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野》十六先生

75、七十五面

　　沈易铭说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竟让他捏了许眠许眠指尖七八下才出口。

　　他重新往球员堆走去，许眠看到他和对方队友说了什么，他们其中一脸笑意几个朝许眠看过来。

　　蒋识川在原地抱胸意味深长地感慨周柏川脸色好不到哪儿去，反倒是林意青兴致勃勃地凑近许眠身边。

　　“虽然我们没什么朋友情谊，但好歹当了三年的同班同学，我再绿茶也没学别人抢过男人，更没抢过你男人吧。”

　　“我也没什么要求，你结婚的时候考虑一下我，我要当伴娘。”

　　“临城的世家圈子，肯定多的是有钱的帅哥，我要趁机捞一个，到时候在你面前也耀武扬威一番。”林意青越说越兴奋，已经开始幻想未来美好的豪门太太生活了，然后发现自己越说越远，“哎呀，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简直把笨蛋美人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想钓个有钱有颜的？”

　　“当然，你看我像是能过苦日子的样子吗。”

　　“哼。”周柏川在一旁轻嗤，“我看你就不像是个会过日子的。”

　　“……”

　　为了不让自己精致的妆容上出现过于狰狞的表情，林意青忍了忍。

　　许眠忽然开口，“你想要找这样的，不用去临城，江城就有。”

　　林意青眼睛瞬间亮了。

　　“蒋纵礼你敢吗。”

　　林意青眼里没亮完的星星啪嗒一下灭掉了。“不是吧，我是想住高楼，不是想撞南墙。”

　　“他，我哪敢呐。”

　　“虽然论有钱有势谁能越过的他呀，而且还帅，但他是块冰山高不可攀，他那样人物注定是要联姻的。”

　　“我总不能去勾/引他吧。”林意青偷偷一笑，“凭我的美色也不是不可以了。”

　　“可是听说他都快订婚了，名花有主我总能乱采吧。”林意青一副对自己无处施展的魅力感到无奈的神情。

　　“好吧。”

　　许眠对着戏多的某人说不出别的话了。

　　看来，会挽想找人转移下火力的打算是折了。

　　她不期然转头，撞进蒋识川一双深邃微紧的眼眸。

　　许眠大大方方地迎视他，摸不透他的意思，过了大概十秒，蒋识川才勉强移开视线。

　　篮球场上掌声一阵。

　　许眠看过去，场上计分是73：70，沈易铭那队是73。

　　两队比分很近。

　　比赛进入倒计时，林意青好奇问了一句：“你不紧张吗？”

　　许眠：“我已经过了会站在篮球场外看着喜欢的男孩打球的激动年纪了。”

　　“哦，那你承认喜欢他了。”林意青耸耸肩：“但是你又没那么喜欢。”

　　风静静吹过，拂落许眠肩头的乌发。

　　高大挺拔的身影转身、后撤、防守，时常有运动鞋与球场摩擦发出的

　　最后一个三分球投进的时候，结束的哨声落下

　　——76：70。

　　沈易铭接住球，现场的观众小声叫好。

　　人不怎么多。

　　沈易铭看向许眠，仿佛时间在无限拉长。刚刚运动过后的喷张血液极速流窜，意图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

　　他的呼吸像是被她捏在手里。

　　紧绷的弦在某一刻彻底崩裂，沈易铭忽然想放任自己不管不顾。

　　篮球正中篮框挡板，单射回他手里，再次被稳稳接住，沈易铭却有一种瞬间摔了球的冲动。

　　理智终究被冲垮，听他喊出了那句话：“许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一刻，他的感情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才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喘息。

　　许眠朝他走去，“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许眠离他更进一步，“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我爱你。”沈易铭眼里猩红一片，狠狠逼回眼泪。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许眠指了指自己刚才站的位置，再指下自己的位置，“我都从这儿走到这儿了。”

　　球扔到地上踩住，许眠被他抱到篮球上，站着，她瞬间比他高了点。

　　“证明给我看，许眠。”沈易铭几乎是疯魔了。

　　许眠低下点头，吻上他压抑着的薄唇。

　　浅尝辄止后，下一秒。

　　沈易铭反客为主，手伸像她的脊骨，一直到脖颈，逼着她再吻回他。

　　现场为数不多剩余的人群爆发出震惊和欢呼。

　　沈易铭特意遮挡了角度，他们看不清许眠的脸，只能看见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张扬着欲望和渴切。

