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番外-我爱的人-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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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又在做梦，这一回很多个梦交织在一起，像是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他就像坐在电影院的观众一样，远远地看着那些画面一一展示。里面有周毅，有安德烈，有苏选。周毅身边一直以来都会有各种各样漂亮的小子，周毅会笑得很开心，但是那眼神却从来没有半分迷恋，甚至可以说不带半点感情。因为周毅不爱任何人，他所关注的只有那么几个明确的事情，事业、组织、兄弟，仅此而已。所以林素知道，他不会成为周毅倾心相爱的人，他们只能是兄弟，出生入死，流血流汗，但是却不可能有爱情。
而安德烈，就好像当年嵌在胸腔里的那颗子弹，痛可入骨。虽然子弹可以取出来，但是那种疼痛，那种难以忘怀的记忆，却会在心上留下疤痕，永远不会忘记。直到现在他胸口上都还有个伤痕，虽然变成了荆棘十字架的纹身，但是它确确实实在那里，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时刻提醒他，是他害死了安德烈，永远无法得到上帝的救赎。
但是苏选，太不一样了。他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总是静静地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时而温柔，时而热切，时而激烈，时而隐忍，总是有不同的惊喜，而且不用刻意去在意他，去讨好他，因为他就在那里，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并且无偿地给予。林素是个骄傲而冷感的人，所以苏选给了他太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一切，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却因为他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真是个讽刺。
林素在这种混乱的思绪里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旁边支愣着输液架，看起来应该是在医院里。他只记得他和苏选在车里激烈地争论起来，他当时很想杀掉苏选，但是巨大的矛盾却让他失去了理智和冷静，他变得竭斯底里，然后，记忆便断成了两截。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又是谁把他送来的。是苏选吗？苏选一门心思想带走他，把他当做要挟周毅的砝码。这个为了自己前途连自己亲弟弟都可以不管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乎他的死活呢？真是好笑，当时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但是苏选却只是一个劲的说，一切很快就会过去。当然了，对苏选来说，周毅倒台，的确事情就很快解决了，可是林素他要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面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苏选他只关心他自己而已，其他的又算什么？
林素长叹一口气，心情不由得跌落回了谷底。现在他恐怕就是在苏选的软禁之下吧？假装好意的把他弄到医院来，以为是救了他的命，但事实上，却让他比死了还要难受。当时在车上，如果真的一刀结果了苏选，那么现在事情会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呢？虽然心会痛，但是总比现在这样窝囊要好。从安德烈死后，林素就不断告诫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左右他的感情了，不会再有了。
是的，不会再有了，苏选是个什么东西，他根本配不上。他当年不过是个街头小混混，靠给人顶罪，出卖亲人上位，实在为人不齿，哪里值得他付出感情了？可是，为什么用匕首比着他脖子的时候，心还是会痛呢？还是会失去原有的节奏呢？为什么呢？
“你们两个今天在门口值班，你们四个，在这一层巡逻，记得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就今天一天，多加注意。明天如果医生同意了就回去，千万不要再出岔子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林素猛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定在床上，听那人说话：“再发生昨天那种事，你们就等着挨罚吧！”
那是周毅的声音，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按理说，不应该是苏选吗？苏选把他劫走了，那口气也并不是想要半路放他回去的样子，可是现在怎么会是周毅呢？难道，周毅追上了他们，然后……
“然后”，这两个字带来太多的可能性。可能他们有过混战，苏选受伤落跑，也有可能被生擒回来，又或者，苏选重伤不治……
这些可能性让林素觉得窒息，但是他仍旧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愿在周毅和兄弟们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失态。一个苏选算什么？一个骗子，小混混，人渣，算什么？是的，他什么也不算，什么也不是。他的死活，和龙社那群疯子的死活一样，毫不起眼，连看一眼，都是在浪费时间。
林素在这样的自我催眠里，渐渐沉睡过去。等到再次睁眼，已经是黄昏。身体的虚弱和难受让他无法再思考，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坐在床边处理公务的周毅，然后轻轻地叹息起来。
“小林，醒了？”周毅适时地放下了手边的文件，把台灯开亮了一些。外面还在下雨，虽然是黄昏，但是光线灰暗朦胧，像是还在梦境一样。
“是苏选把你送到这儿的，然后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周毅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素点点头，没说话。但是之前的担忧因为周毅的这一席话而化为了乌有，只剩下无法破解的矛盾。其实苏选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反目成仇的两个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林素却仍旧觉得一种奇妙的轻松。他在心里暗想，看吧，他没有遇险，没有被周毅抓住。或许他是有感情的，才会听从我的话，放过我。他或许真的是有感情的。
“这间医院不是圣维罗下属的，而且条件也不太好，因为你们当时在高速路上准备出城，但是你病症来得太快，所以只能就近。如果明天医生允许你出院，那咱们就回去。医生说你今晚必须留院观察，我也没办法，你这病症，好多年都没犯过了，就是现在太累了才会这样。”周毅说，“将就一下。”
“苏凉呢？”林素轻声问。周毅愣了一下，笑着摇头：“他在家里收拾东西，明天就搬出别墅了。今天下午他的成绩单出来了，他通过了最后一门，现在已经是注册会计师了。”
“呵，他果然是天才。”林素笑了笑，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却发觉全身虚软无力，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的，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总觉得自己看起来肯定特别虚弱，因此又强打起精神，声音也稍微大了点，“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找到这么一个宝。”
