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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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紫英……”
“玄霄师叔”
“从那日剑林禁地一见你便一直叫我做师叔，可曾想过我有否将你视作师侄看待？”
“按师叔所说生命轮返无常世事本是一场虚空，师叔有否将紫英视作师侄看待又有何重要呢？”
“师叔看那是妄念，我却道那是人情，无论是天青前辈还是天河，都是对师叔有情，才会看不通透。其实往来六界也唯有人情，看不看的通透又有什么重要呢。”
“好一个往来六界唯有人情，那慕容紫英你呢？我如今非人非魔，你做这些难道也是有情之故？”
“师叔以后……还是不要写那些让人伤感的句子了……”
“其实师叔你，是个好人”
“人有的时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执念由何而来又将追随什么而去，然而我总是相信，执念是源于有心，无心的东西就不会有执念所带来的强大力量，至于这种力量用来保护还是破坏天道人道都是不可以加以判定的，执念源于人心，公道也自在人心，就好像是剑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却可以识别宿主的内心，师叔，百年过去了，羲和剑不是还是认定了你吗？既然人心没有动摇，那又何必在乎所谓天道人道。”
“就好像我既然认定师叔你的内心是善就定会追随左右，如果是我慕容紫英所铸之剑，我愿意相信他会自己选择好主人。”
“紫英他……”
“若是只此一世，再寻无着，就是成了魂成了仙，前辈你用什么来依持那般没有尽头的寿命？”
“再寻无着……再寻……无着……”
元神在简封中，无法感知外界的日换星移，玄霄守着慕容紫英的一魂一魄，浑浑噩噩间最后只想到曾经慕容紫英问他那句。
“玄霄师叔，可曾后悔过？”
“纵有可惜之处，但玄霄此生却绝无后悔可能。”
不悔，
说不悔，
恰是最难。
玄霄再从青玉简中恢复元神之时，顿默了许久才看清眼前，三年前，正是那个人带着神器来此，不过三年过去，谁又会想到竟会物是人非如斯。
玄霄身边站着重楼，他仰头看见被困在天罚之器上的肉身，很久很久没有尝试要魂归附体。
“我答应过他，将你收进简封，一直等到星象挪移，仙位待变的时刻再将你带到此地，助你取回肉身。”
重楼放下玉简，两手放在九玄噬心机的边沿，八根连接地脉的铁链牵连着整片海底震荡着，顷刻间玄霄的肉身就从松动的锁架上落了下来。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算守约了。”
玄霄迈步到自己肉身的面前，冷眼看着立在东海海底的自己，慢慢开了口，
“那他呢，你做完答应他做的事情，他又待如何呢。”
玄霄看着重楼，良久道
“他……是否不记得我了？”
其实在简封内的时候就早已察觉。慕容紫英舍给自己的一魂一魄带着几乎从东海一见以来的所有记忆。
“你该明白的，修仙之人，七情六欲的孽根是一定要斩断的。”
忘不掉，便用这种方式来割舍吗……你一定想不到，你把心都给我了我却还不领情。
“你这是做什么？”
重楼看着玄霄突然催动元神回到了肉身之中，在这泛着深红色的海底，玄霄睁开双眼，被压制百年的功体剑气震荡，直搅得东海漩涡内逆流紊乱。
“你与他约好了仙成之日放我出东海，现在做到了，怎么还逗留在此”
“慕容紫英临行前托我为他往妖界找妖界之主要来一颗珠玉，说是等到今日再交给他。”
“那定是风灵珠了……原来如此，原来当日青鸾峰上他和柳梦璃说的话就是这个。”
“你说风灵珠……”
重楼话未说完，东海海床又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铁链被扯断的九玄噬心机如同残垣颓壁那般倾塌而下，搅得海底一片天昏地暗。
“你又做什么了？”
“不是我……”重楼的神色变得可怕起来，“是仙界那些老不死，我感觉得到他们，就在东海的边沿。”
玄霄点一点头，弯出指诀催动起毕生的修为来，
“你不要胡来！现在要逆天而为你区区修为还远远不够，若是弄得魂飞魄散不是负了他一番苦心。”
“我玄霄行事尚还轮不到外人指点”