　　许眠被他得寸进尺地缠绕着，分不出多余的思绪周遭的一切都在远离，余光里是簌簌摇动的树影。

　　林意青一脸求知若渴，摇头直道好家伙。蒋识川深藏意味的目光，差点没给沈易铭这种心机鼓掌。

　　然后猝不及防地，是一道闪光灯。

　　许眠下意识地躲开，沈易铭比她更先觉察到，将人牢牢按进自己身侧。

　　利落眸光如利箭一般射向那台相机，以后身后掌镜的人。

　　许橙被吓地从后探出头，都快哭了：“姐…是我。”

　　她就是看这个篮球吻太好看了，想偷偷拍下来，结果闪光灯忘关了，惊扰到了画面里的两位主角。

　　许眠被她喊住，从沈易铭身边出来，见许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许眠：“拍了什么，过来我看看。”

　　“姐。”许橙乖乖上前，把相机里积攒的新鲜美照给她看。

　　许眠一张张扫过，看到刚才的照片 ，沈易铭吻着自己，脖颈扬起流利的线条，用劲用力。

　　“这张要留给我。”

　　许橙确认她说的那张照片，“嗯，好的。”

　　她对这张照片也很满意，觉得超级美。

　　可惜照片里的男人是头伪装的狼，把她姐姐圈进了自己的领地。

　　蒋识川好戏看完，打算往礼堂走，走之前还不忘拉上林意青，“林小姐，一起？”

　　林意青眨眨眼。

　　“和你好好聊聊我哥的情况。”男人玩笑，眉眼吊梢。

　　林意青感觉她能对他再有点兴趣，“好呀。

　　周柏川留了一会儿，再给沈易铭添一把火。

　　“她在乎的人多了，你也不过如此。”

　　“弄掉你，我进一位，弄掉他们，我就是第一。”沈易铭盯着周柏川，对他的挑衅下了狠心。

　　周柏川反讽：“你最好真能弄掉我。”

　　沈易铭扯唇轻笑，“你这么跟我叫嚣，希望不是我女朋友给你的这份底气。”

　　周柏川脸色更难看。

　　许眠正看着照片，听许橙叫了声：“姐。”

　　沈易铭不动声色地走上来，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腰，“看上哪几张？”

　　许眠撩了他一眼。

　　两个人大大方方。反倒是许橙在一旁看得，激动又紧张，俊男美女。

　　就是男的太白切黑。

　　不过，好在她姐能招架得住。

　　“小橙妹妹，刚才对不住。”沈易铭认认真真给她赔礼。

　　许橙心说这么快就代入她姐夫的角色了。

　　“没事。”

　　“姐，我们再去逛逛，我给你多拍点照片。”不过她现在不想把姐姐还给他。

　　沈易铭看出来她是打算霸占着人了。

　　今天本来也是来参加建校周年庆，趁着这个机会多逛逛也不错。

　　“好啊。”

　　许橙：“嗯嗯。”

　　沈易铭笑着，跟在她们身后。徐让在手机里和他汇报工作，等事情说地差不多，才问了一句：“沈总，许小姐接受了你了？”

　　“你什么时候追到人？”

　　“你不如先说句恭喜来得中听。”沈易铭看着前面许眠走走逛逛，时不时笑意盈盈的样子。纤细身影在阳光下拉长，发丝发着亮，一切都恰达好处地映射进他心底。

　　徐让一听，立马懂了，“恭喜老板。”

　　沈易铭觉得这句话就顺耳很多。

　　教学楼还有学生在上课，许眠只简单地在前面的广场上逛逛，江城冬季低温，但胜在绿树成荫，相比北城寒冷枯燥的冬季增添了几分意趣。

　　许眠转学后在江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季就是江中给她的。

　　飞檐翘角会在落日下熠熠生辉，划出锋利的破碎感，水车会夹杂清晨的初霜转动中带有哼哧哼哧的独特声音。

　　还有落满一地的银杏，像失去全身炫耀的资本，沦为光秃秃的一颗。

　　许橙在旁边照相机时不时举起，一口气拍了好多张照片。

　　人物的，风景的…

　　还有沈易铭凑在许眠边上，背影靠在一起的。

　　还有她絮絮叨叨的话，止不住的回忆，“姐，你记不记得这几棵树，读书的时候每年夏天都能看见小松鼠爬上爬下。”

