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紫] 青玉简》有天遇见海

16、第 16 章

　　“紫英，你有一颗与生俱来的慈悲心肠，这很好，只是你天性温存凡事为别人考虑的太多，虽然表面上看有君子风度，实则在紧要关头容易优柔寡断反而不好。”
　　慕容紫英十三岁起就跟随宗炼入室，然师公所有的话里只有这句记得最清，也只有这句让他最为惭愧。
　　“紫英哥哥你要经常笑啊”
　　回身，眼前是云雪笑得开怀的脸
　　“紫英哥哥笑起来最好看了”
　　“恩”

　　不远处，传来云轩叫云雪名字的声音，云雪皱皱眉，
　　“就是不想让哥哥担心才偷偷跑出来的，这下可好，一定又要唠叨半天了……”云雪嘴上虽在抱怨心里其实很欢喜云轩这么宠自己紧张自己的表现，嘟了嘴，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小雪，大半夜的不呆在房里害我担心死了。”云轩无奈的牵着妹妹，朝紫英抱歉一笑
　　“小雪不懂事，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紫英摇摇头，正准备回话，村口处一记亮光闪过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哥哥……”
　　云雪慌忙躲进哥哥的怀里，而云轩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村口的方向，
　　“小轩小雪，快跑！有道士打进来了！”亮光外，跑来一位中年汉子，边跑边向紫英处打手势，
　　“哥哥怎么办？”云雪抓着云轩的衣摆，回头又看了看紫英
　　道士？难不成是附近的修仙门派？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东南面的土墙处隐隐绰绰升起来七把飞剑，
　　“御剑术！”
　　紫英喊话间剑已然出窍，回头吩咐云轩好好呆在原地
　　“放心，我不会让村子有事的。”
　　御剑飞升，玄霄也跟了上来，“我也去”，紫英点点头朝火光处飞去。