重楼正欲将玄霄收住，只觉头顶上盘旋东海的神界气息陡然增长，竟生出一丝压迫感来，纵使霸道如他都升起一股疑惑来，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慕容紫英只说他需要那颗珠子，却没说升仙之时会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况且，自己怀中所持，明明并非玄霄所说……
“天界炼化五灵珠之时就是紫英升仙之时，现在还余一颗风灵珠未能凑齐，今时今日我玄霄纵是耗尽毕生修为也要把着东海搅翻，与那些满嘴虚妄的天界上仙会他一会。”
话音刚落东海海床沉寂了上千年的层界悾然崩裂，玄霄带着震荡激起的波浪滔天一道直冲向水面。重楼捏了怀里的珠子，只好追上去，心说其实这人的事倒真与自己无关，奈何玄霄身上，慕容紫英的一魂一魄却让他觉得极为熟悉与怀念。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若说执迷是苦。
慕容紫英与玄霄二人倒真让重楼察觉为人的特别之处。
暗暗催动了法诀，玄霄这么一冲出去，东海怕是要风雨失调激起海啸来。
刚预备将水波平复下来，重楼只感觉上方的神界气息又一次暴增，竟压得他的动作生生慢了一拍，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重楼动了怒，力量所达的范围内一探才晓得惊讶。
“是五灵珠在化合！”
话音方落，前方玄霄陡然一愣，
“怎么可能！五灵珠不是尚未凑齐……”
重楼见他双目赤红，两人现在所到赫然已是风起云涌的海面上方。错愕之间，头顶设下一道天光，重楼挥臂档下，又是激得千层浪。
风波如雾，铺天盖地尚未消散的时候，玄霄挡开天光的冲击，才看清前方，九天玄女一列仙班身前，白衣若雪的剑仙。
“紫……”
玄霄就这样与重楼被围在天兵天将之间，想叫却叫不出口去。
那遍体极为洁白的光芒，手中所持的排位与肩上仙气迸发的拂尘，无一不都证明着慕容紫英已修成仙身的事实。而此时，慕容紫英正被围绕在五灵珠化合灵力的中心里，操控五级之力交汇调和。本以为，还可以挽回，却终究是，晚了一步，错了一生。
“罪人玄霄，竟私自擅离东海囚所，以致风雨失调危害人间，如今还不伏法！”
“喂！”
重楼一道红光正集中迎面而来的剑气，将注满仙力的一击挡开立在玄霄身前，
“你过不去的！他早就不是慕容紫英了！”
剑仙身后，座首的九天玄女看了重楼一眼，催动仙诀，当下神魔两力隔空交会硬是将重楼引离开五灵珠化合的灵力范围。
“九天老太婆！少来插手本尊的事情！”
“大胆妖魔！天界炼化五极之力岂容得了尔等插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休想瞒我！那股气息我熟悉得很！那就是天蓬的元神！”
“无知魔物！”
神魔两股力道在东海上方反复交击，被天兵用锁链所缚的玄霄则动用功力震断那些锁链，不愿再下东海去。眼看着五级之力的聚合越来越激烈，灵力中心的剑仙竟缓缓睁开眼来。
“紫英，慕容紫英！！”
玄霄将体内残余的修为尽数逼出，从天兵的重围中杀出，想要进入天地灵力的中心
“不好！他动了心念！”
正与重楼交战的九天玄女心神一转，还未击出的一招转手一收动用全部的仙力网缚住灵气流窜的中心。只见灵力的中心剑仙虚实不定的形体开始消散，在五级之力的化合下显现出珠玉的模样。眼见功将大成，九天玄女更是加紧的将中心笼罩起来。
“那是天蓬的精魂精魄！！”
玄霄身后飞来的重楼喊出一声，一把力道打入玄霄体内，玄霄便更似不要命一般从撕裂的玄女网缚的裂口中向中心逼近。
而重围外的重楼才总算明白了当初为何探查不到慕容紫英的三世生死。只因它原就是天蓬诞世时口中所衔的紫英玉，天界将天蓬打入轮回之时曾为了削弱转世的力量，将他的三魂四魄分裂出来，却被这沾染仙气的紫英玉吸收了去掉落人间转世为人。也难怪他与小葵一直觉得慕容紫英身上的气息与天蓬的如此相似。
天界会这么干脆找上慕容紫英，原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羲和望舒，炼化五灵珠也不是为了压制魔界，不过是想趁紫英玉修成仙身，所携三魂四魄找到宿主与天蓬的转世会和之前借五级化合的力量将紫英玉连同剩余的三魂四魄一同炼化尽，一绝后患。
“我不管你是人是仙，我不管你身上携的是谁的魂魄，不准就这样了结！慕容紫英你听到没有！”
灵力的中心终于被玄霄的双掌破开，察觉到紫英身上仍负着羲和望舒，玄霄指诀一捻，破空叱出
“羲和！！！”