“还恭喜呢，我现在就为他的聪明脑袋发愁。你执意带他去见苏选，他很快就猜到我们的目的了。”周毅无奈地笑道，“不过小林，我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手。”
“我不过是想要打击打击苏选，顺便让苏凉能够更加接受你罢了，又不是专门为了你。”林素道，“只可惜苏凉反应太快，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你其实不必这样。”
“是啊，没必要。”林素淡淡地说，“但这是我欠你的。”
这句话出口，两人又沉默了。因为苏选的事情，再加上他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他心里很乱也很烦躁，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而周毅也没有再说话，而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在门口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医院。
夜幕很快降临了，医院的这一层周毅大概特别关照过，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林素仰躺在病床上，在这空旷而寂静的病房里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当年安德烈死的时候，他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年的时间，从那以后，他便不允许自己再像当时那样虚弱。他也不再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感情，而是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重视，什么都无所谓。
只是，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所谓，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只不过在意太多，被人背叛时，受伤也会越深。重视得太多，被人忽视时，就会越难受。就好像对周毅，始终追随着他，却无法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只是兄弟，其他的，再也没有了。又像是对安德烈，希望他能放弃自己的立场，跟随父亲，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却有他的正义，没有办法妥协。更像是对苏选，期待他能更重视自己一些，可是他却亲口说，我最重视的是我弟弟。企盼他能放下那些利益之争，坦坦荡荡地去爱，可是他却只是说，一切都会过去，根本不重视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把身体一分为二，一半继续注视着他们，期待他们能多看自己一眼，而另一半却嘲笑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只不过是感情的祭品。
林素在这种纷乱的思绪里感到窒息一般的心痛，他长叹几声以缓解那种不适感，突然间他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昏暗的台灯只照着他身边的一隅，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是那身材，却像极了某一个人，让林素一窒，几乎忘了呼吸。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灯光一点一点照到他身上，先是脚面，然后是腿，再然后是长风衣、胸口、脖子，最后把他的脸部轮廓清晰地照出来。林素看着那张脸，无法移开目光，他们俩就这样对视着，几乎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的特殊性，忘记了这里是周毅重兵把守的地方。
“苏选……”林素情不自禁地开了口，那句话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便自己蹦了出来，叫完这个名字，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冷淡，“你找死吗？难道不知道这是哪里？如果我手里有武器，一定会一枪打爆你的头，你信不信？”
苏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好半晌才像松了口气一样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来。林素僵了僵，紧抿着嘴唇看着他，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像时空禁止了一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剩下眼神的交流。苏选突然伸出手，抚摸上林素放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握在手里，慢慢摸索。
林素在这种温柔中再一次失控，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让他忍不住抽出自己的手，冷冷地对苏选说：“你来干什么，又来干什么？来观赏我的可怜相吗？你看够了吧？啊？你的演技够好啊苏选，把我骗得团团转，满意了吧？得意吗？”
“林。”苏选轻轻叫了他的名字，只是略带温柔的一个字出口，林素几乎就乱了阵脚，丢盔弃甲。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失去节拍，又开始抗议，他恨不得那颗心就此坏掉，他自己立刻死去，也不愿意再做任何伪装，不愿意再继续，那种木偶一样的生活。那种生活，或许就是安德烈最后的诅咒。安德烈死时的鲜血，让上天感到愤怒，因此诅咒他永世不能再爱任何人，也不配得到任何爱情。
“林，你不要激动。”苏选慢慢俯身过来拥抱他，把他搂在怀里，像抚摸小猫一样轻轻抚摸他的背，安慰他，平息他激动的情绪。林素咬牙切齿地说：“苏选，你为什么要回来，还要来招惹我。还不够吗？还不够吗？要怎样你才肯停手？”
“我不是想招惹你，”苏选轻轻地说，“我只是不放心。”
“你当我是你的苏凉，那么好骗么？”林素冷笑，“不要妄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妥协，或者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演戏演得再好，也没有用的，滚吧苏选，给我滚！”
“林，你冷静点，别这样。”苏选搂得更紧了，甚至不顾林素的挣扎，把他牢牢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像是安抚狂怒的猫一样。林素争不过，只能攥紧苏选的风衣，拼命咬着牙，才没有眼睛里酸胀的感觉蔓延。这种看似温柔的拥抱，真的让人沉迷，林素有一瞬甚至对自己说，好吧，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之后再决裂，再撕破脸皮都无所谓，至少现在我还像是拥有爱情的样子。
“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苏选幽幽地说，“不要恨我了，也不要怀疑我了……我对苏凉没有过那种感情，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爱谁……”
“没用的，苏选，即使我不恨你，但是你认为周毅还有我的兄弟们会放过你吗？龙社和我们积怨已深，你说个对不起，就能解开了吗？没用的苏选，说这些干什么？”林素拼命维持正常的语气跟苏选说，“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即使你是龙社的人，只要不来招惹我，我保证周毅不会把你怎样的。从今后我也再不会招惹你了……你把我送回来，我很感谢你。今晚之后，不要再见面了……”
林素抬起头来，凝视着苏选，那张帅气的脸第一次见到时就忍不住注意他。后来鬼使神差的刻意接近他，招惹他，刁难他，研究他，到现在居然陷得这样深，简直就像是命里的劫数一样。林素看着他，偏头亲吻上他的唇，低声沙哑着说：“苏选，以后咱们再没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番外-我爱的人-其二】