　　村口已经烧起来了，待紫英到达，满眼尽是倒塌的房屋和大火，没有被烧死的妖正匆忙逃窜，七把飞剑上道士打扮的人却在紧追不舍，眼看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摔倒在地，紫英元神归定放出金刚咒罩住了雷火的袭击
　　“住手！”
　　“来者何人”七把飞剑此刻都已掉头转向正欲攻击紫英，为首的金色飞剑却拦在了前面
　　“他身上没有妖气，先等等”
　　“大师兄，这人刚才阻止我杀妖。”
　　“在下慕容紫英，乃昆仑琼华派门下，敢问各位师承何处今夜为何袭击此地。”
　　“原来是琼华派中人。”为首的飞剑降了下来，其余几把也即时跟上，细看去，竟全是青衣的道人。
　　“我等乃昆仑八派之一的长清观人，在下道号子寅，算起来你我应是道友了，数年前得知众多妖物依靠帝女翡翠之力隐藏妖气藏匿人间，我等的师父花费数月的精力才探测到此地亦为妖镇之一，特命我们师兄弟七人前来屠灭妖魔。”
　　后面一个年级较轻的道士已经走到跟前，
　　“莫非你们琼华派也是前来灭妖的？”
　　“子渊莫要如此，此地虽是师父探测然灭妖一事却并非我派专利” 子寅回头作了一揖道
　　“慕容兄若是愿意与我等共同除灭妖孽我等自当感激不尽”
　　“你们……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性子急躁的子渊打断了他，“方才我出手灭妖你却偏要救他们，难不成你还和这些妖物是一伙的？”
　　“子渊不要胡言！”
　　然而紫英却已抬手揽了子寅的教训
　　“他说的没错，我方才见他出手杀害一位怀抱婴儿的妇人的确是出手相救过。”
　　“慕容兄”子寅不解的看着他，“那不是什么妇人，那些都是妖物啊”
　　“虽说他们是妖，可紫英要问，你们可曾亲眼看见他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妖就是妖，理应除去，还管什么看没看见。”
　　“六界的生物各有共通之处，妖同人类一样也是有好有坏，我们身为修仙问道之人岂能是非不辨就大行杀戮呢？”
　　“师兄，我看他才在胡说八道！”
　　子寅皱起了眉头
　　“依慕容兄所言，那些妖物都是无辜的？”
　　“正是，我在这村庄借宿了解到他们虽聚居在此却从未害人，与世无争，恳请各位道友将此事禀明贵派掌门不要再为难他们。”
　　“岂有此理，你竟与妖同宿还帮妖说话，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没有想到琼华一派自陨落之后所教授的徒弟居然已经堕落至此。”
　　子寅怒目而视，其余道士也都御剑飞起，居高临下
　　“慕容紫英，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若是我们今日执意要灭这妖孽如何。”
　　紫英叹一口气，身边玄霄却是比他更耐不住性子的执起了羲和。
　　“那就恕慕容紫英得罪了，今日定将一战。”
　　“冥顽不灵！”
　　子寅大喝一声，七把飞剑于空中俨然已组成一道阵体，剑雨如流星直射下来，
　　玄霄只一挥手剑雨顿成无形，紫英见玄霄动怒忙御剑空中追了上去，好在玄霄只是动手抵挡剑雨并未出任何杀着。
　　慕容紫英百年修为半仙之体，然面对修道中人亦是处处留情，旨在抵挡攻击而已。故以一敌七还是颇觉吃力，况且长清观入室弟子个个也是修为精进不容小觑，你来我往之间慕容紫英有些疲于应付，余光瞥见玄霄竟也只是以守为攻，心想他定是明白自己不想伤害人类而处处留情，不然以他功力，怎会留那几人活路？念及这里战中紫英也有些许的欣慰。却不想这边在步步紧逼，那边聚集起来的云轩云雪一众乡亲也遭遇了另一批道士的拦截。
　　“屠灭妖镇这样的大事，师父怎会只派我们七人，此次行动长清观几乎倾巢而出，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阻止的了！”
　　慕容紫英一记剑诀将子寅震开，焦急的御剑朝云轩方向飞去，玄霄一抬手震落一围众人的武器也是飞身跟上。
　　倾巢而出……
　　屠灭妖镇……
　　慕容紫英眉头深锁，不能伤人，要阻止他们只能用那一招……

　　身旁玄霄见紫英揪心在他身旁道
　　“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区区长清观，以我元神之力足以应付。”
　　“师叔此话不假，却是有意欺瞒紫英，元神离体，功力十一，若是耗尽元神师叔岂非要魂飞魄散？”
　　玄霄没有看他
　　“今日所为都是我个人的意思，元神耗不耗与你无关，天意罢了。”
　　“师叔所为虽是师叔个人的决定然师叔济世之心紫英深感敬佩，弟子曾答应了天河让你脱出东海便不会让师叔有任何差池。”
　　“慕容紫英你什么意思”玄霄回头看他，却见了那扎熟悉的青玉简
　　“慕容紫英你……”
　　神器通体泛光，玄霄一言未尽，封咒已然启动，元神隐没再也不见方才影子。
　　“师叔，青玉简乃九天神器不会轻易毁伤，今日弟子斗胆冒犯，望师叔来日珍重。”
　　说完，紫英凝神静气，手中所持佩剑剑气暴涨，气贯长虹

　　“弟子参见宗炼师公”
　　“紫英，你可知道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弟子不知”
　　“你修炼火候已到，今日开始，我便传你琼华密法，万灵归宗剑。”
　　“师公，紫英修习尚浅，只怕……”
　　“无妨，修炼此剑关键是需要习剑者心如止水凝神入定，你师兄弟几人我看仅有你性子温良恭谦不易躁进，也只有你有此资质修习此法。”
　　“弟子定潜心修习不负师公期望。”
　　“紫英，你有一颗与生俱来的慈悲心肠，这很好，只是你天性温存凡事为别人考虑的太多，虽然表面上看有君子风度，实则在紧要关头容易优柔寡断反而不好。”
　　“紫英，你记好，使用此法时切勿心生杂念震荡心神。”
　　“弟子记住了。”