剑仙身上的炎剑便动了，居然于灵力之中由内而外切割开九天神女的网缚之力，眼看灵力即将溃散之时，玄霄竭尽气力，再叱一声“望舒！！！”，羲和旁的望舒居然也动了。
只听贯彻天心地脉的一声交击之声，九天玄女的功体被爆炸开来的灵气所淹没，漩涡的中心，重楼的力道也被弹开，剑气暴涨过后的望舒羲和应声而断。
“紫英！”
玄霄周身如披火燎，吐出满身的血来，待灵力渐渐散去指尖所握住的就只余了一枚静静躺着的紫玉。
“居然还余一魂一魄！”
元气大伤的九天玄女重整仙诀，正欲将玄霄身上脱体而出的一魂一魄收回，方才收力的重楼却早已近到身前。怀中掖着的珠玉一与飘摇而出的一魂一魄接触，顷刻生出微光来，在玄霄面前现出了那个刻入骨髓的身形来。
紫英托重楼于妖界中取来的，竟是柳梦璃的梦见樽。
“紫英……”
玄霄半身血洗，手中仍旧抓着那枚玉。幻化而出的幻象，轻轻将手覆在玄霄掌中，闭目一道光华闪过，二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东海的上方，气息全无。
重楼将周身气息放出来，站在拨浪滔天的上空笑得睥睨天下。
“接下来，就换我来。”
自那之后，神魔两界便多了个传说，说是二十年前东海震荡，龙宫坍塌，魔尊与天帝座上九天玄女与海上交战，从此天界敛兵收将退会天庭，十年不曾下界。当然各个版本不一，魔界中人的口口相传总归是最为威风的，只是，所有的版本结尾都大致相同，那就是：大战之后，魔尊重楼曾经重回过一次人间界，并且带回来一把魔剑。至于之后那把魔剑去了哪里，则没有人知道。
青鸾峰上，赶赴而来的柳梦璃泪如绝提，她一拿出梦见樽，便自伤修为施尽全力循着梦见樽的气息借妖界之力引导玄霄沿着东海之上的妖界轨道回到这里。哪里想到震荡妖界，修改轨道，催动入口落在青鸾峰，刚一会面，见到的却是已经全无慕容紫英气息的灵玉那抹不能言语的幻象。
“紫英他…..他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的……”
如今两魂三魄炼尽，肉身尽毁，轮回簿上也没有这个人，此后当真三世往来，再也无处寻他的踪影，她不过是当日将妖界中的风灵珠交予了紫英，未想到再见时就是永别。
幻象见柳梦璃实在悲痛，倒不知是否受了魂魄的催动，将一只手缓缓落在少女的肩上，身后的重楼将魔力注入玄霄残破的经脉，为他修复损毁的身躯。魔剑中的魂魄飘出剑身焦急地在玄霄身边转圈。
“不用担心，这人还死不了。”
“可是紫英哥哥怎么办！”
“他是仙玉，没有三世轮回，这一打回原形，就再没有来世了。”
站在柳梦璃身边的幻象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露出微微蹙眉的表情。
后来，待到玄霄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重楼已经带了魔剑欲回魔界。
“这块玉就留给你，天蓬还剩余的魂魄，我就是把天地搅翻也是要找到的。”
身后的小葵围着玄霄绕了几圈似是不舍的样子，他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不动作，也不言语。似是没有听到的。只是将玉一收，走到幻象所站的后山去了。
“你为何要说谎……”
青鸾峰的山道上，小葵终于开口问了重楼
“那个时候慕容紫英已经修为仙身，成仙后的精魂精魄倘若没有消散随五级之力掉落人间仍旧有转世的可能不是吗！”
“你觉得那样有多大可能？”
重楼将魔剑负在身上，沉默良久，说
“不去背负不应有的期望，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重楼你再强也始终是魔，你赢不了哥哥，就是因为你不懂人情。”
“也许吧......”
重楼沉吟了片刻，
“你当真要跟着我？”
“我要跟着你直到找到哥哥的那天，哪怕希望再小再不可能我也愿意等下去，只因为我不愿意变得像你，不晓得痛心，不晓得思念。”
“随便你”
重楼嘴角一斜，霸道笑了一声，青鸾峰上结界亮了一阵，两人就入了魔界再也看不见了。
玄霄一步步涉上石阶，最后在后山的断崖处找到了慕容紫英的幻象，他看了良久，最终身子一颤叫了一声慕容紫英的名字，待到幻象回头看的时候，他一如当日月下窗前在青年的眸子里第一次见到自己身影时的那个晚上，轻轻把手推了过去，说了一句，“我们回家”。
“紫英我们回去，从此天地兴亡，再无干系。”
“只你我，再不改变。”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