱，男孩子饿的没力气，所以才迟迟恢复不了精神。
小小年纪，营养跟不上怎么能行呢？蛋白质、碳水、脂肪，缺一不可呀！
还好李家也没有刚刚两口子吵架时说得那么穷，家里有米有面（粗糙版），有土豆萝卜白菜黄瓜，院子里还能听见鸡叫，估计是养着鸡，所以每天会下蛋。这个食物品种已经能媲美当代的大英帝国了，不算贫瘠呢。
资深土豆品鉴专家李瑜认为自己做个病号餐没问题。
灶眼里是个基础的大深锅，是炒锅的造型，看样子李家也没蒸屉。
不过这难不倒李瑜，从木桶里挖出几碗水倒进锅中，把筷子横着放在锅底，再往上头放个大盘子——自制蒸架搞定。
先把鸡蛋丢进锅里等着煮熟，接着再把土豆洗干净切块上蒸架，最后是黄瓜切成碎丁。
李瑜的动作行云如流水。
赵氏看得吃惊，“你……你不是说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倒还记得做饭？”
这是李瑜刚穿越时候为求自保假装失忆的说辞，不过眼下求生要紧，李瑜也不装了，“会做点简单的吃食，以后我可以负责做饭的。”
说完，还不忘冲不远处的李老爹挤个笑脸，那意思是我很有用，别卖了我！
赵氏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心疼地揽住了小女孩。
村里的女娃娃都是苦命的，那些穷一点的人家，有扔了的，有溺死的，也有卖了的。
赵氏出生在邻村一个有四兄弟的家庭里，她是最小的妹妹，四个哥哥庇护，叫她安安稳稳长大，嫁进了李家。她这就算好运道了。
“别怕，娘会护着你。”赵氏亲昵地在李瑜耳边悄悄说。
李瑜朝她笑，心里却犯嘀咕，刚刚听你和你老公吵那么厉害，这个家不像你能做主的样呀？虽嘀咕，但李瑜依旧卖力表现。
没多久，鸡蛋煮熟，土豆软烂，李瑜耐心地用勺子把土豆碾压成泥状，再把鸡蛋捣碎和进土豆泥里，最后是加上黄瓜。
灶台上的调料没多少，黑胡椒没有，糖没有，芝麻油没有，蚝油更没有。
最后李瑜只往碗里洒了一点盐，搅拌均匀。
“娘，拿给弟弟尝尝试试？”
李瑜端起这个“土豆泥热食沙拉”，送到了赵氏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穿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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