　　“还有教学楼旁边一圈的雕像，考物理化学的时候爱因斯坦、门捷列夫和牛顿面前都是保佑考过的人。”

　　沈易铭在后面跟着，听着许橙讲述许眠与他错开的故事。

　　等到日上中天，课堂铃声响起，高三生最先涌现食堂。校长致辞讲话结束，高一高二也陆续从礼堂散出。

　　到校门口的路上又陆续碰上了一些老同学。好几个都是许姐许姐的叫着。

　　叫的沈易铭的脸不动声色地冷着。

　　几个同学趁着机会说要聚一聚，邀请许眠和她妹妹中午去餐厅吃顿饭。

　　大家毕业以后，天南地北，各有事业家庭，难得像今天这样。

　　盛情难却，许眠只好捎上许橙一起。

　　沈易铭下午则要回临城一趟，徐让电话跟他说的事情比较棘手，需要他亲自回去才能彻底摆平。

　　沈易铭开始行使男朋友的权利，“你晚上给我打电话。”

　　“我打了，你能忍的住。”许眠故意问他。

　　沈易铭抱住她，“别撩我，除非你想我哪天在床上讨回来。”

　　许眠：“那你还抱。”

　　沈易铭：“好久没抱过了。”

　　许眠：“你委屈着吧。”

　　沈易铭：“……”

　　许眠才说起：“什么时候回来？”

　　沈易铭话里藏着笑意，“你想我明天回来我就能回来。”

　　许眠：“不用，后天吧。”

　　沈易铭深深看她一眼，“你别不想我回来。”

　　许眠拍开他放在腰上的手，“星期六去看下医生，除非你手也真不想好了。”

　　沈易铭挑眉，“嗯，那是我把你想坏了”

　　“……”

　　许眠推他，“你赶紧走吧。”

　　沈易铭最终是目送她离开。

　　许眠的车子跟着前面的几辆。大家挑了一家口碑和评价都不错的中餐厅。

　　这种时候，感觉还是中餐更能让大家敞开话聊，拉近距离。

　　因为有许橙可以开车，许眠难免喝了一两杯酒，好在她没怎么醉。

　　只是靠在木制椅背上微眯着眼，放空思绪。

　　直到看到林意青给他发的消息

　　——呜呜，你怎么没和我说蒋二公子这么凶

　　——他说要告诉我他哥的基本情况，我还以为有戏

　　——结果，他说让我别白日做梦，他哥天生寡情，爱情和婚姻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互利互惠

　　——呜呜呜我是小绿茶也不用这么对我

　　许眠对面她这一连串的信息轰炸，颇有些头疼，但当看清楚她发的什么时，扯了下唇角。

　　蒋纵礼这样的人物，是配买个好价钱。难怪会挽说，她用了七年都赚不到他赎身的钱。

　　没过几分钟，林意青又恢复了另一副样子：但是我问了他的婚姻，他说他不需要哦

　　许眠刚想说你可以试试他，反正蒋二也很帅。

　　是风流的帅。

　　林意青却道：然后我就说，你哥连白日梦都不做了，他这个当弟弟果然能一个接一个地搂女人

　　许眠指尖一顿。

　　这话说是往蒋二心口上扔刀子都不为过。

　　林意青：哇，他瞬间脸都变了

　　林意青：像要吃了我一样

　　林意青：我好怕呜呜我只是在言语上小小报复他，他居然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许眠看着点火不自知的她，却对蒋纵礼生不出几分同情。