　　万灵归宗，一触即发之际，紫英犹豫了，
　　剑气争鸣之下，长清观的一名弟子将手中剑贯穿了云轩的胸膛，
　　“哥哥！”
　　被云轩压在身下的云雪，绝望的嘶喊着哥哥的名字，却没有人帮助她，四周围不断有相亲倒下，谁会注意到一个为了保护妹妹的少年脆弱的微笑？

　　“唔！”
　　紫英胸口一滞，吐出一口血来，手中剑气震颤再也不受控制呼啸而去，所到之处，无数御剑道士被剑光吞没

　　“师公，若是心生杂念的话会怎么样？”
　　“心神震荡，必受灵力反噬直冲心脉便有性命之虞”
　　“紫英你记住，不到生死关头，切勿动用此学”
　　师公，弟子……终是辜负了您的期望……

　　“紫英哥哥！”
　　正当紫英堪堪下坠之际，剑匣中的魔剑破鞘而出，耳边传来小葵焦急的呼唤，紫英回神，将怀中青玉简掏出置于剑上，
　　“去吧，替我好好送师叔一程”
　　“紫英哥哥！”
　　小葵化作光球不愿离去，紫英用尽力气掌力一推硬生生改变了魔剑轨道，看着魔剑载着青玉简飞离，紫英闭上了眼睛，
　　天河，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没能做到呢……

　　“紫英哥哥！！”
　　小葵只恨此时的她只是一缕魂魄什么也做不了，却听身旁一声爆响，青玉简上的封咒符应声而碎化作烟尘，竟是玄霄。

　　“紫英！！”
　　慕容紫英你不可以有事，我玄霄还没允许，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在我的面前！

　　然而剑气肆虐，却是直朝慕容紫英而去，玄霄破封而出元神耗损，眼睁睁看着剑气疾行却是无力挽回了。只见灵力凝聚之处白光乍亮，一时天地有无没入光亮视线一片冥蒙
　　“紫英！！”
　　玄霄元神虚弱，也是被剑气震开幸而小葵带着魔剑将他托住，玄霄此时只觉心神俱裂，不堪重负，眩晕袭来满头满脑只有慕容紫英的名字。寂寞百年，朝夕百日，他终不是魔，他终是有情，他终是，不能没有他。

　　待白光散尽，玄霄强撑晕眩，直往紫英奔去，却看见光影中，一红发的魁梧男子立定，怀中所躺，正是满目苍白气息全无的那个人。
　　那男子却面无表情，直往怀中慕容紫英看去，末了，抬手一挥，连同玄霄小葵一起猝然消失在天地之间不留丝毫痕迹。
　　云雪靠在云轩身上嘤嘤的哭，风声穿过峡谷好似叹息。

　　慕容紫英自己清楚，他其实是个很难做决定的人，谁都不想伤害谁都不想放弃，到头来，就是犹豫。
　　掌门拒绝借月牙村水灵珠的时候，他犹豫了。
　　偷偷帮玄霄找三寒气的时候，他犹豫了。
　　在居巢国与天河他们争执的时候，他犹豫了。
　　在幻冥界与琼华派决裂的时候，他也犹豫了。
　　他憎恨着自己的犹豫，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是他一瞬间的摇摆不定害死了怀朔，害死了璇玑，现在又害了云轩……

　　惊惧来袭，胸口一阵阵钝痛抽打得他无法呼吸
　　“怀朔！”
　　猛然的挣扎，心口处疼的几近晕厥，紫英眼前一黑倒在床上，
　　是啊，谁都不想伤害，最后却伤害自己。
　　菱纱曾经问他快不快乐，因为他们心疼，
　　“小紫英你总是在勉强自己这可不行”
　　“紫英你偶尔也为自己想一想嘛”
　　“傻孩子……”
　　对不起，让你们伤脑筋了…….以后不会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