　　是他自己要自我束缚，不舍得承受一丝一毫家庭对他的失望，始终要维持守礼有度的蒋家继承人形象。

　　又能怪谁。

　　他从来不是没有选择。

　　许眠揉揉额角，只好给林意青支个招。

　　林意青却先她一步：我说我可以包养他，我们互利互惠，我不干涉他找女人，他也不要干涉我花他的钱

　　林意青：他哥和我都有白日可以做了

　　许眠醒了会儿酒。

　　林意青：他居然一直盯着我看

　　林意青：我难道说错了

　　林意青：喂，你怎么不说话

　　许眠缓缓打下一行字：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笨

　　林意青拿着手机一颤，过了几秒才回她：我一直都是笨蛋美女呀

　　许眠：好吧

　　听林意青喋喋不休完，许眠感觉头已经有点痛了。

　　下午回到家，酒意和困意齐齐上涌，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说了一觉。

　　梦里，江城和临城的回忆穿插，她和沈易铭的轨迹借着那一封封现实里的明信片重叠交错。

　　她一场大梦醒来，才后知后觉，他们人生在此刻重新并轨了。

　　——

　　沈易铭回到江城是两天后的事情。飞机落地，许眠接上人去了医院。

　　医生看完手臂恢复情况，说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许眠问：“之前打篮球有影响吗？”

　　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看在他们是小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才道出一句：“有没有影响现在恢复期都延长了半个月这还不清楚吗？”

　　许眠：“……”

　　医生开着单子，说：“后面注意用手，不要提重物。另外…个别时候也尽量注意一下，虽然可以不用手，但以免冲动下剐到碰到，加重手伤。”

　　许眠懂了医生口中的个别时候。

　　“譬如说床上。”

　　出科室门口时，许眠对男人提醒了一句：“注意禁欲，沈总。”

　　沈易铭：“我没听说过手是男人第四条腿。”

　　“我不年轻了。”

　　许眠一瞬间感知到了危险，就听他咬着自己耳朵说：“及时行乐才是。”

　　许眠摸摸他的脸，“忍忍吧。”

　　“我帮你啊。”

　　沈易铭理解的“帮”是在床上，当许眠带着他到达之前说过的篮球场时，难免眉头一皱。

　　“我以为你是要借我一只手。”

　　“天没黑，别这么不正经。”许眠顾及到他手没好，近身解开沈易铭那边的安全带，“白天先装只大狗狗吧。”

　　许眠红唇轻啄了他一下。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沈易铭另一只手拦腰将她从驾驶座上抱过来，“再亲一会儿。”

　　“让我装乖，也要给点甜头。”

　　两个人在车里安静地吻了吻，吻里全是男人克制的思念。

　　下车时，许眠让他辨认之前的小男孩。

　　上次沈易铭之所以打球受伤，还是因为一个小男孩乱入球场，为了避开他被篮球撞到，沈易铭才帮他挨了一记。

　　“干什么？”

　　“帮你出气呀。”许眠朝他微微一笑，“我说的是这个帮。”

　　“这个帮我也高兴。”沈易铭搂住她，“站在座椅旁边的那个半截高的小胖。”

　　许眠锁定目标，迎面而上。

　　“小朋友。”许眠蹲下身，和他打了个招呼。

　　小男孩见到许眠，点了点头。

　　“叫姐姐。”

　　“姐姐。”

　　“嗯。”

　　从男孩口中得知他家长在附近，许眠就放心了，转而问起他还记不记得上星期差点被篮球砸到的事。

　　小男孩艰难地回想，再度点点头。

　　“这就对了，是不是有个大哥哥帮你挨了一下，你有没有和人家说谢谢？”

　　小男孩慢慢对上个星期的事有印象了，“好像没有哦。”

　　“那他现在在这里，你要不要当面说一声？”许眠循循善诱道，指了指自己后面站着的男人。

　　他再点点头，这时候听到不远处自己的小名，又对许眠道：“我舅舅在叫我，姐姐等我。”

　　许眠见他小步匆匆跑去的方向，是站着个年轻的大人。

　　过了几分钟，许是对方问完情况，才把人借出来了。

　　男孩再小步小步跑到自己面前，“我舅舅说要道歉。”

　　“对不起还有谢谢这位哥哥。”

　　许眠看看沈易铭，代表他回答：“不谢，也没关系。”

　　小孩子再抬头，问：“还有姐姐，我舅舅夸你漂亮。”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许眠：“……”

　　啊哦…

　　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到沈易铭脸上的寒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