　　见到昏迷的紫英痛苦的挣扎，玄霄再也耐不住性子的逼近了床前魁梧的男人——已经自我介绍过的，魔尊，重楼。
　　他管他是谁，他现在只要慕容紫英，平平安安。
　　重楼看了玄霄一眼，挥挥手
　　“我既救他自然就会救到底，倒是你，区区元神，居然也敢去破神器的简封？”
　　“你真的能救紫英哥哥吗？”一个小小的光球飘起
　　“你叫小葵吧，是不是觉得慕容紫英和你哥哥龙阳很像？”
　　“你知道哥哥！”
　　重楼摆摆手“我也在找他，要不是慕容紫英的气息感应，我又怎么会恰巧赶到那里。”
　　“你一定要救救紫英哥哥，他是很好的人，我感觉得到。”
　　“他心脉被剑气冲的乱七八糟，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重楼转头看看身旁面目冷峻的男人
　　“你当我是什么人，区区心脉受损而已。还有，不要在我面前展示你的杀气，你不想他醒过来就看到你魂飞魄散吧。”重楼把手搭在紫英的脉上
　　“心脉是小事，麻烦的是……他有心魔。”

　　执念太深，便铸心魔。
　　这个疙瘩，在慕容紫英的心里又何止执念二字可以形容？

　　玄霄守在这个安静的人旁边，第一次发现这个人无声无息睡着的时候是有如处子一般的纯然。慕容紫英平日里就是个安静的人，然而他有那些偶尔轻轻的皱眉，安安静静在背后倾泻而下的长发，眼神之中默默流转的光华，你会发现，这样的安静恬淡得安心与自然，自然到久而久之你会习惯视线里落下那一片衣角，自然到他会在你察觉之前就默默融入你的生命，无可分离。
　　你可以看到他颤动的鼻翼和起伏的胸膛，那一刻，你觉得，这个安安静静呼吸着还带着体温与热度的躯体是那样的真实而具有感染力。你把两只手臂撑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影子罩住他，感觉这一刻他躺在你的影子里那种静静相拥的温存，然后你唤他的名字，唤他的每一寸额角与发梢，可是直到你的眼眶看得发酸了，那个与世无争般做着梦的人却还是没有醒来与你四目相望。
　　那一刻，你执起他苍白的指尖，酸痛的感觉顺着鼻腔滑入肺腑，肋骨下两寸那个被九天刑具刺穿的旧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无以复加。

　　玄霄最终还是起身，不愿打扰那人难得放肆的睡眠，

　　而玄霄最终还是错过了慕容紫英醒来的瞬间。

　　好不容易弄到的那人爱喝的茶叶洒落一地，棉被下那个人慢慢转过头来看你，苍白的嘴唇唤出你的名字微弱的好像叹息，然而你狂喜，扶住那个人瘦削后背的时候你觉得他比你记忆里的还要轻，薄薄的像一片空气。
　　他难受的皱皱眉，你顺手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触到杯子的一瞬，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嘴边，你听到自己轻轻的说
　　“茶早凉了，不要喝太急，我等会再去泡热的来。”
　　怀里的人放下水杯说多谢师叔关心，你看着他，看着他将那一寸你摩挲过无数次的指尖抵在太阳穴上慢慢的按，那一刻，他又回来的那种感觉如此的真实与热烈，那一刻，你差一点流泪。

　　慕容紫英就这样醒来了，在重楼施法后的第三天。

　　脑袋在一片混沌后他记不起他躺着的地方到底是哪里，然而下一秒望见玄霄的脸他便停止了思考。意识所及之处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所起着的变化，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他不知道，有很多东西，从那一天开始，就变得彻底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